余生有你(一)

第一章:我们的秘密

周缪满穿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挽着好朋友席可的手臂在雪地里快乐地撒欢,后面跟着两个高大的男生宠溺盯着她们娇小的身影,周缪满满脸笑容地回过头对他们招手:“疏离,贺捷生你们快点跟上我们!”

疏离和贺捷生迈出长腿,笑着回应:“来了来了。”

疏离自觉地站到缪满身边牵住缪满的手,贺捷生轻轻拂去飘落在席可帽子上的雪花,两人甜蜜地相视一笑。

一个街头采访走到他们这两对高颜值情侣身边,“你好,我们是做街头采访的,可以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周缪满说:“当然可以啊,你想问什么?”

“女生形容一下自己最好的朋友和男朋友。”

缪满“我最好的朋友就是我旁边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她叫席可,她话很少。我男朋友就是这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嬉皮笑脸的男生,他的名字叫疏离,他是个狡猾的商人,当年他帮我付了升学的学费就要我用一辈子偿还他,后来如他所愿,现在我们结婚了。”

话筒指向了席可。席可“最好的朋友是我旁边穿黑色羽绒服的女孩,她话很多。我男朋友叫贺捷生,也就是我身边穿着白色羽绒服的这位。他是我的人生导师,他非常有耐心,非常温柔,也非常爱我,让极度胆小自卑的我慢慢学会热爱自己。读书的时候他是班草有许多人追,而我平平无奇、胆小自卑,面对他的主动靠近,我选择了闭上眼睛、堵住耳朵,把自己套在壳子里,以为拒绝靠近就能避免受伤,我躲了他九年,所幸他足够坚持,从没放弃过我,让软弱敏感的席可没有错过温柔诚挚的贺捷生。我也问过他等我值得吗?他说他没有刻意等我,只是除了我他也不会考虑其他人。”

“最后一个问题,四位认识多久了,怎么认识的?”

缪满笑:“你这个问题都问的不好,我们四个人的故事我要写本书才能讲完呢!”

……

高一的第一节课前,薄雾轻拢着整个校园,阳光微柔,教学楼后一整排杉树上挂着岌岌欲坠的露珠,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有同学沙沙地翻书,有同学由着早起的困意趴在桌上睡着了,席可正在写日记:“尽管早早设想过我和陆冉不在一所高中的结果,可是我忍不住常常感到失落,看不见陆冉的日子,我的生活就像一潭平淡的死水,每一天都是昨天的冷漠复制。”

周缪满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白色走廊上,对着满满一箩筐半人高的垃圾发愁,她一个人可搬不动这些垃圾,那个直径一米的垃圾篓里的纸张和食品袋都快溢了出来,第一次值日就让她见识八班人造垃圾的能力。

周缪满走到席可背后的窗户敲了两下,席可不知道是谁,下意识把日记本迅速藏进桌肚里,身子吓得一抖索,席可一回头看见了周缪满无比焦急的样子,她推开席可旁边的窗户说:“同学,你可以帮我倒一下垃圾吗?快上课啦,今天我值日,我得在上课之前把垃圾清理掉。”

席可还看见了距离窗户只有半米选的班主任老曹,她着实捏了一把汗,惊魂未定,怕是再晚一会儿,就要被班主任看见她的日记了。

席可看见周缪满,莫名有一见如故的亲切感,正如那一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周缪满的皮肤很白,单眼皮很薄,鼻子小巧但不高,嘴唇薄如图盛开的粉红桃花瓣,下巴尖尖,五官小,面部留白多,乌黑茂密的长发,气质温婉。

席可答应了她:“好呀,我陪你去倒垃圾吧!”

周缪满立即舒展开眉头,一笑起来眼里似清晨的阳光,温柔又抚恤人心。她说:“太好了,谢谢你。”

席可为之动容,她喜欢周缪满简单又美好的笑容。周缪满上一秒还是焦急无奈满面愁容,下一秒眼里就可以轻松地发着初景般温柔的光,任何人都可以从她身上中轻易地获取一种叫做快乐的信息。

席可和周缪满抬着垃圾篓离教学楼越来越远,四周也越来越安静,接近八点钟的太阳温暖又柔和,从教学楼正门下来直走就到了开满月月红、牡丹、茶花,姹紫嫣红的中心广场,穿过中心广场右转下坡就到了空旷简陋的操场,操场被一堵围墙隔开了外面的世界,围墙外是逶迤的远山,沿着细细碎碎的石子铺成的跑道走二十米远,就能看见垃圾厂。

两个人静静的走,能听见对方脚踩过小石头此起彼伏的吱吱声,僻静的路上静静地交谈,席可率先问:“你叫什么啊?刚开学我暂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周缪满,我们是前后桌你总知道吧?”

席可有些不好意思,问:“我知道,就是第一天开学,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话。谬论的吗?还是其它的?”

“缪林的缪,代表旺盛的生命力。”

周缪满对席可笑:“今天谢谢你啦!出来陪我倒垃圾。这个活我们小组值日的人都不愿意干,嫌倒垃圾太脏了,只能我干了。”

席可说:“我也得谢谢你!”

缪满不解地问:“为啥啊?你谢我干啥?”

席可:“其实今天你敲我窗户的时候,我在写日记,我要是晚一步把日记本收起来,可能就被班主任没收了。”

缪满大笑:“哈哈,这不是歪打正着吗!以后小心点,尤其是坐在窗口的,做点事很容易被班主任发现的。我可有这方面的经验了,看小说从来没有被老师抓到过。”

周缪满给席可一种亲切又舒服的感觉,席可喜欢和爱笑、活泼、浑身充满朝气,一眼看上去特别快乐的人做朋友,这种无法抵抗的吸引力变成了日后无来由的信赖。

席可对她伸出手:“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啦!周缪满我很喜欢你的笑容,以后要经常笑哦!”

周缪满:“哈哈,以后就是好朋友啦!席可,你也要多笑笑!”

她们回到教室没多久,一个小眼睛的中年男人双手放在身后,挺着巨大啤酒肚,晃动着肥圆的身体,中分的刘海也随着走动的步伐颤动,钥匙链上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走廊里越来越清晰,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眉目清秀的男生。

男人走上讲台连续敲了三声桌面,大声说:“打瞌睡的同学醒一醒,今天有一位新同学加入我们班,大家欢迎新同学上台自我介绍!”

男生一走进教室,女生们就像一百摄氏度的开水咕噜咕噜地沸腾。如果他是一块磁铁,此时此刻女生们的眼睛都化作了轻飘飘的铁屑被牢牢地吸引在贺捷生身上。

“他也太过好看了吧!这就是咱们班的班草啊!”

“他看上去挺温柔的,应该挺好相处吧!”

周缪满推了一下前面的席可,眨巴着眼睛,“快看,这个男生长得不错!”

席可头也不抬,“我这道题还没做完呢!等一会儿。”

被白色瓷砖贴到半腰的教室格外明亮,贺捷生穿着白色衬衫走上讲台,站在青绿色的黑板前说:“大家好,我是新同学贺捷生,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席可抬起头来,几乎没毫无瑕疵的雪白皮肤衬得这个男孩子外貌干净又好看,他与大家第一次见面时面带微笑,且欣长的身材微微鞠躬,谦卑有礼。

贺捷生的笑容让人置身于这样的场景,冬天穿着厚实的棉服,蹦蹦跳跳地走在人车稀少的林荫大道上,红腾腾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把世界照得透亮,周围安安静静的,惬意而享受。

周缪满继续激动地说:“你看看呀,他走下来了,近一点看还是很帅啊!”

席可没有理她,忙着整理桌上累积的老高,但参差不齐的课本。

周缪满又一推席可,提醒她看,“贺捷生他过来了。”

席可没坐稳,身体往左倾斜,撞上高高的书堆,周缪满眼疾手快地拉住席可,席可反应迅速地抱住了书本,有惊无险。

贺捷生路过她们身边脚步停了一下,想要扶席可一把,没来得及扶,就看见席可惊慌地坐定了,埋下头继续看书,他甚至没有看清她的脸。

贺捷生的座位被班主任安排在第三组第五排,席可在第四组第四排,他们座位之间的距离其实挺近。

在一个人数高达六十多人的班级里,学习任务非常繁重,性格又内向,座位又隔得远的学生之间是很难产生交集的,他们像一栋大楼里两家隔壁公司的员工,各忙各的,没有人会主动去推开隔壁公司的玻璃门。

有时候想要和一个陌生人说一句话,即使只有一步之遥,却又好像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银河。

周缪满活泼大方,开学没多久就和班里人都打成一片,也包括贺捷生。下课时周缪满的身影活跃在班级里每一个角落,没有她插不进嘴的聊天。大概是班主任老曹也发现了周缪满过于话多,刚过第一周,周缪满就被调到倒数第一排,但这对周缪满没有什么影响,周缪满开始了与最后一排男生们斗智斗勇的生活。

贺捷生也是人缘非常好,一到下课时间,许多女生们围着贺捷生叽叽喳喳。

贺捷生同桌疏离眯着眼邪笑,“班里女生们太猛了,一下课时间竟然连我的座位都占了,害得我只能去走廊看楼下的漂亮女孩。捷生老弟,你一个人应付这么多个女生,可得保重身体呀!”

贺捷生对疏离摆摆手,“行了,别在这胡说了,你不就是要离开座位去上个厕所吗?戏那么多。”

疏离突然回过头来一脸坏笑,然后用嘴撇向席可的方向,示意贺捷生看席可:“我看我们班女生可儿就挺好,比起你身边那些女生,席可还算头脑清醒,不色令智昏。”

贺捷生伸腿踢疏离,“你还走不走,上不上厕所?你跟她熟吗?叫她可儿,肉麻。”

贺捷生目光跳过身边那些女生投向席可,初秋余晖中的微小灰尘在她身边的不安分地跳动,贺捷生的小心思也随着灰尘一下下地跳动着,他看着入了迷,觉得她真的好瘦小,披着及腰黑色长发专心致志做她自己的事,他心中暗赞是很好,不聒噪,安安静静。

他看着她很久,想起了一种植物——腊梅,腊梅花朵细小,粘附于枝干之上,颜色淡黄,不似红梅,不以鲜艳色彩将人第一眼就吸引过去,她吸引人的是它持久馥郁的芳香。

席可突然转过身来借橡皮,她微笑着对后座说谢谢,同时察觉了贺捷生的注视,然后她看向贺捷生礼貌的微微一笑。

贺捷生对上了她的眼睛,贺捷生才后知后觉他竟然看了她那么久,他不知所措转过头把目光收回,脸瞬间红了,生怕被她发现什么。

面对贺捷生的反应席可不免有些反感,他对其他同学都挺热情,对席可却高冷无礼,无视她的打招呼。

周缪满总在席可面前夸贺捷生。席可却说:“我就不太喜欢他这种人,来者不拒,每天被一群人围着,跟每个人都能说说笑笑。”

实际上,不仅仅因为上一次贺捷生对席可傲慢无礼,还因为席可她在心理修筑起高高的围墙,不让别人进来,也把自己和外界隔绝,不让别人喜欢自己,也不喜欢别人,自顾自的暗恋总是热烈又霸道。

总而言之,席可对饱受缪满夸赞的贺捷生好感度非常低。

席可来横川高中半个月了,九月中旬的南方,午饭过后天还很燥热,四轮风烛残年的老风扇在头顶嘎吱作响,黏腻的汗水浸透了学生的白T恤衫,他们把青春蓬勃的面孔埋在此起彼伏的书堆里小憩。

这间教室不断重复着这样千篇一律的场景,一群青春、活力四射的学生一起上课、午休、晚自习,他们也这里打过架,爱过人,每隔三年就有新鲜的面孔搬进来,当然也有人从这里毕业,洒下他们的汗水和眼泪,和自己第一次喜欢的人表白、分手、告别。

但还好,现在才高一第一个学期,一切才刚刚开始。

席可听到手表闹钟响后,她爬起来继续做题,她只休息了十五分钟,迫于某种压力,努力学习才是她唯一解脱的途径。

席可刚抬起头,爷爷竟然就站在窗外,还以为眼花了,她放下了手中的笔揉了揉眼睛,爷爷露出疼爱的笑容对她招了招手,她激动地走了出去。

爷爷什么也没说,带着她往走廊的尽头走去,确认没有其它人后才开口,“这是吴爷爷,经吴爷爷介绍跟你班主任一起吃顿了饭,还和你们班主任聊了聊你初中的情况,希望老师能多多照顾你,帮助你。”

席可看着这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他虽然头发黑白参半,却梳理的一丝不苟,衣着整齐讲究,气度不凡,席可礼貌地向他问好:“吴爷爷好。”

老人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他说:“唉,你好,真乖啊!你要好好读书啊!”

席可心中五味杂陈,她第一反应是爷爷把她初中的事告诉了班主任老曹,但她无法接受这所高中的任何一个人知道她的过去。

原本她想在这个学校重新开始的,横川中学谁也不认识她,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爷爷的做法毫无疑问地把她期待的新生活扼杀在了摇篮里。

她极力想要隐藏和摆脱的过往就像一块旧伤疤,此刻又被抖落在人们面前,她做了那么久的努力都白费了,席可一下子又想起了那段被人当做笑柄来耻笑斥责的煎熬时光,痛苦不断蔓延至她心里每个角落。

不仅如此,从老师那获得额外关照让她觉得不安,她甚至以后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有了物质或金钱参与的关系总让人觉得不自在。

其次,父母赚钱很辛苦,她舍不得把钱花在这个地方;家人越对她好,她越不安,父母给她花越多的钱,她越痛苦;一直没有被重视、善待、呵护的人是承担不了一丁点爱的,爱总让她喘不过气来,越多的爱只会让她想要加倍返还或逃避。

尽管她心有不甘,但她并没有问爷爷为什么不和她商量这件事就做了。并不是碍于吴爷爷在场,而是因为亲人之间的矛盾不是沟通或者争吵就能得到解决,话说重了又怕伤了爷爷的心,最无可奈何的是——你给我的是我不想要的,多余的关心变成靠近彼此的障碍。

爷爷离开时,席可只叮嘱了爷爷几句话,让他在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太节约。

她目送着爷爷的背影在空旷的走廊越变越小,直至消失在拐角处。大概有一分钟她杵在原地陷入了深深的绝望里,可是没有办法,班主任已经知道了,但愿班主任不会看不起她,认为她是个不思进取,缺乏教养的坏学生。

她的背后突然传出一句男声:“席可。”

她一时慌乱六神无主,脸部烧的通红发烫,手心里惊出了一层冷汗,她有感觉这个人听到了他和爷爷对话的全过程。

席可冷静下来,思考着她该怎么试探贺捷生听到了多少她和爷爷的对话。

贺捷生径直走向她,她却认为他靠近她的每一步都是压迫性的屈辱,她仿佛看见了贺捷生脸上嘲讽又不屑一顾的笑,好像在说:“我都听见了,我真瞧不起你!”

他不断向她走近,她忙不迭地后退,踩上一把旧扫帚,身体迅速往后倾倒,心想完了,这个时候摔倒一定会吵醒睡午觉的同学,还会在贺捷生面前出尽洋相,贺捷生瞬间凑近迅速拉住了她的手臂,贺捷生保护了她。她脸迅速的红了,想要挣扎,身体却来不及反应。

他握着她的手臂确保她站稳后,便立即松开了,他低着头睫毛轻微的上下翕动,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两个人正常交流的距离。他的脸悄悄地红了一大片,心里一股热流涌上,不由分说地强势占据他的大脑,心跳乱拍。

一个远远看着就喜欢的人,近看一定会心慌意乱啊!席可根本不知道贺捷生内心经历着什么样的波动,她疾言厉色:“不用你扶我,你在这里多久了?”厉色是因为她第一次被男生抓住手臂,疾言是她虚张声势。

“有一会儿了。”贺捷生。

有一会儿了,那他应该什么都听见了?她已经感觉很屈辱,依她的性格肯定不会再和他说话了,走路也要避着他走,要是能再也不见他,是最好了。可是她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她和贺捷生没有过节,只要她让贺捷生明白这件事对她而言的重要性,贺捷生应该会替她保密。

她内心挣扎着要怎么开口求他帮忙。

贺捷生没有说话,他垂下眼看着自己的鞋子,等待他的脸散热,她着急地踮起脚地凑近贺捷生低声说:“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一直低着头。”

贺捷生听了她的话,抬起头看她,两个人相视一眼,莫名的尴尬,席可立马把脸撇向一侧,目光投向玻璃窗外茂盛的杉树群,留给他一张假装平静的侧脸,又说:“能不能答应我,不把你听到的事说出去,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对我很重要。”

席可转身面向贺捷生,因为情绪沉重她的眼眶微红了,咬牙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你可能看不起请老师吃饭获得额外的关照的做法,我同样不喜欢;还有不知道你听到了多少我初中的事,我都希望你不要评价我,这些事都替我保密行吗?”

贺捷生只是站在走廊那里发呆,什么也没听见,席可自导自演,误打误撞,竟然什么都透露给了毫不知情的贺捷生。贺捷生本不想欺骗她,看见她红着眼睛无奈地祈求,但他说:“我会替你保密,我会当作什么也没听到。”

席可挤出笑容:“谢谢你答应我!我的性格是不会让别人吃亏的,你帮我保密,我给你买早饭,替你值日。”

她对他礼貌地鞠了一躬:“我当你答应了,谢谢你的理解。”然后回了教室。

做到一半的证明题,席可回到座位上怎么也法继续解答,脑里还有隐隐的屈辱和担忧未消退。

贺捷生突如其来地卷入她的事情毫无准备,席可毫无应对之策,心里甚至有过一闪而过的愤怒和怨恨,就好像她谨慎掩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缺陷,一直没有人知道,某一天却毫无征兆的被人偷窥到,还可能被揭露在白日下,强烈的自尊和自我防护意识被激起,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愤怒又怨恨着揭开伤疤的人。

贺捷生触碰到席可手臂的那一刻,贺捷生与任何人交往都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的聪明圆滑,他通通都弄丢了,他那时迟钝、笨拙、欲言又止,只会低着头等待自己的脸散热,他仅是小心爱慕眼前女孩的男孩而已,这一刻他知道他想靠近她,耍一点小心机也要靠近她。

寝室十点关灯,夜里席可把白天学过的知识回忆一遍才睡觉,十二人的寝室,直到深夜还有室友说悄悄话的声音。

一如往常,席可是寝室里第一个起床的,她走出校门,这是一扇非常不起眼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它被镶嵌在一堵布满苔绿的石墙上,正上方有朱砂色的四个大字“横川中学”,任谁都会惊讶这竟是一所高中的校门呢!

但破旧的铁门里面却别有一番洞天,进门左手边的人工湖上都建有凉亭,可以供学生纳凉读书,湖内养着一些锦鲤和几只经常爬到湖中央假山上晒太阳的老乌龟。

进门右手边的庭院里树木繁密,要数香樟四季繁荣,最多也最高大,最不能忽视它的存在。红叶枫,桂花,梅花,芭蕉,李子树,月季,都不及香樟的风采,席可喜欢香樟树,她小学的校园里也养了许多高大的香樟树,在她的记忆里,有香樟树的校园才是她最熟悉的样子。

席可不知道贺捷生喜欢吃什么,就按她的喜好买,“老板,两牛奶,两份粥!“

“买两份是帮同学带早饭吧!”

“是的,谢谢老板!”

席可回到教室的时候,班里人来的还不太多,这是她预计之内,越少的人看见她给贺捷生带饭越好,这样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席可把早饭放在贺捷生桌上后便回到座位上开始写日记,她写日记的习惯坚持了很多年,她不是每天都写,有时候每天写,有时候一个星期写一次,有时候就是半个月。

五分钟后,班里的人陆陆续续快来齐了,贺捷生坐下来刚看见自己桌上的早餐,疏离右手搭上贺捷生的肩膀,他说:“贺哥,生活水平不错啊,还有牛奶啊,我都活了十六年还没尝过牛奶的味道,你不喝的话,就给我喝吧,我今天起床太晚了,没来的及吃早饭。”

贺捷生推开疏离的手,顺势夺过早饭,严肃道:“今天不行。”

贺捷生走到席可身边,俯下身子,把脸凑到和她脸同高,问她:“这是你买的?谢谢啊!”

席可抬头回了句“嗯,不用谢”,又继续写日记。

贺捷生又继续说:“你买的这些东西,我很喜欢,疏离跟我要,我没给他。”

席可没注意听他说什么,只想着让他快点走,她说:“你赶快回到你的座位上吧,要上课了。”

贺捷生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莫名有些受伤,他想借此和她多说几句话,他想靠近她,可她是冷冰冰的,很少笑,话也很少,像个刺猬一样竖着坚硬的刺。

席可偶然听见同学们在议论男生的饭量,数学课代表中午一顿饭吃了整整三大碗,席可听后惊呆了,数学课代表个子不是很高,也很瘦,饭量缺不小,他竟然能吃这么多?

席可问周缪满:“是不是咱们班的男生饭量都很大?”

周缪满:“咱们班数学课代表饭量不小,他们说男生饭量都差不多,都挺能吃的。”

“我按自己的饭量给贺捷生带早饭,一杯粥和一瓶牛奶是不是太少了?”

周缪满哈哈大笑:“他个高,一个183的大老爷们可能比数学课代表还能吃吧,一顿至少得吃四碗饭。我可以帮你问问他?”

话音未落,周缪满就假装往贺捷生身边跑,席可一紧张就喊了一句:“别去!”

周缪满满脸坏笑:“好啦好啦,我吓你的,我总感觉你和贺捷生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第二天,席可帮贺捷生买早饭的时候,她刚说对老板说完“两份牛奶,两份粥”周缪满的那句“一个身高184的大老爷们一顿至少四碗饭!“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

她补了句:“我还想再要一个鸡蛋和两个奶黄包。”

“好嘞,是给男同学带的早点吧!”

她不摇头也不点头,脸颊飞快的染上红晕,她快步离开了包子铺,她怕被老板误认为是早恋的学生。

席可在回教室的路上暗想今天买的份量应该够了,于是加快了脚步往班里跑,她在进门的时候被一个皮肤净白,软软糯糯的漂亮女孩拦下了,女孩说话的声音很温柔,态度也很友好:“同学你好,可以帮我把这份早点带给你们班的贺捷生吗?”

席可笑着点点头:“好的,我会帮你送到的。”女孩开心的笑了,又感激地跟席可道谢,这个女孩的笑容实在太好看了,就是女孩看了也会心动。

席可把女孩买的早点放在了贺捷生的桌上,贺捷生还没有来,席可没忍住多看了一眼女孩的早饭,精致的便当,牛奶,时令水果,还附了张粉色便利贴。席可心想贺捷生吃这么多应该够了,于是准备把她给贺捷生买的早点拿了回来和周缪满一起分着吃。

贺捷生顺手拿起饭盒看了一眼“贺捷生,希望你喜欢我的早饭——高欣。”贺捷生看着摆盘精致的饭盒表情凝重,疏离问:“老贺你吃吗?不吃给我吧!”

贺捷生推开疏离已经伸过来的手,摇了摇头“不能给你吃,我得还给她。”

疏离:“老贺你最近怎么回事,这个不能给我,那个也不能给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不爱我了吗?”

贺捷生微微叹了一口气“从前给你吃的都是我妈给我准备的,今天这份早餐从摆盘就可见其用心程度,也署了名。她的心意即使我不能接受,也理当得到尊重,所以我会亲手送回。”

午饭时间教室很快就空了,席可一直没有离开,她打算晚一点在离开教室,她隐约觉得右手后边有一个人趴在桌子上也没有离开,好像睡着了。

席可抱着半米高的一摞书站起来,勉强地在狭小的空间里弯腰,准备把它们放入脚下的纸箱子,一不小心膝盖磕在椅子上,手上的书本轰动一声倒落又四处散开,她紧张瞥了一眼睡觉的人,不过他好像没什么动静,她赶紧蹲下来背对着他快速捡书,不知什么时候,一本书突然出现在她头顶,听见他说:“这里还有一本!”

席可回过头,就看见他对她笑,是努力撑开的嘴角,虚弱而眉眼温柔的笑,她仰视着他:“对不起啊,吵醒你了。”他站在光里,长身玉立,皮肤看上去比往常还要白,精神不太好病恹恹的样子。

他蹲下来:“陪你一起捡吧。”

“啊?不用了,不用了,你快走吧,你不吃饭吗?”

两个人蹲在课桌间狭小的缝隙里,他手长腿长,直接越过他们之间的距离,顺手把一摞书放进了席可身后的纸箱里,他靠近席可的时候,她发现他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她着急地问他:“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他锁着眉,随后又故作轻松地对她笑:“没事,只是胃疼,老毛病,饿的时候就会疼。”

“啊?饿,你今天没吃早饭吗?你桌子上不是有人送了早饭?”

“没吃,不想吃。”

“你知道自己会胃疼,还不吃早饭。”

“不想吃,你不是没给我买早饭吗?“

席可不解“不是还有高欣的早餐,你为什么没吃?你等我,我去校医院给你拿药!”

贺捷生虚弱地说:“我把她的饭还给她了。我不用吃药,我现在想去吃饭,你陪我去吃饭吧。”

“好了,你别说话了。你已经够虚弱了,我去餐厅给你把饭买回来,你等我一会儿。”

“我跟你一块去吧!”

席可想到要是去了餐厅,他们就得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没有事也会传出点流言蜚语,席可连忙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去给你买!”

贺捷生不高兴地追问:“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

席可说:“也没有。你都虚弱成这样了,餐厅离教学楼还挺远,你乖乖等我把饭买回来吧!”

贺捷生看着席可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她总是不经意间就拒绝了贺捷生的靠近。

……

周缪满搂过席可的肩膀,她说:“哈哈哈,你最近和贺捷生走的挺近啊?”

席可解释道:“我起床早,每天都会吃早饭,贺捷生帮了我个忙,我给他带早饭作为回报。”

周缪满半信半疑地耸耸肩:“好吧!”

席可说:“是真的!”

周缪满只是笑笑不再追问细节,其实她不想像其它人一样八卦,只是为席可交了新朋友高兴。

席可帮贺捷生捎了两个星期的早饭,时常像个大人一样叮嘱贺捷生不要吃辣的、冷的、烫的东西,贺捷生总是笑着乖乖点头听她的话,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逐渐自然了些。

随着席可和他说话次数变多,有时她也会对他笑,他感觉心里暖洋洋的。当一个人想靠近一个人的时候,只要得到了一点点回应,尝到了一点甜头,就会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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