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公寓
一
苏亚侧着身站着，面无表情。发白的牛仔裤，白色短袖衬衫，肩上挎着一个深褐色的包。微微卷曲的头发披到了肩上。
苏亚的周围站满了候车的人。咬着包子的，打着呵欠的，伸着脖子东张西望的，静静地看着报纸的，低着头呆想着的……
年轻的母亲焦急地骑着自行车，车后座背着红书包的小男孩拦腰抱着母亲，侧着脸贴在母亲的后背上，睡眼惺忪地看着路边的什么。
204大巴徐徐靠站。
一群人飞快地涌到车门口，仰着头跃跃欲上。低着头下车的人似乎络绎不绝。一个中年男子已迫不及待地斜着身子一只脚踏上了车门口。
年轻的售票员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叫：慢一点！让下车的先下！下车的先下！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了苏亚的前面。苏亚走上前，拉开车门，猫着身子坐了进去。
白色面包车在报社门口前停了下来。陆陆续续钻出几个年轻男女和一两个中年男女。苏亚和一男一女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放肆地大笑着。
这群人此时慵懒地站在电梯里，偶尔用眼睛瞟着门上面不断上升的数字。苏亚拿出雪白的纸巾用两手捏着鼻子。站在旁边的林洁望了一眼苏亚。苏亚没有望她。苏亚望着电梯门口。
电梯的门闪开了。
大家慢慢走了出去。
程志：今晚去水木吧？
苏亚：我好像想感冒了。
说着把纸巾扔进了旁边锃亮的垃圾桶。
二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苏亚冒着雨急匆匆地赶回家。街上的行人很少，显得有点寂寥。
苏亚从提包里掏出钥匙，开门。绿色的防盗大门“砰”的一声在苏亚身后响亮地关上。
苏亚甩着湿漉漉的头发，踩着一级一级的楼梯。
走廊上站着一个女孩，背对着苏亚，发根沾满雨滴，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紧身短衫，下身套一条肥大的牛仔工人裤。
听见脚步声，女孩很快转过身来。
女孩望了苏亚一眼，苏亚望了女孩一眼。
女孩随即有点失望垂下眼睑又背过身去。
苏亚漫不经心地拣选手里的钥匙，开门，进屋，关门。
枣红色沙发，深咖啡色窗帘，沙发上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灿烂地盛放着的向日葵的油画。铺着褐色格子塑胶的地上横着几个斑点狗花纹的抱垫。棕色的大书柜几乎占了整面墙，上面摆着几个形状古怪的陶罐。窗台上养着一盆兰草。
苏亚把提包随手往地上一扔，径直进了洗手间。
正当苏亚拧开水龙头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苏亚匆匆用手抹了一把脸，关上水龙头。
苏亚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刚才那个女孩。她叫杨雯燕。
杨雯燕：我想问一下，你认识住在你旁边的那个男的吗？
苏亚：见过——但没打过招呼……
杨雯燕：你知道他一般什么时候回来吗？
苏亚摇头。
杨雯燕失望地：哦。谢谢。
苏亚关上门，重新回到洗手间，脱衣服，准备洗澡。
雨好像越下越大了，雨点敲打在窗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苏亚解裤子的手突然停下了，好像意识到什么，穿上衣服，再次打开门。
女孩仍然站在门外，背对着苏亚。听到开门声，女孩回过头，两人的目光正好相遇。
苏亚：要不——进来等你的朋友？
杨雯燕迟疑着：……不好吧？
苏亚：随便你。
杨雯燕抹了一把飞到脸上的雨珠，点点头：那好吧。谢谢你。
苏亚：坐吧。
女孩坐在了地上的斑点狗上。
苏亚打了一个喷嚏。
苏亚：你事先没跟他约好吗？
杨雯燕：约好8点的，来到他却不在。他的手机是个小灵通，怎么也打不通。
苏亚看了一眼手表，8点30分过了。
苏亚又打了一个喷嚏。顺手扯了一块纸巾，擤着鼻子。
苏亚：可能淋了雨。
杨雯燕：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苏亚又打了一个喷嚏。
杨雯燕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有没有可乐？
苏亚：有啊。在冰箱。哦，忘了给你喝点什么了。
杨雯燕：不是，姜煮可乐可以治感冒的，有姜吧？
苏亚笑笑：没什么用吧？不知道有没有，我看看。
苏亚走进小厨房，杨雯燕跟在苏亚身后。
杨雯燕：我来帮你煮。
苏亚又打了一个喷嚏。
橘红色的灯光里，两人坐在地上喝着热气腾腾的姜煮可乐。
杨雯燕：你不是本地人吧？
苏亚摇摇头。
杨雯燕：你来多久了？
苏亚：两年了吧。
杨雯燕尖着嘴吹着可乐，小心翼翼咽了一小口。
苏亚：看样子你还在读书吧？
杨雯燕：7月就毕业了。
苏亚：在哪读？
杨雯燕：高职院。旁边那个人是我表哥，找他看看有没有好介绍，他是做营销的，我读的也是这个……
他们的说话声渐渐变小。雨夜里整幢的单身公寓，而苏亚旁边的住家仍是漆黑一片……
三
闪烁变幻的霓虹灯。打扮入时的年轻男女。
古老粗糙的小木屋外型，歪歪扭扭的“水木汀歌”闪着大海一样的颜色。
苏亚独自坐在角落的一张椅子上，懒洋洋地斜靠着，啜着加了柠檬的啤酒，默默地看着乐队唱歌。
矮矮的舞台上披着长头发的几个男孩正在忧伤地唱着水木年华的歌：
我多想回到家乡再回到她的身旁让她的温柔善良来抚慰我的心伤那年你踏上暮色他乡你以为那里有你的理想你看看周围陌生目光清晨醒来却没人在身旁那年你一人迷失他乡你想的未来还不见模样你看看那些冷漠目光不知道这条路还有多长……
三个女孩混乱的鱼贯而入。她们的穿着时髦而性感。三个女孩推推搡搡东张西望，然后径直朝苏亚这边走来。
其中一染得红红的短头发女孩叫赵咏歌。这儿可以坐吗？
苏亚有点意外：可以吧。
她们在他边上的空位坐下。
赵咏歌从手提包里掏出一盒摩尔牌香烟，很熟练地抽了一支叼上。然后侧转脸，微笑着对苏亚：要不要来一根？
苏亚：不用。谢谢。
染着黄色的长发女孩叫蔡婷婷。我们坐了你的位置，请你喝瓶啤酒吧。
苏亚：好啊。
赵咏歌：今天来错了，这么多人。
苏亚：听说今天收音玩具乐队要来。
赵咏歌：什么手淫？你冲着这个来？
苏亚笑：我也是来了才知道，结果被朋友甩了。
赵咏歌：甩得好嘛，不然没你这个帅哥陪我们聊天了。
赵咏歌朝同伴眨眨眼，蔡婷婷咯咯笑了。披着直直的黑亮的长发的女孩叫辛小迪。她没有笑。她始终朝舞台看着什么，目光很散淡，一绺长发垂在脸颊上。她的面容轮廓美丽绝伦，在很淡的灯光下发出一种玉石色的光泽。
酒吧突然安静下来。灯光开始摇曳不定，充满青春动感而野性十足的disco音乐顿时响彻整个酒吧。光怪陆离的红男绿女随着音乐纷纷摇摆起舞。
赵咏歌：会跳舞吗？
苏亚：一点点。
赵咏歌：一点点是多少？
苏亚笑：就一点点。
蔡婷婷：别谦虚了。谦虚使人落后，骄傲使人进步。
辛小迪突然站起来，淡淡地：跳舞去。
赵咏歌和蔡婷婷便跟着也站了起来。
蔡婷婷：你去不去？
苏亚望着她们，微笑着：你们先去——
辛小迪望了苏亚一眼，径直走到了舞场中央。
苏亚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辛小迪。
辛小迪熟练地扭动着柔软而有韧性的腰肢，淡漠而热烈地迎合着前来跳舞的男孩，那美妙而暧昧的舞姿不时引来人群中阵阵的尖叫。音乐越来越强劲，辛小迪的头开始有节奏而狂烈地摇摆，飘扬的长发在旋转，旋转……
苏亚看呆了。
将近一点的时候，四人兴高采烈地走出酒吧门口。
苏亚：我请你们宵夜去。
蔡婷婷望着赵咏歌，赵咏歌望着辛小迪，辛小迪望着门外好像很遥远的地方，那里霓红闪烁，忽明忽暗。
辛小迪歪着头：好啊。
他们并排顺着街道走。蔡婷婷挽着辛小迪的手，辛小迪双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赵咏歌时而把左手搭在辛小迪的右肩上。
蔡婷婷侧着头：你到底干什么的？
苏亚：干什么很重要吗？
蔡婷婷：我最不喜欢上班。
赵咏歌：反正文锋钱多的是。
蔡婷婷：他有钱关我什么事！
苏亚：那叫他来请我们宵夜得了！
赵咏歌：我们走到哪啦？
辛小迪：走吧。
苏亚：号码是多少，我来帮你拨！
蔡婷婷：神经！
……
四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走着，笑着。偶尔一辆汽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四人的身影渐渐淹没在无尽的夜色里。
四
蓝色的天幕飘着棉花团似的白云。高耸的大厦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黄色的光芒。
程志：那天晚上好不好玩？
苏亚微笑：幸亏你们没来！
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笑。
电话铃响。
林洁拿起电话：你好！消息报。
电话里的声音：请问苏亚在吗？
林洁：请稍等。转向苏亚：你电话。
苏亚：谢谢。接过电话：喂？
热闹的街市。杨雯燕在流动的人群里侧着头对着手机：我是杨雯燕。我的钱包被人偷了。我实在找不到别的人了，所以找你。你出来一下好吗？我马上就走到你们大厦门口啦。
苏亚：那你上来？
杨雯燕：我不上去了，我赶着要去面试啊，你下来吧。
苏亚：那你等一下吧。
苏亚挂了电话。把转椅滑到林洁旁边：有点事。我下去一会。
林洁正在键盘上敲着什么，没有看苏亚，只轻轻地点了点头。苏亚又把转椅滑到原位，站了起来。
林洁这才停下手中的活儿，望向苏亚的背影，若有所失。又低下头，瞥见了那个电话，久久地出神。
五
两个搬运工搬着一些家具吃力地走出来。
苏亚来到自己的公寓门前，掏出钥匙。杨雯燕的表哥和一个女人站在旁边，女人挽着他的手臂，看着一个搬运工人在门口挪着一台洗衣机。
苏亚：搬家啊？
杨表哥：是呀。
苏亚：要不要帮忙？
杨表哥：不用！其实这里住得还蛮舒服的。
苏亚：叫杨雯燕来租吧。
杨表哥笑：她哪里租得起！上次帮她找那个工作，她嫌钱少跑啦，不过钱也是太少了，不到两千。
苏亚：那你还得继续帮她找啊。
杨表哥笑。
六
辛小迪坐在高高的转椅上，唱着蔡琴的《爱上你的悲剧》：
总是忙碌之中又想起
那段动人的过去
然而工作还是要继续
不该随便有情绪
一生都在扮演别人
从来不曾有自己真正的感情
爱上你 像一场命中注定的悲剧
爱上你 是现实生活真实的自己
如果可以修改结局
我只想告诉你
这爱情不是戏
常常面对别人的关心
假装什么都如意
却在茫然的回忆里
想起自己的伤心
爱上你 像一场命中注定的悲剧
爱上你 是现实生活真实的自己
……
苏亚、蔡婷婷和赵咏歌边喝啤酒边玩式子，但苏亚心不在焉，总是望着辛小迪出神。旁边一个男人示意服务员把一束鲜花递给台上的辛小迪。
苏亚小声地：他是谁？
蔡婷婷懒洋洋地：歌迷罢！
四人喝得软绵绵的回到辛小迪的公寓。苏亚倒在一张雪白的沙发上，三个女孩横七竖八占满了宽大的红色的床。
赵咏歌：今晚喝的是什么酒啊，这么困。
辛小迪：不想想喝了多少啊。
苏亚挣扎着站了起来：我回去啦。
蔡婷婷：几点了？要不你看着我们睡算了。
苏亚拍了拍脑袋：你们睡吧，我回去了。
辛小迪爬了起来：要不你在沙发上靠一下算了，反正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苏亚打着哈欠，摇摇晃晃的又倒到了沙发上。
房间静悄悄的，四人好像睡着了。整一幢公寓像一个巨人一样矗立在夜色中，零落地亮着的几扇窗，灭了又亮了，亮了又灭了……
红色的太阳渐渐地从大海上升起，玫瑰色的阳光洒在静静的窗台上。
苏亚睁开了双眼，用手背蹭着额头，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慢慢才意识到不是自己的房间，坐了起来。
三个女孩仍然甜美地贪婪地睡着。苏亚坐在沙发上木然地望着三个女孩。最后，苏亚的目光落在了辛小迪的身上。辛小迪睡在最里面，她背对着苏亚，一只手向头顶上软绵绵地伸着，长长的头发散满在枕边。上衣因为往上抻，露出了腰间一抹雪白的肌肤。苏亚仰躺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枕在后脑勺。半晌，才站了起来，直径走进了洗手间，然后轻轻地离开了辛小迪的公寓。
三个女孩仍在酣睡着。
苏亚坐在空空落落的巴士里。巴士靠站，一个中年男子肩上挎着一个小提琴，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上了车。
六
杨雯燕坐在苏亚的沙发上，一言不发。苏亚坐在唯一的旧藤椅上，翻着杂志。杨雯燕新近烫了个卷发。
杨雯燕：上班真是没劲透了。
苏亚依然在翻杂志：你到底在做什么？
杨雯燕：不是跟你说过做广告业务么！天天跑，脚都软了。讲得口水干了，都签不成一单。
苏亚：你是女孩子，好说！
杨雯燕：什么意思？
苏亚笑：可以傍一个嘛！就可以天天在家吃饭睡觉看电视，什么事也没有。
杨雯燕：好啊，可惜你又不是百万富翁。
苏亚：要是的话也轮不到你吧。
杨雯燕：可恶！杨雯燕白了一眼苏亚。
顿了顿。
杨雯燕：我觉得跟赵小明在一起也是没劲透了，他这人光会打架。
苏亚没有作声。
杨雯燕：他说如果我离开他，他也不会放过我。
苏亚头也没抬，依旧在翻手中的杂志：吓唬你的吧。
杨雯燕：我和他初中就开始拍拖，他没理智的。
苏亚：人会变的嘛。
杨雯燕：不知道。
顿了顿。
杨雯燕：不过，他对我还是蛮好的。
七
苏亚、辛小迪、蔡婷婷和赵咏歌在人群中穿行。三个女孩戴着颜色不一的太阳镜，穿着紧身的低腰牛仔裤。苏亚穿的是军绿色的肥大的满是袋子的裤子，白色上衣。一路上都是些飘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男男女女。在街角的转弯处有三个少年在跳街舞，旁边围满了驻足观看的人。苏亚四人没有停下来，只是放慢了脚步，边走边看。
他们在一个韩式烤鱿鱼的小吃店门口停了下来。每人要了一串，边吃边走。后来进了一个叫聆听音乐专页的唱片店。各人买了几张碟又继续往前走。
有一个充了气的大大的米老鼠一颠一颠地挪了过来，苏亚拍了拍米老鼠张开的长长的手。
后来四人进了一家日本寿司料理店，坐在旋转寿司面前。
蔡婷婷：我很久很久没吃寿司啦。
辛小迪：叫文锋开一家吧，给我们打半折，我们天天去吃。
赵咏歌：是啊。
蔡婷婷小嘴一撅：指望他！
七彩缤纷的寿司在他们面前慢慢地旋转着。他们边吃边说着笑着，偶而被日本芥辣呛得眼泪直流。
八
苏亚的侧面，对着电脑正在排版。
林洁走到苏亚的身边，轻声地：你的版面有三个错别字。
苏亚抬起头：在哪？
林洁指着报纸让他看。
苏亚望着林洁，沮丧地笑了。林洁反而不自在起来了，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赶快跑开了。
九
在淡黄柔和的灯光里，苏亚和辛小迪相拥而立。苏亚两手揽着辛小迪的腰肢，辛小迪的两条手臂，像柔软的绳子捆住苏亚的身体。
苏亚低下头，额头紧紧贴着辛小迪的额头。
苏亚低语：我怎么会认识你呢。
辛小迪吻了一下苏亚的鼻尖：你同样也喜欢咏歌她们吧。
苏亚抬起头，出神地望着辛小迪。
过了半晌，苏亚开始吻辛小迪的嘴唇，温柔地，一下一下地。他们只是忘情地互相吻着，不知什么时候才停了下来，然后紧紧地拥抱着彼此的身子。
苏亚：我还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辛小迪用尖尖的食指抚弄着苏亚的嘴唇和下巴周围：什么感觉？
苏亚低语：你没有吗？
辛小迪咬了一下苏亚的耳朵.
很快，他们的嘴唇又吻在一起，似乎不能再分开。
两人倒在了横着几只斑点狗的黄格子塑胶地上……
CD机里的摇滚歌手仍然在声嘶力竭。
外面的行人渐渐稀少，整座单身公寓依然安静地矗立在夜色里，零星的几扇昏黄的窗户，灭了又亮了，亮了又灭了……
十
辛小迪坐在的士里。
手机响。
苏亚的声音：干嘛不叫我就走了？
辛小迪：你小猪一样！我没你那么狠心呢！
苏亚笑了：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辛小迪：今晚我要上班啦。
苏亚：我去看你。
辛小迪笑：有什么好看。
苏亚：我去接你。
辛小迪：算啦！那么晚！到时我再打电话给你吧！
苏亚：……嗯……那你小心点！
辛小迪笑了：知道啦！就这样吧！
“啪”的一声，手机挂了。
苏亚微笑着合上手机，放进裤袋。
报社的面包车来了，苏亚弓着腰上了汽车。
苏亚又掏出手机，写了一行字发给辛小迪：我开始想你了你在干什么。
苏亚有点困了，靠在椅背上打着瞌睡。
汽车仍然穿梭在繁华的都市里，一幢幢的高楼大厦闪现了，又消去。
十一
辛小迪跟一戴着鸭舌帽的DJ在说着什么。
一个男服务生来到辛小迪面前：迪姐，有你的电话。
辛小迪走到柜台，拿起电话：喂
陈鸿彬：迪姐，元哥刚找我，可能你的手机没电了，今晚他想跟我们谈一下。
辛小迪：哦手机是忘记充电了。今晚？今晚我要上台啊，你跟他说明天行不行？
陈鸿彬：我也记得你今晚要上，但他说过两天要去新加坡了，没什么时间。
辛小迪：这样啊？我跟他们说说看。
十二
陆元和陈鸿彬坐在一张桌子上。陆元40岁左右，西装革履，背对着镜头。陈鸿彬大约20岁左右，眉清目秀，束着长发。辛小迪急急忙忙赶到了餐厅，并很快找到了他们。辛小迪穿着一条紧贴到大腿根的反皮黑短裤，脚套长过膝盖的黑靴子，上身穿件薄薄的黑毛线衣，系一条红色小丝巾，背一个红色的双肩包。
两个男人站了起来，陈鸿彬拉开一张凳子让辛小迪坐了下来。
苏亚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电脑里正在播放周杰伦的《爱在西元前》：
古巴比伦王制定了翰莫拉比法典刻在黑色的玄武岩迄今已3700多年你的橱窗前噙着泪光的双眼我却在旁静静欣赏你那张我深爱的脸……
苏亚拿起电话拨辛小迪的手机。手机传来：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
辛小迪在慢慢地剥一只虾，剥完了，沾了少许酱油，送到嘴里。
陆元：执照估计下个月能拿到。
苏亚依然拨手机。手机依然传来：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
苏亚仰靠在转椅上，两手交叉在一起枕着头，似乎在听音乐，似乎在想着什么。
当古文明只剩下难解的语言传说就成了永垂不朽的诗篇我给你的爱写在西元前深埋在米索不达米亚平原几十个世纪后出土发现泥巴上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我给你的爱写在西元前深埋在米索不达米亚平原用锲形文字刻下了永远那已风化千年的誓言……
陆元：我们争取在圣诞节前开张。
辛小迪、陈鸿彬两人点点头。
苏亚一个人走在街上，经过路旁一个花店，苏亚停了下来。
辛小迪：我最爱喝你调那只深海火焰，别的人调都没这么好喝的。
陆元：呵呵，很多年没调了。
陈鸿彬：还是造酒好。
陆元：不过调酒还是蛮有意思的。
苏亚从60年代酒吧走出来，有点沮丧，有点茫然。
三人走出餐厅。
陆元：我送你们两个回去吧。
两人点点头，便上了陆元的汽车。
陈鸿彬先下了车。
陆元：小迪啊，这么多年，你好像也没怎么变啊。
辛小迪笑：看你说的。
陆元：阿彬好像对你挺不错啊。
辛小迪：不是吧，怎么不当着他面说，我和他真的好像是姐弟一样。
陆元：那和我呢？
辛小迪笑：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陆元笑。
汽车在辛小迪的公寓前停了下来。
陆元：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辛小迪笑：不用了。
陆元：我回来再给你们打电话吧。
辛小迪点了点头，在陆元的目光里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陆元在车里向辛小迪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就启动了汽车。
街道顿时安静极了，只听见辛小迪的高跟靴敲击在水泥地上“哒哒”的声音。
苏亚靠在墙壁上，两手插在裤袋，幽幽地望着向他走来的辛小迪。
辛小迪低着头若无其事地走着。当她不经意地抬起头的时候，正好和苏亚的目光相遇。
辛小迪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苏亚？
苏亚望了一眼辛小迪，把头扭向别处。
辛小迪走上前，欣喜地：你怎么在这里？
苏亚没有理会辛小迪，依然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眼睛望着别处。辛小迪这才意识到什么。
辛小迪舔了舔嘴唇，垂下眼睑，用手指把长发向后划去：你别误会。他叫陆元，是我以前酒吧的调酒师，他现在想自己开一个，叫我们商量一下……
辛小迪望了一眼苏亚，发觉苏亚好像没有在听，于是轻轻地唤了一声：苏亚？
苏亚突然一言不发地从辛小迪的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辛小迪茫然地望着苏亚逐渐远去的背影，想叫住他但始终没有叫出声，回头瞥见了墙角处横着一束鲜艳的红玫瑰。
苏亚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苏亚左转身，右转身，似乎也无法找到合适的位置。最后苏亚仰躺着，看了看手机，又扔到床头，瞪大眼看着天花板。
与此同时，辛小迪对着手机在写信息：
请你不要误会——
辛小迪望着手机半晌，始终没按下发送键。
辛小迪把信息删掉，关机，熄灯。
黑暗中，有两双没有入睡的眼睛。
十三
苏亚、蔡婷婷、赵咏歌和辛小迪在麦当劳。
旁边的一个小男孩认真地把所有的吸管连接起来，兴高采烈地展示给他的父母看。
坐在右边的几个小女生伸出整条红红的尖尖的舌头，一点一点地舔着雪糕。
他们四人在默默地咬着汉堡包。
在麦当劳的门口。
苏亚：报社还有点事，我不能陪你们了。
蔡婷婷和赵咏歌点点头，辛小迪望着别处。
待苏亚走远后，蔡婷婷望望赵咏歌，又望望辛小迪，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翻了翻眼。
城市染上了秋天的颜色。
辛小迪为招聘酒吧工作人员等筹备酒吧开张事务奔忙，陈鸿彬忙着酒吧装修，赵咏歌为自己的时装店进货，蔡婷婷在公司处理各种文件。苏亚终日在电脑前敲着什么，或玩CS游戏。
十四
电话铃响。
苏亚拿过话筒：喂？
杨雯燕大声地：在干嘛？我是杨雯燕啊。
苏亚皱了皱眉头：哦，没干嘛。
杨雯燕：我要和赵小明结婚了。
苏亚有点意外：好啊，祝贺你。
杨雯燕喜气洋洋：你买件有意义的礼物送给我吧。
苏亚：想要什么礼物？
杨雯燕咯咯笑：其实我和他只是同居而已。
苏亚：也是好事啊。改天请你俩吃饭吧。
杨雯燕：好啊！有空就给我买一块地毯吧，或者买咖啡套具也行。
陆元投资、辛小迪和陈鸿彬经营管理的金色年华演艺吧开张。
夜色越来越浓，前来祝贺捧场的客人陆陆续续走了。陆元和陈鸿彬在酒吧柜台前品酒。
蔡婷婷、赵咏歌和辛小迪围着一张桌子坐着。
辛小迪点燃了一支烟，蔡婷婷搅动着杯里的冰块，赵咏歌在打手机。
蔡婷婷呷了一口酒：和他到底怎样了？
辛小迪吐了一个悠长的烟圈，低下头又仰起头：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类人。
蔡婷婷慢慢地搅弄着冰块，不再说话了。辛小迪神色黯然地吞吐着烟雾。赵咏歌仍在笑嘻嘻地讲着手机。
苏亚和报社的一群同事在烧烤。大家在念着短信息逗着乐。
方芬：值此圣诞佳节，我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今天下班后我会空腹去找你！
程志：很久前有位外国老人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勇敢地站在雪地里，结果将小鸡鸡冻掉了。后来都尊敬的称他“剩蛋”老人！
李超：圣诞之夜和你在一起，除了爱以外我们什么也不做！
李宇华把烧得香喷喷的鸡翅膀递到林洁的面前。
怎么样？试一试我的手艺？
没等林洁回答，程志故意轻咳一声：不是吧，啊？
李宇华：稍安勿躁，每人有份。
林洁笑着接过李宇华的鸡翅膀。
苏亚竖起热腾腾的鸡翅膀：谁愿意和我吃一半？
方芬：没诚意！
苏亚笑：真心话！
苏亚看着大家被另外的话题吸引去了。苏亚便一口一口吃着鸡翅膀。林洁悄悄地看了苏亚一眼。
李超：出个对联大家猜猜。
转了转手中的鸡翅，然后清了清喉咙：唐陵的碑上刻着这么一个对联，上联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你们猜下联是什么？哈哈……
几个女孩知道肯定另有含义，便都低着头不作声。
程志：弄得皇帝精力尽！
李超得意洋洋：你没点含蓄！是铁棒磨成绣花针！
一阵狂笑。几个女孩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十五
苏亚在排版。手机响。
苏亚：喂？
蔡婷婷：干嘛不来？这样算什么？
苏亚：……
蔡婷婷：行了！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苏亚只好合上手机，继续排版，但心情突然懊恼起来了，不小心把桌上的杯子打翻了。坐在旁边的林洁望了苏亚一眼，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对着电脑打字。
苏亚一个人走在街上。手里拿着一罐可乐。
辛小迪坐在舞台的中央，唱着蔡琴的《天台的月光》：
我隔着长长时光
看着你和我 心情转换已不同
还有什么能 刺痛伤口
惹心事起落……
苏亚继续低着头走着。
辛小迪：
青春像短短的梦
转醒你和我
感慨来不及从头
幸福的时光 已经溜走
苏亚茫茫然地走着。
辛小迪：
爱成了传说 传说
我沿着你心门外 轻轻走
不会打扰你的梦
我已经不再要求太多
只要你还能够记得
偶尔能想起心门外的我 嗯
苏亚一口喝完了可乐，把空瓶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辛小迪：
今晚有浅浅的风
难道他还记得 你和我流失的欢乐
但愿能与你 同作一个梦
多少花落梦中
苏亚拥着被子躺在床上，只听见闹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十六
苏亚蓄了短短的胡子。和程志、方芬、林洁在一起喝酒。这时候辛小迪和陈鸿彬走了进来。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彼此都愣了一下。
辛小迪旁边的陈鸿彬似乎也有所觉察，顺着辛小迪的目光望向苏亚。
辛小迪掉转头：我们换一间吧。
陈鸿彬再望了苏亚一眼，就跟着辛小迪走出了酒吧。]
程志：怎么啦？喝啊！
苏亚点点头，仰起头把杯中的酒一喝而光。
林洁怜惜地望着苏亚。
陈鸿彬：就是他吧。
辛小迪默默不语。
陈鸿彬便不再说话，汽车在夜色中穿行着……
十七
当我决定去找她的时候，我不知道是我已经原谅了她还是抑制不住对她的想念……
苏亚一个人在沃尔马推着小车漫不经心地挑着东西。突然看到了杨雯燕正站在啤酒专柜前笑容可掬地给顾客推销啤酒。苏亚忍不住笑了出来。苏亚把车推到了杨雯燕的面前。背对着杨雯燕。杨雯燕仍然在专心致志地推销啤酒，似乎没觉察面前的苏亚。苏亚终于慢慢地转过身，定睛望着杨雯燕。杨雯燕这才看到了苏亚，于是格格地笑了起来。突然意识到是在工作，继而对顾客莞尔一笑：你们慢慢挑选。这才转向苏亚。
杨雯燕：我说嘛，是哪一个这么奇怪站在我面前！
苏亚：你什么时候在这儿做啊？你不是做广告么？
杨雯燕：上了一周班了，来不及通知你啊。
苏亚：干嘛不做广告啦？
杨雯燕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干嘛一定要做广告呢！
苏亚一笑：什么时候下班？我请你和你的赵小明吃饭吧。
杨雯燕快乐地：今天不行，有别的约会。
苏亚：天天二人世界了还不够吗？
杨雯燕脸上露出神秘而羞涩的笑意，轻声地：是和另外一个人。
苏亚有点意外：不是吧。
杨雯燕：改天再跟你聊吧。杨雯燕看到有几个顾客过来挑选啤酒。
苏亚点点头，便推着车走开了。
十八
辛小迪在台上唱歌。
苏亚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辛小迪的注意。
服务员把苏亚带到一张小圆桌前，坐了下来。
苏亚远远地注视着辛小迪。
辛小迪仍然在很动情地唱：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
苏亚知道这是一首辛小迪很喜欢的老歌。
歌曲唱完之后，辛小迪：带给大家一首我比较喜欢的歌曲。接下来是准备了一首《月光小夜曲》献给大家，但是突然我很想唱邓丽君的《千言万语》，阿Ben，可以吗？说着辛小迪望向旁边的DJ陈鸿彬。
陈鸿彬点了点头，《千言万语》音乐起：
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它围绕著我我每天都在祈祷快赶走爱的寂寞那天起你对我说永远的爱着我千言和万语随浮云掠过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它围绕著我我每天都在祈祷快赶走爱的寂寞……
稀稀拉拉的掌声起，苏亚呷了口啤酒，定定地注视着辛小迪。
辛小迪：谢谢！接下来会有让你们无比欢喜的歌手，对，就是他——一男孩走上了舞台中央。
台下掌声四起。
辛小迪下。苏亚叫来服务员结了帐，走出门外。
苏亚掏出手机，迟疑了一会，终于拨了辛小迪的手机。
辛小迪的手机响，一看显示是苏亚打来的，愣了一会，才慢慢打开手机：喂……
苏亚：是我……
辛小迪：我知道……
苏亚：我在门口……
辛小迪：……
苏亚：我刚听完你唱歌……
辛小迪有点意外：……
苏亚：你出来好吗……
辛小迪：……嗯……
然后合上手机。辛小迪跟陈鸿彬耳语了几句，拿起手袋走出了酒吧。陈鸿彬直直地站着目送辛小迪的离去。
两人无言地相对着。过了半晌。
苏亚：酒吧生意还好吧？
辛小迪点了点头。
苏亚招手拦了一辆的士。
酒吧内男孩正在扮演着香港的歌星郭富城边跳边唱。
汽车在苏亚公寓前戛然而止。
两人上楼。
两人进入苏亚的公寓。
没有开灯，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良久。黑暗中。
辛小迪：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
苏亚更紧地抱着辛小迪：对不起……
苏亚再一次拥紧辛小迪：是我不好……
整座单身公寓温馨而美妙地矗立在夜色里，零星的几扇昏黄的窗户，灭了又亮了，亮了又灭了……
十九
苏亚和辛小迪两人亲热地搂着逛商场，在兴致勃勃地选购物品。
他们在挑吸尘器，两人把手伸到吸孔上试吸力，然后又牵着手等开单，开完后两人又牵着手去交钱。
苏亚把单递给服务员，脸色苍白的服务员皱皱眉，又把单退回给他们。
服务员：麻烦你让开单的签上名字。
两人又牵着手折回卖吸尘器的地方。
苏亚：说你开错了。
写单员又开了一张：就在这里交钱就行了。
两人点点头。结果交钱时服务员说不能在这里交。他们又手牵着手到刚才的收款处。
苏亚把单递给服务员。结果服务员还是说不行。就叫旁边的一女孩去找开单的。并歉意地挤出一个微笑叫他们再等等。
苏亚满不在乎地笑笑，和辛小迪小声地说着什么。
旁边一肥胖的光头男人嘟哝：你又不去我家，写这么详细干什么。
苏亚瞟了一眼那男人手里的单，原来是在申请会员卡。
等了大约十分钟，开单员过来了，服务员满脸不高兴：你不懂写问问别人嘛！这样让客人等太久了！
开单员连声向苏亚他们道歉。
苏亚淡然一笑：刚来上班？
开单员腼腆地笑了：是的。
苏亚点了点头。然后付了款，两人紧紧地搂着离开了商场。
苏亚和辛小迪相拥着躺在床上。
苏亚：我们结婚好吗？
辛小迪把头从苏亚的肩膀上伸出一点，轻轻地抚着苏亚的淡淡的胡须，微笑着点了点头。
苏亚把辛小迪的头揽到自己的脖颈前，轻轻地吻着辛小迪的额头……
二十
程志：苏亚——
苏亚：干嘛？
程志：听说是个大美女噢，什么时候拉出来——
苏亚：去你的！
“砰”的一声，林洁手中的玻璃杯掉在了地上，大家惊愕地看着她。
二十一
苏亚和辛小迪相依偎着坐在沙滩上。周围有不少人，在这炎炎的夏日享受着海边凉爽的风。
辛小迪：给这个你。
苏亚笑：什么来的？
盒内是一只西铁城手表。
辛小迪：我帮你戴上。
苏亚微笑着看着辛小迪给自己戴手表。
苏亚轻轻吻了一下辛小迪的嘴唇，定定地看着辛小迪，轻抚着辛小迪的脸颊。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两人仰躺在沙滩上，月亮出来了，天上的星星闪烁着。
辛小迪：苏亚，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苏亚：每天看着你入睡，看着你醒来。
辛小迪：哄我！
苏亚：那你呢？
辛小迪：以前想过出一张专辑，现在好像不敢想了，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苏亚：大学毕业那一年，我想等到我30岁的时候，能出一本书，呵呵，今天我已经27岁啦。
二十二
春去冬来。
冬去春来。
春去冬来。
下午，赵咏歌的时装店内
辛小迪：我们买点什么给婷婷吧。
赵咏歌：等会去商场看看。
辛小迪疲倦地打了个哈欠。
赵咏歌：你和苏亚也赶紧一点呀，现在好男人不多了。
辛小迪耸耸肩，淡然一笑。
顿了顿，赵咏歌：干脆我也像婷婷一样，找个有钱的香港老头嫁了算了。
辛小迪：50多岁也不是很老嘛，婷婷似乎还蛮喜欢的。
赵咏歌笑。
辛小迪叹了口气：当初林文锋和婷婷那么好——
赵咏歌：你还提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干什么！
辛小迪有点无奈地向赵咏歌眨着眼睛。
二十三
李宇华和林洁的婚礼。
两人过来敬酒，李宇华脸涨得通红。
李宇华对着苏亚和程志：来！咱哥俩干一杯！
苏亚和程志站起身端起酒杯，程志：华哥还是你厉害！
李宇华：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林洁，哦？说完更紧地搂着林洁的腰。
林洁只是抿着嘴微笑着。
李宇华看到了坐在苏亚旁的辛小迪：听说嫂子是唱歌的，给我们唱支歌贺贺怎么样？
辛小迪笑：你就不要笑话我了 。
程志：华哥，教我们两招怎么样？
李宇华笑：我们的大美人都被你追到手了，还问我？我要感谢苏亚是真的。
苏亚有点意外：我？
李宇华：一开始我以为林洁和你是一对呢。
苏亚摇着头笑了，望向林洁，突然觉得林洁异常的美丽。此时林洁的脸红得像苹果一样。
二十四
苏亚和辛小迪手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旁边走着两个男人，每个男人的肩上骑着一个小孩，两个女人有说有笑的跟在后面。
辛小迪：你后悔了吧。
苏亚：后悔什么？
辛小迪：新娘嫁给了别人。
苏亚：你又想到哪儿去了！再说谁能及得上你呢！说着把头凑了过去。
辛小迪笑着推开苏亚的头。
二十五
苏亚和辛小迪在看电影。影院正在放美国大片《冷山》。
辛小迪的手机响。
合上手机后，辛小迪对苏亚耳语：酒吧有点事，我要回去一下。
黑暗中苏亚无可奈何地望着辛小迪走了。
二十六
苏亚靠在床上。辛小迪在梳妆台前护肤。
苏亚：小迪，要不——别做酒吧那工作——专心唱歌好了。
辛小迪：你以为我真是蔡琴？
苏亚不再作声。
辛小迪躺到了床上。
苏亚熄灯。
两人背对着，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二十七
苏亚在百无聊赖等着辛小迪归来。桌面上放着蛋糕。
九点。十点。电话铃响。
辛小迪：对不起，我赶不回来啊。
苏亚重重地放下电话。
十一点。十二点。苏亚靠着沙发上睡着了，辛小迪才回来。苏亚睁开了眼睛。
辛小迪：对不起……
苏亚没有作声。
辛小迪：最近酒吧生意很不好……真的走不开……
苏亚冷冷地：想必你已经吃过蛋糕了吧。
辛小迪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苏亚把头扭向别处。
辛小迪：我已经向你道歉了！你不愿等就不要等！没有人叫你等！
苏亚冷笑：是啊！是我自己犯傻！人家不知道在外面多快活呢！
辛小迪咬牙切齿：你想说什么！
苏亚望着别处，没有作声。
辛小迪瞥见了桌面上的蛋糕和鲜花，望了一眼苏亚，然后走进洗手间重重地关上门。
桌面上的蛋糕和鲜花依然静静地发出诱人的香味。
二十八
苏亚靠在沙发上，双脚交叉放在茶几上，边吃薯片边津津有味地看影碟《魔戒3：王者归来》。突然电话响。
苏亚挺不情愿地拿起话筒，眼睛仍然盯着屏幕。
苏亚：喂？
杨雯燕：我要向你求救啊！
苏亚：什么？
杨雯燕：赵小明想不开。
苏亚：你等一下。说完苏亚把影碟机关了。
苏亚：怎么啦？
杨雯燕：他不肯分手。
苏亚：你跟那个来真的？
杨雯燕：没有他我也不会跟赵小明的。根本上我们就无法说到一块儿。
苏亚：他知道你跟那个好吗？
杨雯燕：我当然不会让他知道。
苏亚：那你打算怎么办？
杨雯燕：我若知道怎么办也不会打电话你了！
苏亚：那怎么办？
杨雯燕叹气。
苏亚一时无语。
杨雯燕：你帮我跟赵小明说说怎样？
苏亚：说什么呢？
杨雯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你最近怎么样嘛？
苏亚：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杨雯燕：好啦，那不跟你说了。拜！
电话挂了。苏亚又重新打开影碟机，继续看起来。
二十九
苏亚、辛小迪和蔡婷婷坐在客厅聊天。一个年轻的保姆抱着一个婴孩站在旁边，偶而（偶尔）走动几步，或两手来回晃着。
蔡婷婷剪短了头发，任它凌乱地盖着红润而白皙的一张脸，衣衫不整地坐着和他们闲聊。
苏亚：孩子叫什么名？
蔡婷婷打了个呵欠：叫刘金童，他爸取的。我迟早把它改了。
苏亚和辛小迪笑。
蔡婷婷：见过咏歌没有？
辛小迪：她本来想和我们一起来的，但要赶着去进一批货，到东莞去了。她最近和一个韩国人好得很呢！
蔡婷婷：真的？
辛小迪诡秘地点点头。
蔡婷婷：最近酒吧怎么样嘛？
辛小迪淡然一笑：就这样子。
蔡婷婷：得了！还做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啊？
苏亚和辛小迪对望了一眼。两人笑笑没有作声。
婴儿开始啼叫了。
蔡婷婷：是不是要吃奶了？
保姆：也够时间吃了。
这时辛小迪的手机响。
辛小迪：喂？
蔡婷婷站起来：来来来，想吃奶奶吧，来来来——
蔡婷婷抱过婴儿，撩起衣服，把奶头塞进婴儿的嘴里，顿时，婴儿的啼哭声便止了。
蔡婷婷专注地给婴儿喂奶，苏亚坐在一旁似看非看，辛小迪在讲手机，保姆弓着腰在收拾沙发上婴儿的衣服或毛巾。
三十
酒吧里寥寥落落几个客人。
陈鸿彬：元哥的酒厂出事了。
辛小迪叹了口气。
两人显得无比的忧虑。
三十一
辛小迪站在阳台，吸起了烟。苏亚在洗手间淋浴。
一个接一个的烟圈徐徐地从辛小迪的嘴里喷出。下面的汽车声，天边的星星，城市的灯光，苏亚淋浴的水声，房间闹钟的滴答滴答声，淋浴声渐渐小了，辛小迪熄灭了烟头。
半夜，苏亚熟睡了，辛小迪躺在苏亚身边，睁着眼睛睡不着。几次拿起火机要点烟，烟已经放在嘴里，又放下了。夜光映出了苏亚俊美的轮廓。辛小迪拿起枕头靠着坐了起来，只是呆呆地望着苏亚。
闹钟响。苏亚伸手按了。继续睡。苏亚突然弹簧似的跳了起来，辛小迪嘟哝了几声扯过被子盖着头。苏亚飞快地穿衣、洗刷、收拾东西，拿起挎包就出门，临到门口又折了回来。走到辛小迪床边，掀开被子，轻拍着辛小迪的脸蛋：小迪，今天报社要出去做一个专访，可能晚点才回。
辛小迪动了一下，含糊不清地应着：嗯……
苏亚拍了一下辛小迪的脸蛋，掖了掖被子，便离开了公寓。
三十二
辛小迪和一男人面对面坐着。
男人：这样吧，多的我也拿不出来，我尽力帮你想想办法吧。
辛小迪默默地点点头：谢谢你。
男人转弄着手里的酒杯：想不想去别的地方玩玩？
辛小迪微笑：下次吧，今晚还得回去唱歌。
男人笑笑，扬手叫服务员结帐。
此时苏亚和他的几个同事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辛小迪不经意地向门口的方向望去，苏亚正在欢天喜地的笑着。辛小迪站了起来，向苏亚招招手：苏亚！
苏亚这才看见了辛小迪，继而看见了和辛小迪同坐一张桌子的男人。骤然间苏亚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程志：去陪嫂子吧！算你走运啦！
苏亚迟疑着。
李超：重友轻色是不正常的。走吧！
苏亚强作着欢颜，点点头，便朝辛小迪的方向走去。
辛小迪拉着苏亚坐了下来：这是梁总，这是我男朋友苏亚。
男人微笑地伸出手：你好！
苏亚僵硬地伸出手：你好。
突然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男人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正要开口说，服务员拿着帐单来了。男人付了钱：好，我有点事先走了。
男人站起来扬了扬手：再见。
辛小迪：再见。
苏亚礼貌地点点头。
苏亚和辛小迪低着头。
辛小迪：你吃点东西吧。
苏亚没有作声。
辛小迪：不要误会，好不好？我只是想找他帮个忙，但看来泡汤了。
苏亚瞥了一眼辛小迪：帮什么忙？
辛小迪：为酒吧贷点款，资金周转不来了。
苏亚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你的事情，或者你的什么想法，我一概不知！
辛小迪：知道又能怎样呢？
苏亚自嘲地摇着头似笑非笑，继而不再说话。辛小迪低着头，两人就这样呆坐着。
三十三
两人三天没说话。
第四天，苏亚沮丧地：小迪，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辛小迪正在换衣服：由你决定吧。
苏亚：我们不能回到以前了么？
辛小迪沉默不语。
苏亚：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辛小迪：那你是怎么想的？
苏亚侧着头没有作声。
辛小迪：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苏亚：也许不是你说的那样——
沉默。
辛小迪默默地拿起手袋，离开了公寓。
三十四
苏亚一个人走在公园的小路上。
旁边一个啤酒肚儿的大婶在儿童单杠上翻滚，一个老太太用双手勾住一个结实但低矮的树杈打悠悠。不远处一个老头儿嗨嗨嗨地用手掌击打树干。
苏亚呆站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公园。
苏亚正在电脑前玩游戏。辛小迪开门走了进来。
苏亚愣了一下，站了起来。
辛小迪低着头，小声地：我来——拿回我的东西。
苏亚空洞而落寞地望着辛小迪，一动也不动。
辛小迪抬头望了苏亚一眼，又低下头。然后慢慢地走向卧室，打开衣柜，开始把自己的衣服一件接着一件放到皮箱里。
苏亚靠在卧室门口，默默地看着辛小迪收拾。
苏亚幽幽地：打算搬到哪里去？
辛小迪低声地：离原来住的也不远。
沉默。过了半晌。
苏亚低沉地：小迪……
辛小迪抬头望了苏亚一眼，又低下头收拾衣服。
苏亚痛苦地：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说完伏在门框不可抑制地饮泣起来。
辛小迪握着手中的衣服，眼泪簌簌地滑落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哭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辛小迪走到苏亚的身边。把苏亚伏在门框的头扳转过来。
辛小迪平静地望着苏亚：苏亚，你听我说。我们在一起，只会增加大家的痛苦……
苏亚垂下头，没有作声。
辛小迪低下头：也许我们本来就不应该认识……
说到这里，辛小迪掩面哭泣起来。
苏亚拉开辛小迪放在脸上的手，把辛小迪的头揽到自己的肩膀上。辛小迪伏在苏亚的肩膀上哭得更响了。苏亚也把脸贴在辛小迪的后背上，痛哭起来……
三十五
那天晚上，是长这么大泪水流得最多的一次，虽然这样，我们最后还是平静地分开了。
辛小迪：苏亚，你一定会遇到一个非常爱你的女孩的。
苏亚默默地用手指把垂到辛小迪额头的长发拨了上去。
苏亚突然想起了辛小迪经常唱的《被遗忘的时光》：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记忆中那欢乐的情景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那缓缓飘落的小雨不停地打在我窗只有那沉默无语的我不时地回想过去……
三十六
我以为我已经忘却她了。
苏亚和一女孩喝得醉熏熏地进入房间。两人倒在了床上。
女孩趴到苏亚身上：你爱我吗？
苏亚定定地看着女孩，笑，然后摇头。
女孩立刻赌气地从苏亚身上翻到了床上。苏亚伸手去拉女孩，被女孩狠狠地推回来。
苏亚一下子把身体压到了女孩的身上，一字一顿：我－爱－你。
女孩开始热烈地吻着苏亚，从上往下。苏亚闭起眼睛，开始呻吟。
三十七
送信件的老头：苏亚，你的信。
苏亚：哦，谢谢。
苏亚瞟了一眼信封，好像是私人信笺。苏亚慢条斯理地拆开了信。信只有两行字：
我住绿岛饭店601房。
想念你。
信没有署名。但苏亚一下子想到了辛小迪。
苏亚掏出手机，拨了辛小迪的手机。手机传来：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储值卡上余额不足。Sorry……
苏亚若有所失地合上手机。
一整天苏亚心神恍恍惚惚。期间拨了几次辛小迪的手机，但都是这样的反应。
三十八
下班后，苏亚打的去了辛小迪的酒吧。
酒吧被封了。两条交叉贴着的脆薄的封条纸在微风中抖动。苏亚沮丧地望着酒吧出神。
苏亚掏出手机，拨通了蔡婷婷家的电话。
许久，一个苍老的女的声音：喂？
苏亚：请问婷婷在吗？
女：啊？
苏亚大声地：麻烦叫婷婷听电话。
女：哦，找婷婷啊！阿婷去香港啦！你是谁啊？
苏亚：哦。我是她的朋友，没什么事。谢谢你。
苏亚失望地挂了电话。接着又拨了赵咏歌的手机。
赵咏歌：喂？
苏亚：咏歌，我是苏亚。
赵咏歌：哦，是苏公子，有何贵干？
苏亚听到了手机里的麻将声：你在打麻将？
赵咏歌：是啊。
苏亚：小迪是不是换了手机？她现在在哪？
赵咏歌：……
苏亚：喂？——小迪是不是出事了？
赵咏歌：你现在在哪？
苏亚：我在小迪的酒吧门口。
赵咏歌：那你到我的店子来吧。
苏亚招手拦了一辆的士。
辛小迪的金色年华演艺吧几个字仍然在夜幕中闪烁着。
三十九
苏亚坐在电脑前，烟一根接着一根。
耳边又响起赵咏歌淡淡的话语：小迪坐牢了——
赵咏歌低着头，吐着烟圈：是小迪他们倒霉，其实很多酒吧为了搞气氛都向客人发丸仔的，但那个男孩不知是吃多了还是怎么的，就在他们的酒吧当场没命了……小迪被判了三年……
苏亚终于不可抑制地掩面痛哭……
四十
我始终没有去看她。
程志：今天有头条啊。
李超：念来听听。
程志：情人丧心泼硫酸，少女为爱遭毁容。
方芬：这算什么头条！
程志：女的才20多岁啊！说着扬起手中的照片。
苏亚无精打采地对着电脑。苏亚去倒水时无意中瞥见了飘落在桌面上的照片，觉得面熟。苏亚拿起来定睛一看：照片上的女孩果然是杨雯燕。杨雯燕穿着短短的牛仔裙正调皮地扮着鬼脸。
苏亚立即拨了杨雯燕的手机，手机传来：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苏亚像丢了魂似的木木地放下了电话，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四十一
两个月后。苏亚找到了杨雯燕。
苏亚：怎么样？
杨雯燕平静地：他来向我道歉了，还说愿意照顾我一辈子。
苏亚：那你就原谅了他？
杨雯燕叹了一口气：好像发了一场恶梦……
苏亚：后来那个呢？
杨雯燕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四十二
时间一晃过了5年。
苏亚坐在汽车里，车里播放着音乐。苏亚把长发剪短了，蓄了淡淡的胡子。苏亚不时向幼儿园门口张望。
苏亚下了汽车，走过马路对面。
苏亚牵着一个小女孩回到了汽车上。
苏亚为小女孩系安全带。
苏亚启动汽车。
小女孩不停地玩弄着手里的芭比娃娃，并不时发出呵呵的笑声。
苏亚笑着望了小女孩一眼。
苏亚：有没有礼物送给爸爸啊？
刚好是红灯，苏亚慢慢地把车停了下来。
透过车窗，拐角处一间酒吧在开张，往上望：**演艺吧。用红布遮住了酒吧的名字。一个披着直直的长长的黑亮的头发的女人站在门口，背对着苏亚。
苏亚不禁怦然一动，目不转睛地望着女人的背影。
女人好像要转过身来了——
后面的汽笛声不耐烦地叫着。
苏亚才回过神来，转绿灯了。
苏亚极不情愿地启动了汽车，眼睛始终望着那个背影，女人似乎转过身来了——但汽车已经不受控制地只能往前开去……
小女孩：爸爸，你买一条新裙子给芭比，我就叫芭比唱Happy birthday to you……
完稿于2004-6-6上午9：30分
修改于2007-6-16上午9：07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