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一叹,叹离别,离别催人泪。小雨二叹,叹离愁,离愁生我心。小雨三叹,叹离人,离人何时还······”
重阳这日,长安城下了一整天的小雨,正值深秋,凉意入骨。
一首《小雨轻叹》,伴着哀转缠绵的琴声,轻轻流淌在小巷里。
巷口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被雨水浸湿的破烂衣衫紧紧贴在身上,瑟瑟发抖。
白府后院,白慕瑾端坐亭中,指尖轻扬,白衣翩翩,好似仙人。
不远处白敬轩轻咳一声,惊得一众窃窃私语的丫鬟们惊慌低头告罪。
“退下吧。”白敬轩摆摆手,朝亭中走去。
白慕瑾察觉到父亲脚步,并不停指,待一曲终了,方才起身,“父亲至此,何事吩咐?”
白敬轩挥袖,“无事为父便不能看看?”
“慕儿不敢。”
“哼!你不敢?”白敬轩怒视,复而起身离开,留下一句“右相夫人携千金过府,你去作陪”。
白慕瑾直起身,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撑伞离开。
傍晌,许夫人起身告辞,白慕瑾出门相送,瞥见不远处缩成一团的影子,转身吩咐侍女,“青碧,去厨房拿点吃的给那人送去。”
“是。”
许夫人微笑称赞,“大公子菩萨心肠。”
许小姐亦微微点头。
饭桌上,白慕瑾沉默不语,低头吃饭。白夫人出声打破寂静,“老爷,妾身看,许小姐似对慕儿有意。”
白敬轩看向大儿子,“慕儿今日表现不错。”
“父亲满意就好。”白慕瑾神色不变。
“你!”白敬轩重重放下筷子
“老爷别气,”白夫人赶紧劝慰,“慕儿,快跟你爹道歉。”
“父亲,您还要我做什么?”白慕瑾放下筷子,直视其父。
白敬轩闻言冷哼一声,“我要你讨右相千金欢心,娶了她。”
白慕瑾神色大变,“这不可能。”
“白慕瑾,老子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他就绝不可能回来!”白敬轩愤怒起身离开。
白夫人见状无奈地瞪了一眼大儿子,朝相公追去,“老爷——”
“青碧。”
“是。”
“挑几样热得送去给那乞丐,既然左相大人开口了,就要做好,把我那件墨青的披风一并给他。”白慕瑾冷声吩咐完侍女,起身离开。
“是。”
巷口,乞丐吞下几样已经冷掉的糕点,觉得浑身都暖了许多,紧了紧披风,又缩成一团。
白慕瑾撑伞在庭院中漫步,只觉得心中一阵阵揪痛,“阿洛,你在哪儿?现在可好?我好想你。”
“大公子。”青碧轻唤。
“什么事?”
“老爷吩咐您把许夫人落下的荷包送过右相府。”青碧捧着托盘,俯身说道。
“知道了,下去吧。”白慕瑾眼神掠过荷包,粉玉青枝,哼,许夫人也是用心良苦。
他看了眼依旧灰蒙蒙的天空,走去前门,马已备好。路过那个乞丐的时候,马儿颠簸一下,打个响鼻。白慕瑾心中大惊,自阿洛离开后,马儿再不与人亲近,这乞丐······
白慕瑾打马回府,留下一句“雨势渐大,改日再拜”便独自回房。挥手让退了一众仆从,白慕瑾换了一身粗衣,扮作小厮模样,偷溜出府。
巷口,乞丐察觉有人到来,并不抬头,依旧蜷成一团,抵抗冷意。白慕瑾蹙起眉头,是他!
他环顾四周,此时并无一人,然后俯身抱起乞丐,转眼便消失在巷口。
客栈里,乞丐慢慢洗去一身污垢,露出一张清秀的俊容。白慕瑾轻轻帮他搓洗,想起刚刚轻如羽毛的重量,又看到他满身伤痕,眼泪止不住。
“阿洛,你······”
“大公子,别哭,阿洛如今只是个野狗都欺负的叫花子,不值得大公子心疼。”白阿洛垂眉,黯然道。
“阿洛,你告诉我,是谁?是谁把你伤成这样?你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响就离开?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好苦,今日若不是马儿,我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白阿洛苦笑,“大公子,您,聪慧过人,我如今这副模样,您心如明镜——”
“阿洛,我······”白慕瑾无力垂下手腕,“这真的是他么?”
白阿洛面露嘲讽,“大公子请回吧,在这儿耽搁久了不好,今日多谢大公子相救了。”
“阿洛——”白慕瑾内心十分痛苦,一边是挚爱,一边是父亲,他实在,难以取舍。
“大公子请回。”白阿洛别过头,不再看他,眼泪无声滑落进浴桶,泛起涟漪。
白慕瑾起身,目光坚定,“阿洛,你先在这儿住着,我已经付好了一个月的房钱,你等我,一个月,就一个月,我会处理好所有事情来找你,务必要等我。”
白阿洛仰头看他,“大公子,您别做傻事,阿洛不值得您······”
白慕瑾伸手抵住他的嘴唇,微笑,“放心,等我。”说完转身离开。
一个月的时间,长安城里好多人都觉得好似过了一年,这期间发生了太多事,令人目不暇接,且一件比一件让人震撼。
白左相的大公子与许右相的千金议亲了,没过几天又退了亲,听闻白左相大怒,打断了儿子的腿,许右相自觉面子上过不去狠狠参了左相一笔,左相被罢官了。然而,最后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圣上恢复了左相官职,又派御医治好了白家大公子的腿,接了许家千金入宫,以及,白家大公子暴毙身亡。
市井传言纷纷,却已与某二人无关。
一山涧,一茅屋,门前马儿欢跃。
白慕瑾与阿洛并排而坐。
“大公子——”
“嘘——阿洛,你看——”
不远处的河边,两只白鹭交颈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