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只有这一个标题,因为这次的故事,比以往更加俗套和现实。
剪下第一刀前,剪发师傅问我,真的舍得吗,我不说话。师傅又说,这么长的头发,怎么舍得剪啊。小徒弟嘴快,接上说肯定是因为爱情嘛!我笑,嗯,因为爱情。然后一声清脆的“咔嚓”,再见了。它像没有生命了那样被我攥在了手里,耷拉着。
身体是个强大的保护伞。当我开始两天两夜没有好好睡过觉,没有吃饭,它开始负责任的为我撑起一个屏障,好像突然,就没有那么难过了。于是去剪了头发,却让更多的人开始担心。我陆陆续续接到第二波的电话和问候,他们说,我知道这次你很认真,别难过,那么喜欢的长发都剪了,你舍得吗,这太残忍了。
残忍吗。舍得吗。
舍不得。多么温柔的一次词语啊。可我没有听他说过。即使我心里翻江倒海说了一万遍一亿遍我舍不得我舍不得我好舍不得你,可也只能笑着说,没关系,你走了多好,不然老是担心你要走。
于是手心长出有些尖尖小刺的藤蔓,越是想伸出手去挽留,越是扎得自己又疼又羞。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啊,放弃了就是从那一刻不爱了。长满小刺的藤蔓又开始往里生长,穿过纠结的胃,扎过平和的肺,张牙舞爪的到达心脏,随着呼吸和心跳一下,一下,扎着疼。
于是我终于看见了他,没有我喜欢的满身柔软的光,他严肃,克制,像是远处至高无上的慈爱的看着这一切的帝王,荣辱不惊,毫不相干。他说着不疼不痒安慰的话,却从不伸出手来为你把掉一根刺,为你扯开一段荆棘,好让你痛苦少一些,悲伤少一点。他就这么远远的看着,鲜血淋漓的双手触及不到的地方,努力生长的藤蔓也攀不到的地方,他一尘不染,全身而退。
根本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小徒弟搬了凳子坐在旁边,安静的把断发编起来,我悄悄问他,你一定听过很多故事吧,女孩子狠心剪了长发都是为了什么故事啊。他想了想,说,为了漂亮啊。
我莞尔这个机智的回答。
如果每个女孩子都坐在镜子前哭上一天,地板上的眼泪就会让碎掉的头发长出新的生命来。打扫起来更不方便了呢,女孩子哭起来多麻烦。
大概我突然就懂了其实并不需要什么仪式感。忘记一个人,忘记一件事并不需要一个刻意的时间分隔点。因为根本没有用,我还是会在早上醒来就好想他,会忍不住要找他要叫他。我所有的坚强都是空穴来风,都抵不过刚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依赖,我和我炸毛的短发,并没一个新的开始。
我们都是贪心和不够勇敢的人。我看见朋友圈里的女孩在骑行滇藏线的路上因为争吵丢下了男朋友,她壮志豪言的说,我根本不需要你这样的男朋友,我需要的只是你的生殖器。粗俗又洒脱。我都学不来。而我需要的又是什么呢。我根本不需要你这样的男朋友,而我还是需要你。根本就没有道理,没有逻辑。
我把断发拿回家扔在床上,它看着我自拍,上课,赶作业,告诉朋友我没事和接受他不瘟不火的关心。终于要躺下的时候,我看见它轻轻的嘲笑。它明明像失去了生命一样躺在床上,像我一样失去了,觉得空空荡荡。它像阑尾一样扭曲着,可我才是他可有可无得阑尾。我作的时候他会痛,于是他生气他失望,他就一刀斩了我,他不问问我是因为失去阑尾他不会死。他会痊愈,会重新开始生活。可是阑尾就被丢在原地,什么也没有,然后开始腐烂,才长出掌心尖尖的小刺。
寂地说,后来这些小刺会聚集所有的悲伤,在你的背上长出一株蓝色的花朵。会在一次巨大的疼痛之后,这朵花儿枯萎,就再也不会爱了。
我知道这个过程还有很久很久,我没有办法学着哭闹来获得安慰,我开始自虐的独自承受这些疼痛,我穿着他的衣服入睡,即使我连一个真实的拥抱都没有,我在心里说,早安晚安我爱你,即使我再也听不到对方的回应。
很快就会忘了的,谁记得哪一天去割掉了阑尾,丢弃在哪一条街。很快他就会忘了的,你丑陋的,扭曲的样子。
再见,瞬间崩塌的安全感。你总是躲躲藏藏跟别人汲取温暖,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肯收留下来。再也不要相信了,再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