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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狂狮现迹神仙渡,飞马银枪难违令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巴山楚水凄凉地,西蜀金牛古道,绵延两千余里,栈道崎岖蜿蜒、狭窄难行,途中沟壑交纵、奇石嶙峋、险峻非凡。行于道上,众人难免惊叹,奇险蜀道自山穷水尽处绵延,沿途景致自是极美,但惊人之处,并不在奇险绝美之景、也不在猿鸟飞渡之奇,而在于人类居然能在此等险要处搭建起栈道交通南北的智慧和勇气。
西蜀古栈道何止百数?每一条栈道,又何尝不是凝聚了无数人民的血汗和智慧?人间绝境的奇险,总能让人望而生畏,惊讶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同时感到自己的渺小。当踏在古蜀道上,这种自我观感的渺小和人类在奇山峻岭之处搭建起一条条奇迹般的栈道的伟大,所形成的一种现实与观感的相悖,会让人们感到错愕。到底人类是渺小如同蝼蚁呢?抑或伟大若造物主呢?
也许,这个悖感无人能解。墨渐鸿不能,史堃不能,芸芸众生也不能。只是,走过八百里秦川,穿过剑门巨石,遍揽湍流不息的川流,望尽咫尺天涯路,一行人心中都暗自感慨,到底自己是渺小抑或伟大,也许已经不必讨论了。渺小也好,伟大亦罢,不过他人所思矣,然山川江海从来没在意过他人如何看待,它们只是在每一个日月星辰中,流转着自己的时间,坦然享受着这缤纷世间...
***
十数日的走走停停,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成都,由于史堃等人身负公门职责,与墨渐鸿互道珍重后,便往六扇门所在地而去。而墨渐鸿则独自来到了成都城西通惠门附近的锦华坊一带。
锦华坊乃是蓉城西垂的一个坊市,虽然位置偏远,但也总算颇为热闹繁荣。不过,墨渐鸿并没有在热闹的街道上逗留太久,很快便转入了坊中巷弄,左穿右插。不消半个时辰,便走到一处名为“半伬神仙渡”所在。
深巷沉静,静得让人心生寒意,一块残残破破的木匾横架在巷子两边的墙,几只乌鸦站在其上不时啼叫,声音回荡在深巷中,久久不去。
墨渐鸿凝视破匾若久,忽然轻轻呼了一口气,便走进了这条令人颤栗的深巷中。但刚踏进数步,墨渐鸿又突然停下脚步。
“各位朋友,不才路经此地别无恶意,又何必如此戒备呢?”墨渐鸿淡淡地笑了笑,向着看不见尽头的深巷说道。
没有回应,连乌鸦也停止了啼叫。墨渐鸿也并没有着急,似乎他早就预料到对方不会立即回应。
约莫过去半刻钟,深巷中缓缓走出一个人,一个衣衫褴褛的高瘦乞者。
“外有繁华阳光大道,阁下不走,偏偏要走如此深巷胡同。若非特意为之,恐怕难以让人信服。”乞者语带讥讽。
“不才确是特意而来。”
“哦?”乞者双手一翻,手中便多出一双指虎。
“不才确是特意而来,但此行并无恶意,先生又何必如此戒备?”墨渐鸿凝视着对方,“只是,余受故人之托,前来此处欲寻一人。”
“这里没有你要寻找的人,快走吧。”乞者没打算继续听解释,只是一心想尽快把“入侵者”尽快赶走,“否则,便把你的命留下来!”。
“哦?难道这并非‘狂狮’第五炽的地盘吗?”
听到‘狂狮’的名字,乞者面上仿佛露出一丝疑惑,“你要找狮王?”
墨渐鸿点了点头,乞者并没有马上回应。长巷内,又陷入了沉静,但这次沉静并没维持太久。
“让他进来吧。”巷子深处响起一把洪亮而充满威严的声音。
乞者闻言,不敢违命,便领着墨渐鸿走进深巷中。深巷的尽头,有一处隐秘的无名院落,乞者按上院落大门的门栓,敲响了“三重两轻一重一轻”的暗号。不消片刻,大门缓缓打开。
眼前光景,正是满园春色好风光,院落中布置似乎是仿照苏杭园林而摆,几名老者正在修剪花树,经过花园、踏过一座小石桥便来到了主屋。
屋前,乞者止步不行,却是提声一唤:“禀狮王,人已带到。”
“恩,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先生请进。”屋内声音正是适才命乞者放行之人。
墨渐鸿并没有立即进屋,而是伫立原地不言不语。
“先生为何不进?”
“我不敢。”
“哦?”
“自踏入神仙渡后,一路上便感杀气腾腾。在此院落,四处空旷,若有不测,不才尚能有闪逃之处,一旦入屋岂非如羊入狼群有入无出?”墨渐鸿笑了笑,“不才此行,只为故人所托,寻狮王一见。故人所托未完,余又咋敢轻放性命?”
“你知道此处是我的地盘?”
“自是当然。”
“你也知道我是谁?”
“‘狂狮’第五炽的大名,在川蜀一带谁人不晓啊。”墨渐鸿稍稍一顿,“再说,十年前南海‘济云埔’一战,前辈一人杀退近百南海连云十八坞的高手,从而百兽盟‘狂狮’之名便名扬天下。”
“你到底...”狂狮沉吟道。
“不才只是一介江湖无名苦旅罢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还敢独身前来?”狂狮问道, “你有自信我不会杀你?”
“曾闻‘狂狮’豪杰侠义,为人豪爽。以前辈辈分,自是不屑杀余等小辈。至于自信嘛...我只有活着离开的自信。”
“哦?是吗?”
疑惑声起,忽闻风声倏至,三道锐芒直向墨渐鸿前胸和双肩要穴疾射而来。墨渐鸿毫不慌张,足下轻一用力,便飘然后退,同时右手疾速摘下三片树叶,并用指力急弹出去。
哐哐哐,三下响声,三支箭镞应声落地。
“前辈是想试我武功?”墨渐鸿微笑着,“虽然不才未必能如前辈当年英姿,独自杀退百人...但...”
墨渐鸿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见到一个人自屋中霸然而出!
***
成都城北,应天府衙门内,适匆匆赶至的史堃吩咐跟随自己而来的众人先行前往客栈打点妥当并稍事休息后,便来到了府衙。
甫走进,一个胖子笑意满面地上前迎来,“观阁下神色、体态,想必便是洛城神捕史堃史大人了?”
“没错,我正是史某人。”史堃上下打量着那胖子,同时扫视整个府衙。府衙之内,共有三人,除了面前身穿官服的胖子,其余两人皆是立于案旁,案左之人身材颇健硕、腰间系着佩刀,观其形貌似是职从捕头或者侍卫;而另一人,则是一矮小的中年人。
“我们大人可是日夜盼望史神捕的到来啊。”那矮小中年人笑意盈盈地打趣道。
“哎,单先生便不要取笑本官了。”胖子说道,“史捕头,先来为你介绍,本官姓董单字一个杰。这两位是本官的亲信,这位是展钰展侍卫,而这位则是单先生。”
“哦?既然称为先生,那未知是从何职位?”史堃似乎对那位中年人略感兴趣。
“史神捕误会了,单先生并非衙门中人,他是一位私塾老师。只是我们私交甚笃,时常请先生献策而已。”董大人一边解释一边煽动衣袖,似乎四川的六月天让他感到酷热难耐。
“董大人,何不先回屋内再说?”史堃见状,提出了这个意见。
董杰自是欣然应允,四人便转入内室详议。
***
“实不相瞒,此次请史神捕前来,实是希望史神捕为我们解决一宗案子。”董杰为史堃添上一杯冷茶,便开始说明。
“一宗案子?”史堃凝视着董杰问道。
“是的,一宗事关孟家灭门的案件。”
“孟家...说的是后唐时期的孟氏王脉?”史堃眉头稍皱,“孟氏一门被灭了?”
“正是如此。孟家如今虽已家道中落,但当代孟家之主孟锣承祖上之业,在川蜀一带作为粮油商人,也总算名声稍扬。此人乐善好施,资助了多项公共业务的兴建,在川中老百姓之间颇得民望。”董杰叹了口气,“可是,四个月前,孟氏一家一夜被灭,全家无人生还,状况凄惨。”
“所以,你就希望我能查出真凶?”史堃质疑道,“事情发生已然四个月,证据保存状况也未必可知。况且,这么长时间,真凶可怕也已逃之夭夭,此刻再寻我,有何意义?”
“不,史神捕误会了。真凶我们已然得知,此人此刻亦在成都城内!”展钰接过话题回答道。
“难道偌大成都,六扇门人就真的这么忙,需要远从洛阳将我等叫来才能动手捉人?”史堃冷笑道,“董大人还要抽空接见我,史某人还真是惶恐啊。”
“史神捕见笑了,并非我们不愿派人捉拿,实是真凶太过勇武,说来见笑,我们成都六扇门内,还真没有能力斗真凶之人。”董杰揉搓着双手,笑着道。
史堃摇晃着茶杯,闭嘴不语。
“四大名捕之名,江湖中谁人不晓?文,有被称为武侯再世的诸葛荻,以文韬武略著称,是为六扇门之中枢,坐镇京师运筹帷幄;又有塞北飞鹰搜罗各地资讯情报,已达知己知彼之目的。武,则要数飞马银枪和坠星铁手最为出众。据说,坠星铁手一向行踪成迷,如此以来,便也只好一寻史神捕之助了。”单先生侃侃而说。
“单先生倒是挺清楚我六扇门内之事务。”史堃用如鹰般锐利的双眸注视着单先生,“事实未明,仅仅一言两语便打发我去抓捕所谓的真凶,事情真有你们说的如此简单吗?事件搁置四个月,真非有意拖延?若真如你们所说, 那三道千里加急的七叶金葵令,又是何意?”
“此事,史神捕不必多问,我们只需要你将真凶抓拿归案便是。或者说,史神捕不愿帮我们这个忙?”单先生从怀内取出一个金色令牌,其形状正是七叶葵花!他得意地笑着,继续道,“若史神捕不愿帮忙也无妨,只是未知史神捕可否认得此令。”
史堃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七叶金葵令!”
“正是,这便是在六扇门内代表绝对服从的令牌,七叶金葵。”
“你到底...”史堃咬牙切齿地低语道。
单先生仰首大笑,连望都没望史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