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布包包放到桌子上,没有打开,手按在上面朝桃红这边推了推,像赌场上一个高手自信地押下筹码:“这里是两千块,如果不够我再想办法去凑。”桃红的心扑扑跳起来,长了二十多岁,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现在就整齐摆在枣红色的桌面上,摆在桃红的面前。她的手差点就急急地伸过去,想想又觉得不妥,便笑着回答大:“不够我只有再去找你。”刘老四也哈哈大笑,他站起来就要回去,能为女儿做点事,刘老四觉得自己很有面子,觉得压抑的心一下轻松起来。
大走了,桃红没有挽留,连起码的客套话也没出口,她甚至怕公公婆婆回来挽留大喝酒吃饭。在她心里着实不想大戒掉喜欢了大半辈子的爱好,她习惯了大喝酒时虽苦尤乐的神态,酒后的唠唠叨叨。尽管知道那不是个好的习惯,现在她还害怕大知道大椿不在家的事实。她比以前冷静多了,考虑的事情也多,这几天一上床都是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其实是想了很多。她觉得入股窑场是个错误的决定,大椿即便在家也不行,他应该是做不出什么大事的。这不是桃红看不起自己的男人,一个从小就生活在别人的眼色中,自卑又想本份的人缺少勇气,更缺少闯劲。和别人斗心眼心机只会甘败下风。与其入股不如自己打砖烧窑,别人付多少租金自己也不少一分硬币。现在大送钱过来,更坚定了自己的念头。婚姻让她从一个姑娘家变成嫂子,也改变了她淑女的个性。
桃红犹豫不决了一天,还是把自己的决定偷偷地告诉了春花,她以为春花会生气,会怨自己不识好歹。但春花没有,答应得很干脆,还说桃红鬼脑子聪明。大概她不知道大椿去了江南,以为桃红拿不出入股的钱哩。
日子过得平淡,也过得很快,悄无声息中那方荒地上一座新窑渐渐窿起,一东一西隔着河水的轴线,像一对丰满的乳房。桃红坐在大堤沿边,为自己升起这么个古怪的念头感到好笑,感到脸上发烫。还好人们都在忙碌,没人有空去注意她。机器的轰鸣声和人们的欢笑声,回旋交汇在一起,简直就是个热闹的大工地。桃红早晚都过来看看,心中默念着日子,盼着自己家打砖的那一天早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