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静终于跟孟晖说出了分手的决定,那一刻她感到了千钧落地的轻松,是的,千钧落地。他俩原本就不是一路人,至于当初为什么走到一起,李静心里很明白,全是因为自己一时糊涂。
孟晖长得很帅,帅到走到校园里,每一个经过的女生都会回头再看两眼。运动员一样矫健的身材,一米八的身高,浓密的头发昂头一甩就是一个刘天王的标准姿势。李静作为孟晖的女朋友,和他并排走在校园里,是要作为绿叶来陪衬的;同时还要饱受来自同类的最苛刻的挑剔目光。李静受够了这样的目光,她作为系里年年稳拿一等奖学金的学霸,是需要别人仰视的。
孟晖在李静提出分手的刹那,心里的愤懑无以平复。分手这件事,谁先开口谁就掌握了决定权。他现在有一种丧权辱国的羞耻感。当初他追李静,他可是占主动权的,他说不上自己有多喜欢这个女孩,只是觉得她学习成绩优异,棋艺和书法也各胜一筹,有这样的女孩作女友,脸上也有光,刚好舍友老六跟他打赌,说他要是追上这样的女孩,他就请孟晖去门口烧烤摊撸一晚上串,喝一晚上啤酒。
现在李静提出分手了,是不是还得回请老六一顿啊?呸,孟晖狠狠抽了一口烟,啐了一口,在偌大的校园里溜达了一圈。夜晚的教学楼里灯火通明,各个教室里都坐满了上自习的同学。李静跟他说完分手的事情后,就径自去北一楼上自习去了。
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工作不好找,李静说她要考研,去北京读研究生。哼,让她去追求她的远大前程吧,老子才不担心找工作的问题呢!他老爸经营的建材公司,这两年由于房地产的发展,在当地经营得不错;他那个土豪老爸说了,只要他把毕业证混下来,公司销售经理的位置就是他的。
孟晖不知什么时候也走进了北一楼,他来到了李静经常上自习的317教室,忍不住往里瞅了瞅,她还坐在她原先常坐的那个位置,只是她的旁边,他以后再也不能以男朋友的身份随便坐过去了。可是,他为什么还要来到这里呢?
他抬眼扫视了一下教室里其他同学,忽然发现有个漂亮的长发女孩坐在李静不远处,她一袭白色长裙,像个纯洁的白雪公主。
孟晖心头一动,一个念头还没完全成形,人已经走进了教室,他大喇喇地走到白衣女孩面前,说:“这位同学,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情找你。”
白衣女孩抬头看见了一张英俊的脸,楞了一下,然后慢慢起身走出教室。在教室门口,孟晖以一种不高但足以让教室内的李静听到的声调说:“你好,我叫孟晖。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二)
柳茜在北一楼317教室上自习的时候,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孟晖,这位众女生眼中的校园白马王子,竟然会那么直接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请求她做他的女朋友!
可是,柳茜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是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他们俩是从同一个县城考来的。她的男朋友叫张旭,是她中学时代的初恋,也是高中同班同学;张旭学习成绩在当地非常优异,还曾经得过全国物理竞赛的二等奖,班主任说他报考北大物理系没有问题。
可是,柳茜的成绩却没那么好,北大不敢想,一本二类校还是绰绰有余。张旭为了能和柳茜在一起,高考时故意把语文试卷上的作文写得很烂,高考成绩下来后,果然如愿以偿地降到了和柳茜一样的分数段,填报志愿时,也毫无悬念地和柳茜填报了西北最好的一所工科院校,只是没有在同一个系。这件事情,只有柳茜一人知道,学校老师和张旭父母一直以为张旭高考发挥失常。
进入这所大学后,他们在一起渡过了一段清贫的美好时光。他们手拉手出去逛街,去的最多的地方是书店,除了书什么也不买;去食堂里打饭,柳茜都是借口减肥把荤菜拨到张旭碗里。张旭曾经向他许诺,等将来毕业后一定找一个好工作,挣上足够的钱,在城里买一所房子,让柳茜过上幸福的生活。柳茜也答应和他一起努力,因为张旭已经为她放弃了去更好大学的机会。
没想到,这半路上杀出来一个孟晖!
柳茜最初是从舍友们夜聊八卦中知道这个帅哥的,而且知道他有个学霸女友,他家里开着建材厂,整天吊儿郎当,花钱大手大脚。平日里在校园里偶遇,也只是像看八卦明星一样看看而已。从没想到,这个八卦明星有一天会和自己扯到一起。
孟晖把柳茜叫出317教室正式请求她做他女朋友的那天晚上,柳茜斩钉截铁地回绝了他:“这不可能!”
然而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从那以后的每个晚上,柳茜在哪个教室上自习,孟晖就出现在哪个教室。回到宿舍楼,经常有舍管阿姨转交给她孟晖送来的一束玫瑰花,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收到过花,张旭常说买花的钱不如用来买书。520那天晚上,孟晖还用蜡烛在宿舍楼下摆出来一个大大的心形,结果舍管阿姨怕引起火灾一桶水给浇灭了。
孟晖狂追柳茜这件事,已经在整个大学内传开了。
(三)
张旭自从知道孟晖追自己的女朋友之后,非常生气。他曾经让柳茜报告保安,保安说这事不涉及人身安全,不属于管辖范围。他眼睁睁地看着孟晖每日骚扰女友,想揍他一顿,可是自己身高刚刚一米七多点,瘦弱单薄,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是孟晖的对手。
而且,孟晖还放话说,这是公平竞争,最终决定权在于柳茜。唉,好女也怕饿狼缠!何况孟晖比自己帅,家里也有钱,这时间一长,自己怕是败局已定。
由于和柳茜不在一个系,张旭上大学后难得像高中那样每天经常看到柳茜了;而且柳茜课程安排和他不一样,两人下课后能赶到一起吃饭的时候都少。两人真正能够在一起最多的时光,就是晚上在同一个教室上自习。大四了,马上面临毕业找工作,学习上更是不敢马虎。
每每这时,孟晖也闯进来,坐到不远处,一言不发,也装模作样地看书学习,实际上是拿眼角余光在瞟柳茜。张旭这个气啊,不打一处纷纷来,往往整个晚上一页书都看不进去。他总觉得是柳茜态度不明朗,才让孟晖这么紧追不放的。
冬天傍晚的操场上,夕阳的余晖照在宽阔的塑胶跑道上。心情郁闷的张旭像往常一样去操场上跑圈解闷,他越跑越闷,索性走出校门,沿街无目的地溜达。正是下班的时候,路面上公交车、私家车、自行车如蜗牛一般行进,路两旁各家烧烤摊、麻辣烫摊已经摆好了,热气、烟气腾腾地冒出来,准备迎接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夜晚放松的欢庆。
就在热气、烟气弥漫的不远处,张旭忽然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在急切地说着什么;是柳茜和孟晖!张旭眼前起了一个火球,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低头瞅见地上恰好有块半头砖,抄起来直奔孟晖而去,奶奶的,跟他拼了!
柳茜这次出来是无意中遇到孟晖的,她看见孟晖盯着她的那副坏笑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是该跟他好好谈谈了,让他彻底停止这场毫无意义的追求。
她没想到,刚说了没几句,冷不丁瞅见张旭抄着一块半头砖像只红了眼的狼一样扑过来,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孟晖,小心!”
孟晖闻声敏捷地一闪,转身伸手握住了张旭手持砖头的那只手臂。
“张旭,你不要冲动,也不要误会!你听我说,我是无意中碰到孟晖的,我想跟他把事情说清楚。”
“柳茜,你让我太失望了。当初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跟他明确态度你总是不明确,还跑到大街上约会来了!”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就是来和他明确态度的。”
“哼,算了吧。你是不是看他比我帅,比我有钱;你早就动心了?你居然还护着他!”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太过分了!”
“是你过分,还是我过分?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应该在北大!”
“够了!”
柳茜哭了。那一刻,她看清了张旭刻在骨子里的深深自卑,也知道自己欠下了必须要还清的债务。
(四)
期末考试完了,寒假开始了。
孟晖一放假,他那个土豪老爸就开着新换的宝马车来接他回家。想起几天前街头的一幕,孟晖决定不再死缠柳茜了。当务之急,还得让老爸帮他想想办法,怎样跟系里的老师们通融一下,让他不要挂科,转过年来好顺利毕业。
老爸年底其实很忙,要拜会当地大大小小的各级官员,疏通送礼,请客吃饭;他开始让孟晖着手了解生意上的事情,有意带他出席各种场面。孟晖也逐渐明白了老爸做生意的不易,觉得自己在大学这几年净忙着追女孩谈恋爱了,没有早点参与老爸的生意,着实有些不应该。老爸倒没有怪他,说大学时不玩,工作以后就没时间玩了。他想想也对。
快开学的时候,老六给他打来电话,说学校出事了:李静突然转学了,张旭被警察带走了。
什么?
信息量太大,孟晖一时脑筋没转过弯来。
柳茜寒假没有回家,她不想再为了省钱买两张站票,和张旭一起,在充满烟味臭味的硬座车厢里站上一天一夜,到家累散了架。那天大街上的吵架,让她彻底寒了心,她想在这个寒假,一个人静静。
张旭见柳茜寒假不回家,以为她真的跟孟晖好上了,准备在这个寒假双宿双飞,把他彻底甩开;他觉得自己为这个女孩放弃了上北大的机会,非常不值,他想报复。
李静为了考研,寒假没有回家,在宿舍里紧张备考。
有一天后半夜,张旭趁舍管阿姨没注意,偷偷摸进了女生宿舍楼,他想用锁片撬开柳茜的606宿舍门,然而,阴差阳错,他走错了楼层,他撬开的是李静的506宿舍门……
老六讲完了。
孟晖心里压上了一块石头,这块石头越来越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元小说训练营” + 088号 典典的蟹妈 第二次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