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十八,沈昊被师傅骗下了山,临走时年过古稀的老头子拈着花白的胡子对着最小的徒弟一阵感叹:徒儿啊,这一去你我师徒怕是再难相见了。一身劲装打扮的小徒弟瞅了瞅师傅,歪头:“师傅,你放心,徒弟下山去镇上逛逛就回来了,您还没教我绝世武功呢,我怎么会舍得离开师傅呢!”
“咳咳,徒儿啊,为师忘了跟你说了,你这次下山必须做了这武林盟主、在江湖上扬我师门威名后才能回来的,恩,咳咳,这是师门立下的规矩,徒儿,这武林盟主武功自然高觉,当然,这件事不急,徒儿慢慢做就好了,倘若你做不到的话,暂时就不用回来了……呵呵呵。”
“师傅您放心,武林盟主是么,徒儿记住了。师傅你就在山上等着徒儿,还有师兄师姐们,不用记挂我,徒儿不久就能回山看望你们的,师傅,徒儿走了,哦,师傅,旺财你别忘了喂,本来徒儿想带它一起出门逛逛的,但师姐死活不愿意,它那么可爱,怎么会有人怕它呢?搞不懂!师傅,它每天要吃三只鸡半扇猪,师傅你要记得好好喂它啊,它嘴刁的很,还有还有,师傅,旺财晚上睡不好,你记得要给它熏百里香,还有还有———”
“徒儿你误了时辰了,早点下山,夜了山路不好走啊!”
“师傅——”
“哄——”巨大又破旧得红漆掉渣的木门在沈昊面前被用力的关上了,飞扬的灰尘在半空中飘散,“阿嘁~”沈昊连打了几个喷嚏才止住了鼻痒,破败的山门仿佛被几个喷嚏震得摇摇欲坠,沈昊尚且年轻,没那么多离愁别绪,背上自己的小包袱带着随身的利剑转过身就大步向前走了出去,身后的小野/花/精/神/抖/擞/盛开成片,山中百鸟鸣唱振翅高飞,青涩的少年郎优哉游哉就这么下了山,被他留在身后的人与物依旧在记忆中深刻。
第一次下山,第一次接触新鲜的事物,沈昊身侧的那把未开锋的剑吓不到人,老流子喜欢这样涉世未深的少年郎,一个肉包子就将人哄骗卖到了勾/栏/院里,转手就赚了五十两白银。小少年在楼里不哭不闹蹭吃蹭喝养了大半月,肤也白了人也胖了,老/bao子满意的很,如今这年岁,这样乖巧听话的已经不多了,当晚给这新来的设了个极为盛大的开/bao/夜,请来了镇里有名望的老少爷们,照惯例价高者得。
看新奇的少年郎沈昊被里外收拾了一番拉出来溜溜,笑的十分惹人怜爱的小模样勾得人口水流,价码自然一波一波的往上涨,最后被年过半百依然身强力壮的贾员外得了头名,当晚就要试一试这与众不同的小妖精。
沈昊被喂了加了料的酒水,毕竟是做着行的老手,老/bao/子以防意外怎么也要留几手,亲眼看着药酒下去了才让沈昊继续吃吃喝喝,临走还特意送了盘南国不可多得番瓜上来,听说一颗就十两金,一般人都吃不到。贾老爷陪着沈昊喝了好几杯,这小子在楼里混的开,平时没事就喜欢到处溜达,楼里上下小姐哥儿的都被这小子哄的心花开,也是巧了,平生第一次遇到个这样的,被人卖进这火坑楼子里也这么随遇而安的也就他独一个了。
光喝酒没劲,沈昊喜欢划拳,刚学的时候吃了亏,不过奈何这人天赋异禀又耳聪目明的,没几盘就在无敌手。贾老爷喜欢小妖精,还没吃进嘴里自然万分怜爱随他摆布,两人说好了输了的就脱衣服,楼里的都这么玩,沈昊也不在意,等到贾老爷醉迷糊了这小子依然抱着番瓜啃得不亦乐乎。
花楼里的酒水都是加了助兴的药物,贾老爷被沈昊扯着胳膊扔到了床上,他一人喊着热,又胡乱的叫着小亲亲,心肝的嚷着,沈昊觉得好玩,特意与他调笑。屋子外看门的打手看着屋里成事了也没了警惕心,一个眼神就呼朋引伴的到楼下摸几把碰个手气。沈昊掏光了贾老爷身上的银票,嘿,还不说,逛个花楼带这么多银钱的,也是大手笔。转念拿了书桌上的毛笔蘸了墨就在人脸上开始了画作,额头面积大,贾老爷看着平日就是极会吃的,整个人油光水滑体胖如猪的,脸也大,正好上“王”下“八”,一个活王八恰如其分。
趁着月色正好,沈昊飞起小轻功就下了楼,大街上还有几分热闹,沈昊摸摸自己的圆鼓鼓的小肚子,刚好,还可以塞进一碗小混沌。
沈昊这一走贾老爷第二天醒来会怎么样沈昊并不太在意,老/bao/子是个奸猾狡诈的,大不了再给贾老爷弄个他喜欢的,可惜这贾老爷的子/孙/根/怕是再也竖不起来了,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还学人家逛/花/楼,家里孙子都可以娶媳妇了还为老不尊的,沈昊顺手给他下了点药,自此以后劝他收敛身心,不要再去霍霍人家小孩子了。
说起药,其实还不如说是毒。
沈昊是他师傅小时候外出顺道在路上捡回来的做了关门弟子,三四岁的年纪看着就玲珑可爱,师门里的师姐师兄们又都是比他大上十数岁的年纪,自然免不了爱护有加。再加上这小子天生的好根骨,冰雪聪明又嘴甜的吓人,若真做了什么错事往往一个委屈巴巴的小眼神就让欲教训他的人,这里特指大师兄,忍不住下手收拾的时候劲道轻上不少。
小师弟怎么会做错事呢,那一定是有人欺负他了——这是师门众人的心声。
幸好,幸好,在这样已近扭曲的溺爱观念里沈昊竟然神奇的没有长歪,可喜可贺大吉大利。
因为师门所学甚杂且多,每个入门的弟子一般都会在一年内选择出适合自己所学的继续精修。说也奇怪的很,这破观里从上到下加起来也就十多个人,除了沈昊外老头子还收了八位弟子,一位又聋又哑的老伯采买日常所需。就是这样简单的几口人,他们师兄弟九人竟然各人学的还不重样,说是当年每个弟子入了山门后凭自身喜好选的,也是兴趣使然,但更奇怪的是,就这样随意选的他们那为老不尊的师傅还真能就这样教下去,每当弟子有所疑问之时这老头子还就能答疑解惑做好了一派好师傅的模样。
沈昊入门时太小,老头子不耐养奶娃娃就丢给了正值青春期好奇心勃发的众弟子们,等到老头子师傅想起自己还有个小弟子需要他的教导时,这孩子已经跟着师兄师姐们屁股后头到处晃荡了。而徒弟们修习的时候也不避讳小徒弟,什么都教什么也都乱教,老头子准备考教小弟子时才发现这孩子还真什么都学了,等长到一定知事年纪时问他想好要学什么时,小徒弟把身前的书一摊,笑的可爱,“师傅啊,弟子觉得师傅教什么徒弟就学什么好了,等徒弟把师傅会的都学一遍再选喜欢什么好不好?”——真是个小怪物!
夏夜,凉风习习。
沈昊叼着只喷香冒油的烤鸡蹲在那看着不远处厮杀的两帮人。
很明显,身着黑色夜行衣全身从头罩到脚的那帮人一看就很可疑,那狠厉的招式沈昊瞅着就是奔着灭口去的;而另一帮人很明显护着马车里的人,十数人围着马车基本不怎么走远,带头的那位武功最高,刀法凌厉,眼神也最是冷冽,靠近马车的黑衣人也多半死于他的刀下。可惜对方来者众多,也看出来这人是最能打的,不多时这边的压力徒增,多对一的局势立马就起了效用,背上瞬间拉了条纵横背脊的伤口,血水顿时染了浅色的衣袍。
很显然,黑衣人那边是很舍得这样以人海战术拉人下马的,虽然死伤众多,但再这样继续下去,等这人倒下,其他人也不足为惧,到时候马车里的人自然也会是他们刀下亡魂,这笔买卖划算的很啦!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的刀就要砍到那汉子头上,一根还带着零星肉丝的鸡骨头打到了那要人命的刀背上,小小的骨头蕴含了无边的气力,看似无法招架的凶猛一刀竟然被鸡骨头打得歪到了一边砍到了黑衣人自己同伴的手上,瞬间血水彪了人一身,持刀人的手被震得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刀身,而那汉子也在这救命的一招下逃出生天,一个虎跃逃开了群攻范围。
很多事其实就在那短暂的一瞬,错过了就再也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而沈昊那随意的一根鸡骨头打乱了双方的节奏,场面顿时静了下来,两方人马各具一边,统统看向沈昊所在的方位。
“啊?不打了吗,你们继续继续,不用管我,我就是一迷路的人,不用管我不用管我。”沈昊依然蹲在地上吃着鸡翅膀,嘴里含着肉说的话也模糊不清,也正是这特异的出场方式反倒让人不敢小觑,黑衣人这边显然很是紧张,而马车这边的领头人却看向了地上孤零零的鸡骨头,再看沈昊之时,眼中的忌惮退了些,但想想车内的人,握刀的手又紧了紧,今晚太过诡异,任何的小闪失都有可能引发最可怕的后果,对于突然出现的沈昊,是友非敌?他不敢保证。
“某劝阁下还是毋管闲事的好,否则惹了要命的麻烦岂不得不偿失,您说是吧!”说这话的是先前被一鸡骨头震的手疼的黑衣人,显然能在这种时刻开口说话的自然就是带头大哥,先前沈昊那一击让他明白这人武功不弱,如非必要,他自然不想对方添了个助力,且,今晚是最好的时机,如果马车内的人不死,那他们也活不过第二个白天。所以,本来赢定了的局面突然杀出个武功高觉的陌生人,怎么想都不太对劲,黑衣人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了,成与败,且看这人怎么应对。
“啊。你说的对,没事没事,手滑,你们继续,继续,当我不存在吧,我吃完鸡就走。”沈昊依然蹲着吃鸡,这天香楼的蜜汁烤鸡味道果然名不虚传,好吃好吃好好吃!
“咳,这位少侠,我等是弈王门下从属,今夜奉命赶往上京,不想遭逢黑衣人杀人灭口,如此枉顾王法杀人如麻必然属邪魔外道!我观少侠一身正气,刚又出手相救,崔某恳请少侠与我等一同抵御外敌,若此后我家主人平安得返,必会奉上万金以酬谢少侠大恩!”
“哦,万金啊~你们那个弈王主子可真有钱~”沈昊眯眼笑。
一旁的黑衣人站不住了,自古财帛动人心,何况沈昊先前已出手帮过弈王那边,怎么想怎么觉得沈昊不像是无辜的路人角色,于是一个眼神下去,离着沈昊最近的一名黑衣人以他最快的速度向沈昊冲去就是狠狠一刀。
咔擦!
刀削在地上,击起一阵尘土。
沈昊丢了块鸡翅骨头打在黑衣人的肩胛上,瞬间就是一阵人体骨头的碎裂声,刚才偷袭的黑衣人半条胳膊作废垂了下来。
两边作战的序幕也由此再次拉开,只不过这一次,有了沈昊的加入加快了局势节奏,不到一瞬,黑衣人倒下一片,沈昊依然悠闲的站在空地上啃着鸡腿,整只鸡还剩一半拿在手上,油乎乎的这人也不在意,你说另一半?自然是被他当做暗器丢了出去。
打扫战场的事自然无须沈昊出手,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主人家懂点礼数的自然会露面感谢一下。
“诶,车里的就别出来了,我说这位大哥,”沈昊望向崔护卫,他是弈王身边的带刀护卫,本身实力强悍,若不是黑衣人那边多对一,一般情况下崔护卫保卫弈王安全那是妥妥没问题的。“崔大哥是吧,本少侠也不多说什么了,其实我也不想的,我蹲那边好好吃我的鸡,哪想到这深更半夜的也能遇到事呢,额,其实我吧,就像你之前说的,一身正气,自然看不过眼你们被这么欺负,你说是吧是吧,再说了,你们可是堂堂弈王的人啊,皇亲国戚,啊呸,是凤子龙孙,我作为我天朝臣民自然是要出手相护的,咳咳,眼下也没了其他事情,该打扫的也打扫了,我们,恩,我们也就此别过吧,当然,崔大哥你之前说的什么万金,恩,我自然不是为了这钱财来的,王爷的命肯定是重于万金的,只是这事你都代表你家王爷答应了,我肯定不能做那让你们王爷违背诺言的小人了,所以,少侠我只能忍痛拿下这万金,让这沉甸甸的金子压弯我笔直的脊梁吧!如果以后有人谈及此事,崔大哥你也可以往我身上推,就让这些该死的金子蹂躏我的尊严吧!”星星眼,一手要钱一手挡脸。
“……”对此,有些晕眩的崔护卫。
崔护卫发了会呆,就在沈昊以为对方要赖账他已经准备好绑人逼钱时马车里传来了一个声音,一只手堪堪撩开车帘,那手被月光照得有些白的过分,手心朝上递着一块圆润的玉佩,不用近看就知道这玉佩必定是被人随身携带着的,肯定是心爱之物,随手把玩不少年头了。
“这玉佩少侠拿着吧,可去上京龙源钱庄取那万两黄金,掌柜的看了这玉自然会明白的。”
马车里的人自始至终没露面,可能之前沈昊那玩笑一句被人听了进去,这话说完崔护卫有些急了,却只敢在一旁干瞪眼一句劝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沈昊接过那玉,手指不经意划过对方的手心,入手这玉还是温的,沈昊咧嘴一笑,好玉。马车内的人见沈昊接了玉也就收回了手,放下的车帘晃荡一二,似清风入内,不着痕迹,如不是手中的玉佩还带着暖,沈昊都会犹疑自己是不是见了鬼。
马车那人似乎只为了递上那块玉,递完了这人的任务也就结束了,之后的事都是崔护卫交代的,沈昊不想多谈自己,避左右而言他,想从这小狐狸口里打探到半点消息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走时沈昊转头又看了看那马车,突然他想看看那只手的主人长得什么模样,怎么那人递个玉佩就完事了呢?好歹他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吧,连个马车也不下,一点都不懂礼数,还什么皇家人呢,连他们山下那在地里打滚的无知小儿也比不上,哼!
就是这样,明明是他自己之前不让人露脸下车的,转头自己不高兴了又选择性忘了自己说的,无端的埋怨起对方来,真是难讨好。
沈昊身上还揣着贾老爷的银票,目前自然是不缺钱花的,现在有钱了,还让这弈王爷欠了他天大的人情。在花楼里姑娘们都喜欢看戏文,书上可是都说了,这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他沈昊自然不会让个是圆是瘪是胖是瘦都不知道的王爷暖床的,所以他就拿了个凭证,以后没钱花了就去取钱,有钱花就让那什么弈王欠着这个救命之恩,一王爷的恩情啊,这买卖不亏。
沈昊就这么白天住最好的酒楼,吃最好的饭菜,晚上没事赶赶夜路杀杀强盗土匪随手救几个人让他们欠他恩情的小日子了。他觉得这样的生存模式非常棒,而且还不可能亏本,被他选择救的对象大多非富即贵,因为这样的人一来有钱二来有势,且这些有钱有势的家伙们遇到的事自然是比普通人更难解决的,一般人碰不到,碰到了也很麻烦解决不了,但他是谁啊,他就没遇到他解决不了的问题。不管是上山灭了土匪窝还是下水去平了大水盗,这几个月下来,他沈昊的名头可谓是如日中天,也因为做的都是好事,酒足饭饱之时他不免想起师傅老人家的嘱咐,一来二去,他们师门的名号也给他传了出去,对的,师傅说过,要扬名立万,让师门发扬光大。
七月,最热的天,沈昊骑着一匹老马走在冒着热气的管道上,不远处一茶亭让人感觉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这老马也是乖觉,不用沈昊抽鞭子拉缰绳就笔直的朝着那亭子过去了。
茶亭做得小本生意,开在这荒郊边上也是为了多赚得几个铜板。能在这片行走的也多是行商脚夫等人,偶尔几个带刀的江湖人也会进来吃口茶,这时同在一处的其他人则会赶紧吃完自己的干粮快速离开此地,毕竟江湖人和普通小老百姓是不同的,一言不合刀剑相向的不在少数。
沈昊的马被小老儿牵去喂了马料,勤快的老婆子喜欢长的好的小后生,一碗凉茶解了暑意,自家做的杂粮饼就着微涩的茶水吃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邻桌的江湖人谈论事情嗓门也要大上几分,见了沈昊独身一人行走打眼看了几番,眼神流转在他腰间绑着的剑上转了转,转头几人就小声谈了起来。
沈昊笑了笑,再小声又怎样,还不是该听的都听到了。
八月初,洛城召开武林大会,届时会推举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沈昊眉一挑,武林盟主这个位置他已经预定好了。
凡是江湖,自然有着黑白两道,武林正派人士举行武林大会自然少不得那些子魔教中人砸场子的行为。很自然的,这一光明正大打脸的时机没人愿意错过,更何况是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折腾怎么都不死的所谓魔教邪门歪道呢!
沈昊也在一边看热闹,这所谓的天下第一庄还必须有贴才能进,沈昊很容易就妙手一勾,帖子即来,徒留那大汉被看门的为难急的满头大汗。
头几日都是小打小闹,重头戏一向压在最后。沈昊看的直打瞌睡,幸好他们这一桌的都对那台上的打斗没什么兴趣,无聊的人在嗑瓜子,相熟的窃窃私语,沈昊也想加入进去,但他手边坐的一位气场实在是足足的,愣是让他们这一桌的几位都端正坐姿不敢稍微弯一下腰。这水也不敢多喝,生怕他们这些粗人掀茶盏的动作不文雅磕碰出了声音,那才是老脸一红丢脸到家了。
沈昊这人吧,你说他精细他也能把日子过得让别人磕巴不下去,可他平时表现的也不像是个精致世家贵公子,都能蹲地上吃鸡了,就可以看出这人不太讲究。所以当一个本身不讲究的人见到一位讲究人,彼此看顺眼的可能性那就要将到最低。很显然的,沈昊本应该不爽的,让他不爽的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但眼前这位,沈昊很难得的忍了。
因为对方那张脸,很诡异的让挑剔的沈昊看顺了眼。
好吧,就原谅他吧,沈昊这样对自己说。
意外的,在之后的几天沈昊竟然看到了他的崔大兄弟,这人出现在这里,莫不是也想抢个武林盟主当当?沈昊有些为对方遗憾,虽然对方不远万里的来到了这里,但因为有自己的存在,这武林盟主注定要和崔兄弟无缘了。
很平淡的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崔大兄弟可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到自己,那眼神中复杂的情绪让人感叹,崔兄弟一定是知道了自己没去取那笔金子吧,难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光辉伟大到了不为金钱所动!你错了崔大兄弟啊,那金子只是暂时留在钱庄里搁着,等他拿到了武林盟主的位置就要去取的,山里的师兄师姐们还等着他衣锦还乡呢,他可是带着金山回去的,多么神气!
转念间,沈昊当着崔护卫的面长叹一声后略带遗憾的摇了摇头,临走前狠狠盯了人一眼,看到崔护卫脸色复杂到无法形容后觉得满意了才走。
鬼才知道这两人的心路历程。
最后一天,沈昊直接等着魔教毒晕了满堂的人,他也顺势倒向了一边,没想到连续三天和他同桌的那位贵公子生搬硬套连拉带拽的将他扯到自己身边后才消停。
什么人啊这是!!!
沈昊默默揉了揉自己被拽红的胳膊,看起来不怎么样没想到这手劲还不是一般的大。
魔教分子异常的嚣张,武林盟主自然不是新生代魔教教主的对手,其中还炸出了不少名门正派中潜伏着的魔教卧底,不少掌门人心痛难当,这些人都是他们门中看好的徒子徒孙啊,怎么也没想到魔教那么多年前就唱了这出好戏。
沈昊看戏看的不亦乐乎,此时的他看着不远处依旧磕着瓜子的两人十分羡慕,他舔舔嘴,牙有些痒痒,感叹一句,啊,原来嗑瓜子也能传染啊!
魔教教主和武林盟主相爱相杀很多年了,这是一个悲伤而漫长的故事。
似乎每一个黑化的人都有他自己的不得已,魔教教主也一样,当他揭开那吓死人的鬼画符面具时武林盟主连连倒退几步,颤抖的手诉说出无言的震撼。
这是有故事啊!
沈昊默默打起了精神,向前倾的身体挨上了那位挡在他身前的贵公子,贵公子因着陌生的体温整个人一颤,转过头就看见紧挨着他的那张看八卦的脸。
“啊,往边上让让,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乖巧的往边上挪挪。
“来,瓜子。”顺手摸来一叠香瓜子,“唔,五香的,勉强能吃。”显然不怎么喜欢这味道。
“你喜欢什么味的,五芳斋蜜糖炒出来的瓜子可喜欢?”贵公子也顺势抓了吧磕了颗,貌似也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没吃过啊,好吃么?”
“我觉得还可以,甜的,你应该会喜欢。”
“甜的啊,那行,改天你带我吃啊。”
“恩,他家的糖炒板栗也很糯。”
“啊,板栗我也喜欢啊,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这边沈昊明显被吃的调动起来了积极性,手都上去拽人胳膊了,还没等问出来什么,噗嗤一声打断了话,这时两人静了静,些微的尴尬,竟然把正事给忘了。
中间台子上武林盟主被魔教教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很显然就是对不起人家的样子,魔教教主一掌将人击下去,瞬时武林盟主就很及时的吐了一口血,看那血量,有点多啊,好好的一张脸也给弄花了。然后,魔教教主整个人都僵直了,想迈出腿又忍住了的模样,站在一旁不断地放冷气。
沈昊扯了扯贵公子的衣服,“你说,盟主以前究竟做了什么被人打成这样还不还手啊?”说着就一脸贱兮兮的模样,小眼神里都透着不怀好意。
贵公子显然被沈昊脸上的小表情逗乐,忍不住想上手捏一把,想想,还是作罢,听到沈昊这样问,脸上显出犹豫之色。
沈昊是什么人啊,看他皱眉就知道有戏,“哎呀,你就告诉我咯,我保证不跟第三个人说,我发四!!”说着就是你看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告诉我你忍心吗的表情。
“咳,”贵公子清喉咙,沈昊马上凑到了他嘴边,生怕漏掉了一句。贵公子看着毛茸茸的小耳朵张了张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贵公子说了这样一句,沈昊点点头,心里却想着,什么听别人说,我做坏事时也是这样开场白~哈哈
“听说武林盟主曾经有个发小,两人从小同吃同睡,好的像一人,发小为盟主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出了不少力,本来等盟主坐稳位置后准备安排发小做左右手的,不成想待盟主娶妻后发小却消失无踪,有人曾传言在魔教见过那发小,今天看盟主和魔教教主相处的样子,那魔教教主应该就是盟主发小了。只是不知他们发生过什么,才走到如今不死不休的地步。”
沈昊听完八卦就拉开了距离,贵公子有些不舍。
“哈,发生过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你没看出来吗,看台上的样子你不觉得眼熟么,看那教主的模样显然就是被负心汉骗财骗色又骗身后来卧薪尝胆回头报复来了~真是一出好戏啊~热闹。”
“你怎么……”
“我怎么?你觉得我是瞎掰的?哼,以我沈昊沈大侠,以后的沈盟主这行走江湖多年的经历来看,这么一个小小的爱恨情仇怎么会看不透呢~”沈昊很得意,转眼斜了贵公子一眼,那眼中全是鄙视,“你这豪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公子哥是不会懂的,全给那些教条八股给霍霍了,啧啧,可怜哦。”
“这么说,这些你都懂?你……”贵公子顿了一下,“你不觉得男子与男子相恋有违伦常,天理不合么?你看他们,发小总角之情,也比不得娇妻美眷,遇到暖玉温香还不是抛弃了幼时多年情谊,还何谈什么男子间的情感爱恋!”
“公子你这想法有些危险啊~”这人是傻的么?
“怎么说?”贵公子此刻看向沈昊沈少侠的眼神很是精神,无边的求知欲苏的沈昊作恶的心理压也压抑不住蹭蹭的往上冒。
“你过来些,”沈昊招招手,让他头低下来,“公子你现在的想法是在为那教主鸣不平你发现了么?”
咦?有吗?
沈昊从贵公子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他的狐狸尾巴甩了甩,“不是吗?公子你其实已经认可了魔教教主与盟主之间有情,不管那段情是什么时候的,是吗?”
贵公子在这样的眼神中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因为你认可了他们俩之间有情,后来盟主娶妻,那么你已经在潜意识里觉得是盟主先背叛了魔教教主,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这样?既然是这样,那么先有了背叛现在才有了魔教教主报复回来的这一幕,台上盟主被打得吐血时你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是也不是?”
贵公子被这一问问的有些尴尬,毕竟那是他们的盟主,但就算这样他也没有辩驳,确实,他觉得那一掌打的好。
“你再想想,其实你对盟主和魔教教主之间的男男关系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如果在你心中男子与男子相恋是不被世人接受的,那你自己也属于世人范畴之类,你不接受他们之间的恋情,那么这就不属于恋情范围,那就不存在魔教教主报复盟主这件事,魔教教主和盟主之间没有这些感情纠葛那他那么对盟主就不是正常的行为举止,那要被称作为魔教挑衅正道,而盟主对魔教教主无愧疚之情的话他这样打不还手就属于背叛正道,这样,”沈昊丢给贵公子一把剑,向他以眼神示意,“你看,我们盟主投敌了,你上去给他一剑,以儆效尤!”
“你疯了!”我傻了才去捅他。
“你看,你不去,所以你觉得魔教教主收拾盟主是属于他们的家室,对吧?”
“你……巧言善辩。”
“唉~世人愚痴,总被道德礼教所束缚,明明心中喜欢却也必须在乎别人的眼光伤了自己在乎人的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刀捅多了自然也就成了肉泥,疼呢,疼多了也就麻木了,麻木了也就断情绝爱不在乎了~我们盟主原来也是个傻的,诶~你说就因为这一点我们盟主是不是就该立马退位让贤啊~这下一个坐上宝座的人嘛,”沈昊盯着贵公子猛瞧,瞧的贵公子以为沈昊说的那个要取代盟主的人是贵公子自己呢,没想到这人就张嘴来了句,“你觉得你眼前我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受人顶礼膜拜,恩?”
贵公子被气笑了。
台上的人好不热闹,不知怎么的,魔教教主就那么跑了,而他们正道的武林盟主也撂挑子跟着一起跑了,留下满堂的武林泰山北斗歪躺一片,十分难看。
沈昊看着大势所趋,十分自然的就这么站起了身,他正准备掏出自己腰包上的解药救助着满堂的老老少少们,这一救下去,可都是人情债啊,以后他上位做盟主的时候,这些可都是站在他这边的呢!
还没等沈昊笑出声,身边跟着的贵公子也站起来了,恩?怎么回事,这家伙没被毒倒么!
发药的时候贵公子帮了忙,沈昊也阻止不了,这人情债就这么赤果果的被这家伙分走了一半,唉,他师傅老人家教过他一句话:时势造英雄,时势不到自己造。
看了这人情债要慢慢的施了,没事没事,他沈昊本领大,不怕这些人跑掉,一个个可都记在小本本上呢!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一场闹剧过后武林人士身心俱疲,丢了武林盟主不说还在小辈面前丢了脸,实在是要赶快回去闭个关养养精神,过个一两年的,等没人记得这事后再出门才是。
贵公子走时沈昊有些不舍,还好对方说了要请他吃五芳斋的汤圆、糕点和那什么香瓜子,沈昊想想对方都这么对他恋恋不舍的邀请了,他也就摆摆姿态,然后不怎么客气地立马就狗爬着钻进了人家的马车里。
这一钻就翻了个年。
吃完五芳斋的粽子还有天香楼的乳鸽,贵公子还说隔年春天还有野菜百做,也是香的很,对方口述的场景沈昊也是不争气,口水都差点流了下来,更别说还有什么周年庆的30年桃花醉,一听就觉得非常非常好喝啊有没有,听说至此一坛还就埋在贵公子的郊外庄子里。
现在贵公子是沈昊的朋友了,他就不好去偷朋友的东西,只能每日期待着开坛的那一刻,还好贵公子会过日子,每个节气都有让沈昊恨不得吞下自己舌头的美味。以前沈昊还觉得酒一般,特别是花楼的酒水,对于这样的酒,沈昊觉得无味和白开水一般,可是偶然间看到贵公子煮酒,雪的冰冷就着红梅的娇艳,不知是人好看还是景好看,那一夜沈昊倒是意外的醉了。
翻了年,月圆夜,沈昊孤身离开了贵公子的庄子,至此再也没想回这晋州。
等沈昊准备回山门的时候已是盛夏。
沈昊依然是那个沈昊,虽然没做成这武林盟主但他带着新取的万两黄金回师门依然震撼了师门上下的眼。
“小师弟,你打劫官银了?”这是一向不靠谱的八师兄。
“怎么说话呢,小师弟一定是靠自己本事挣得,就算是打劫,也是靠自己本事打劫的,小师弟一定做好了善后,谁也查不到我们山头上来的~”这是不是一般护短的三师兄。
“就算查到了又怎么样,能耐我们师门如何,我让他们统统来了就别想走!”一如往常彪悍的七师姐。
……
老师傅扯断了自己好不容易养好的白胡子,看着眼前乱糟糟的觉得头又开始疼了,“老九啊,你自己说说这金子哪来的,可有后患啊?”
“师傅,这是人家给我的回礼,没有后患没有后患,我救了人家一条命呢,人家回我的买命钱~”又是一副小骄傲的表情。
师傅听到没有后患时就放心了,这小徒弟别看平时不着调,但关键之处还是省得的,这点啊,像他,哈哈哈哈,咳咳,恩。
“师傅师傅,外面来了头肥羊~”这是很欢脱的二师兄,不委屈他的排名。
“肥羊?哦,肥羊啊~咳咳,不是,老二啊,那叫客人,以后记住啦!”
“诶!记住了,不是客人是肥羊~”
“算了算了,叫肥羊进来吧!哦,不,咳咳,叫客人进来吧~”
“师傅,不用叫,我让他自己跟着我后面进来了,你看,肥羊就在那了~长得可好看的肥羊~”
这时众人才看到已经站在那听了半天的人。
“原来你们都看的到他啊,我说呢,站着半天不说话,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又见鬼了呢,原来是活人啊~”这是沈昊也不怎么敢随意招惹的四师兄。
当着人面谈论肥羊的事毕竟很是尴尬,众人静了静后又继续聊自己的去了,老师傅也是一阵尴尬,但他经历久了,自然脸皮也更加厚实一些,这种情况还是很好掌控的。
“老九啊,为师年纪大了,头疼,先回去睡了,这金子我先帮你收着,你先招呼客人,没事不要来打扰为师,有事也不要来打扰为师,可记住了?!”
“……”
“记住了那为师就先溜了,哦,先走了。”
不靠谱师傅一走,众师兄姐也很不要脸的走了个精光,破败的大厅里徒留沈昊和那尊贵异常的客人。
“额,那啥,山里没啥好东西,凉白开要不?”
“我带了酒,说好了我们一起喝的,你不来找我,我只能直接来找你了。”
“哦,我戒酒了。”
“……”
“……”
“听说昨夜山脚下的贾府少了二十坛好酒。”
“额,”沈昊觉得这人怎么没以前那么好对付了,“那不是,我回山门总要给他们带些礼物么。额,你这人靠我这么近干嘛,我喊非礼了啊!!”
贵公子、弈王嗅了嗅,深吸了一口气,对面的沈昊突然就红了脸。
“你喝酒了。”陈述句,换句话就是说你撒谎。
“回山门我开心破戒了。”你能拿我怎么滴!
“很好,告诉你个好消息,要听吗?”弈王淡淡一句。
虽然有诈,但压抑不住好奇心的依旧在踩雷边缘来回试探的沈狐狸,“哦,如果我说我不想听你还会说吗?
“你不想听我就不说。”
“啊,那你就别说了。”
“好。”
这滋味,不是一般难受。
“我改主意了,你说吧。”
“我也改主意了,不想说了。”
“哦?”沈昊挑眉,士别三日真是刮目相看还不够,这是要换对眼珠子去看么,行啊,你小子长进了。“不说那就滚吧!”
“……”
弈王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将军,不是调着情你侬我侬的么,突然来这一手他有些扛不住了。
“我又改主意了,我想说了。”
“!”简直气愤,不带这样的啊,小孩子打架么,还带反悔的,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五芳斋在山脚下开了家分店。”
“啊,你怎么不早说,走走走,我要吃肉粽的,吃一个扔一个~苍了个天的,你知不知道我做梦都想吃那个~”
“不闹了?”
“闹个屁啊,吃饭皇帝大,和你吵架我是亏的慌么,刚才差点憋死我!”
“那我和肉粽你喜欢哪个?”
“啊,好难选,两个我都喜欢。”
“必须选一个。”弈王坚持。
“那,肉粽?”弈王脸直接黑掉了,“哈哈哈,骗你的~咳咳,你脸怎么变黑了,真好玩,呵呵,自然是你啊~你看你这么好看,粽子它啊除了好吃,味道不错,香气四溢,软糯可口,入口即化,甜咸皆宜,你看,它还有什么好处啊~呀,你的脸怎么更黑了,这样你连唯一的优点都没有了哦,这可怎么办~啊,你胆子肥了啊,竟然敢和我动手,看招~葵花点穴手~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