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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社会,人们都在努力地追求幸福。可在追求幸福的同时,恰恰又丢失了幸福。为了上班不迟到,为了完成各种工作任务,为了赚更多的钱,为了得到某个职位,为了积累宽广的人脉,我们必须一路匆匆,必须无止境地加班,必须去各种培训班充电,必须去和各种人打交道,必须成为一台高速运转而又耐压的机器。
我们总是太忙了,不是忙着工作,就是忙着玩游戏忙着追剧。因此我们没有时间做白日梦。也许我们知道做白日梦至少也算一种休息,但是别的娱乐更有吸引力,那个电视剧马上就要开始了,那个游戏太过瘾了,谁有心情去做白日梦喽?于是,疲惫的心,只能靠能快速吸引你的快餐文化来缓解。但是,快餐文化并不能让我们幸福,只是让我们暂时忘记疲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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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伊德早就阐明,倘没有梦的疗慰,人人都非患神经官能症不可。尽管我们没把时间花在做梦上,但我们确实需要梦。《哈利·波特》,《碟形世界》,《三体》等幻想小说本身就是一个梦,它们那么受欢迎,本身就证明人们热爱梦。心理学家表明,失去生活目标和梦想的人会产生深切的空虚。我喜欢的作家杰克·伦敦的自杀,学者们认为是终极信仰的缺失,这实际上也可归结为没有梦可做了。如果说他贫穷时还有一个改变现状的梦,但当他有钱后他还能干什么呢?虽然他有再度航海,但再也找不到那种拼搏的感觉了,于是,没有更高的梦他就没路可走了。想象,做梦,是人们探索未知世界的一种方式,也是给自己的未来一个期许,这使我们的生活充满乐趣和生机。麦家在一篇文章中说:“梦幻,也是现实的一部分。”那么我们又何须排斥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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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批评一个人不切实际的时候,就说这个人简直就是做“白日梦”。“白日梦”基本上不是个好词。可是,那些理性主义者真的就那么高明吗?回答当然是否定的。我们都爱看《熊出没》,却被他们当作是幼稚。我们听得如醉如痴的纯音乐,竟然能让他们打瞌睡。他们只喜欢条理分明的东西,他们只看得见能明显带来利益的东西,他们需要强烈的感官刺激,才能让他们有一点点反应,他们自然体会不到鞋底踩在落叶上的感觉,他们无法理解一个沉浸在想象中而傻笑的人。尼采说:“理性是我们窜改感官的证据和根源,”这就是说,理性主义者宁可相信逻辑而不相信自己的感官,他们头脑中只有密密麻麻的经线和纬线而没有内容,或者有内容但都是复制过来的,又或者有内容都是功利的。他们不是有趣的人,也不是单纯的人,由此可见,理性主义者是一根木头,甚至是根危险的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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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一种简便的寻求幸福的方式。那些依赖刺激才能获得快感的人,如果外部刺激不够他们就会完蛋,他们需要不断地寻找更强烈的更新鲜的刺激,不管他们能不能找到,这本身就是一个悲剧。即使他们付出了代价找到了,但那份新鲜感也会转瞬即逝,于是又要去寻找,欲望永远也不会满足,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那些需要靠金钱才能获得幸福感的人,必定要熬几年才能享受到那一天吧(富二代除外),而不完全依赖物质的人,随时都可以享受到幸福,只要你愿意做梦。心理学家森德伯尔称:“我相信有人即便像佛教僧侣那样安静地打坐,也不会感到无聊。”僧侣打坐时不管是冥想还是观照,我相信这个跟做梦的状态很接近。心理学家沃丹洛维奇指出:“通过自我训练,你会发现周围世界其实很丰富多彩,只要用心体会就会发现周围的美,就不会感到无聊。这个正跟做梦一样,做梦就是在头脑中体会万物,体会它们的美。这无疑证明,做梦是一种低成本的寻求幸福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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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喜欢做白日梦的家伙。只要颈上的头还在,我就可以自由地进入梦境。那么我一般做什么白日梦呢?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意识流的痕迹留在了我的脑海,我便知道了我做了这样的一个梦。我几乎每天傍晚都会坐在公园的湖边,然后看着青山绿水发呆。我想啊想,想象着你来了,长发飘飘,清澈又神秘,像贝加尔湖畔。于是诗一般的旋律响起来了: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月光把爱恋,洒满了湖面,两个人的篝火,照亮整个夜晚……
这不但是首好听的歌,还是一个美丽的故事。沉浸在这个梦里,就这样柔柔地被打动。与其被搞笑剧逗得哈哈大笑,我宁愿选择这样一个故事,也只要这样一个故事。我反复地吟唱,一百遍都不够,我反复地吟唱,带着一种陶醉的微笑——这就是幸福,一种绵绵的感动。记住,笑料固然能让你开怀大笑,但只有让你感动的东西才算幸福,做白日梦能让你得到这些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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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听歌是一个现代的梦,那么写信则是一个古典的梦。春天到来的时候,我收到了你的来信。你告诉我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早些,桃花早早地就开了。你说也许它们每年都是这个时候开,只是你新到这里所以感觉就特别灵敏。当你到外面去发现春天的时候,发现山脚的泡桐树也开花了。还有什么花要在春天报到呢?凡是在春天绽放过的生命你都要一一记录。宽阔的公路旁是修剪得很整齐的朱槿,上面点缀着一两朵红色的花。白鹿寺的门前有几株黄玉兰,你表示你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花。电力局院子里开满了黄色的小花,你认出那是迎春花。经过电力局走上资江一桥,拐弯处的花圃里开了很多兰花,你多么喜欢这些蓝色的蝴蝶,迫不及待地将它们拍下。你还告诉我有一种花特别香,像米粒那样大,但你不知道它的名字。你告诉我在那些不起眼角落,总有花散发着独特的香气,而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名字……最后,你告诉我你还要去很远的地方,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然后像一朵小花那样默黑地开放……好久没读到这样浸透着花香的文字了,我感觉眼眶有泪花充盈,这是幸福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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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我做了一个梦:不知何年何月,不知在什么地方,在一片明净的天空,我是一只自由飞翔的白鸟。我飞呀飞,飞过了高山,飞过了河流,又飞到一个建筑基地。那里到处都被挖得稀烂,到处都在盖楼,人类又在建立新的城市。我正打算绕过一个楼飞过去,不料一个塔吊横过来,我躲过塔吊,一个挖掘机的大铲又挡住我的去路——摆明了它们不让我过去。不过这些笨重的机器又怎能阻挡我的去路?我凭借高超的飞行技术和巧妙的身法,避开了各种机械和障碍物的阻挠,飞离了建筑基地。离开了这片糟糕的地方,我飞到了另一个国度。这里天空辽阔,田野一望无际,田野的尽头是大海。金色的稻浪层层传递,宛如天堂的祭桌。远处是一所学校,白色的教学楼透着一种静穆。田间的小路上,是一个穿白裙的单车少女,她背着一个画板,在追求她的梦想。于是,我就停留在这个地方,看着人们收割,并且帮他们晒谷。我用我神奇的念力将谷子弄到航空母舰上,航空母舰甲板很大,可以晒很多谷子。我驾着航空母舰在海上游荡,享爱着海风,我相信世间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
虽然这只是一个梦,但我无比满足。这个梦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我把它再一次写在这里时,又让我感动了一把——原来幸福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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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实的生活中,有更多实际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处理,整天做梦,那也是不行的。但如果留一点时间做梦,那也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法国作家尼古拉·申富特说:“快乐不是容易的事,在我们自身之中很难找到,在别处更不可能找到。”这就是说,依赖外界,依赖别人,是与幸福背道而驰的,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自己身上。做梦,就是这样一种倾向自我的方式。弗洛伊德早就证明,虚幻的梦所发生的作用完全是真实的。留点时间做梦吧,幸福会在那里和你相遇。虽然我们很难得到恒久的幸福,但至少可以得到零碎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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