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艺术散论
雷家林
双峰并峙
国粹派与西洋派的争论,始终没有停息过,在现代艺术多元的情形下,对于不同风格的画家与作品,应当是本作宽容大度的态度,不在风格的优劣上争高下,而分析它们的有艺术价值的部分,下面我们介绍齐白石、吴冠中两位大家,以他们为代表谈论两种不同的国画风格。
重点画家
齐白石
齐白石《绿天野屋》欣赏:此安南道上之景,丹霞峰下几围芭蕉掩隐野人之屋,充满禅意,画一片绿蕉,是齐老有意为之,文人的趣味:雪里芭蕉;怀素用蕉叶习书;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或者禅门的象征--不一而足,有诗心,有情趣,方可造此之境,有归来,有隐逸,方可悟此真味,白石之山水,是十足的文人画。
造境为方外,世人多不识--读齐白石山水画
齐白石的画,多为其身前人骂,这类作品,以山水为先,花鸟次之,这也难怪,俗人之眼,当多识红艳艳的牡丹,那些黑墨团团源自古之高人的画风,如何为世间多数人识得,诚于老齐自己说的“画里山河无赋税,摆来燕市几人看。”观过齐氏山水的人,无赋税的大好山河是什么样的,其实就是陶潜造的那个乌托邦,不知汉,何况魏晋的世外桃源,当然是以湘地其老家的风情为主,还有岭南的风情,充满芭蕉叶的佛国世界,那种山总是桂林山的山形,要不就是湖海泛舟的那种江湖情怀,还有那些晚看暮雅归来的情形,当然更多是其童年在乡间远游的记忆,不仅在其花鸟画中画得多,在其山水画中俱是如此,这些画,有诗情,有意境,有真挚的故国之思,有在战乱不太平时代的理想世界的样子,此山水之境的人民怡然自得,无赋税,何况战火与人世的纠纷,真个美好的桃花源啊,你看他造的山水之境,那种的南方屋宇,或有在今天凤凰古镇还有其它中国小镇能看到的吊脚楼,或在山间,或在水边,或在水中央,或是芭蕉满屋,或是翠竹簇拥,或芙蓉环绕,这其实就是古代中国文人心理的同构,看惯古画的人,不仅是四王,连荆关董巨离齐的山水也远着呢,画得总是太“简单”了。问题是米家山水不“简单”吗,世人不解齐璜画,尤其不解齐璜山水画,只怪老齐自己太霸道了,删去临摹手一双,画的完全是自己的山水,让有预成图式心理的中国世间观画者,不习惯,不理解,觉得太唐突,真是讨骂呀!
他的花鸟画总还是有细节,有精心刻画的虫子,而山水多是逸笔草草一挥,但还是总有细节不放过,往往又是画中核心主旨的部分,今天的画人越画越有与照片试比高的气派,不仅油画如此,国画亦更多的倾向“现实主义”,而老齐的艺术理解却是“贵在似与不似之间”,有诗意的浸润,有文学趣味,有幽默感,当然有思想性,有正义性,远离世俗流媚,同样就会有正能量,不过这样说齐氏山水画太远了。回到齐氏山水画,画家造境如同方外,画时或许“简单”,但常人难画出,却是两个画外功夫常人难到,一个是诗文的功底,一个是书法的功底,这里面恐怕还包括治印的艺术感觉在里面。大部分今天的画人画画,多不深入诗文,尤其是古典诗文,而书法一门,今天的画人,能深入到吴昌硕齐白石那个境界的亦少,像西洋一路的林风眠、吴冠中,因书法的功底而使其线条的力量感上弱于国粹派,部分大师尚且如此,常人就更不用说了。
有年使齐璜补救家贫在早期教育的先天不足,大器晚成,这正是齐璜运气比陈师曾好的原因,因此老齐看到老陈的画,哭了,说老陈若能活过来,杀了老齐。也就是痛老天对老陈不公。不过陈师曾也是成功者,他给老齐垫背,搭天梯,让中国出个画界中的太阳,当然不只老陈,老齐获得帮助的有关人物,伯乐,支撑者,相当的数量,一切是个人的努力加天意。在艺术上他深入地学书法,不仅有益自己治印,而且让其画中的线条能够产生让人耐看的视觉持久力,观他人画,岁月长了渐渐失去兴趣,观齐氏画,那是越看越有味,齐的画是老酒,他人的画多半是可乐,只有一种片刻的刺激,过后就淡然,老酒是永远的回味,这就是大师的作品与常人作品的区别。
画师画同样的线条,有的软弱无力,有的铁铸成,功夫在画外,世人多不解,没办法,看着齐璜画的水纹,在今天能找出一个同样画得的人,怕是难找出几个,单单是画水纹,就是千锤百炼的,所以齐氏只画弱水三千,加个蜻蜓,就可以独立高标了。梅兰芳也懂齐白石,不仅自己是画梅高手,恐怕是为艺不容易,自己台下千遍,台上一遍,由此理解齐氏,一根线条出现在纸面,却是费尽多少功夫与心血。
齐的山水画境界往往充满生气,仿佛是一个风水宝地似的,画山水,不在多余的刻画,笔不到意到就可以了,他的山水往往只是一两座山,山下几组屋宇,有松柏,有荷塘,有芭蕉,有竹林,有酒旗,有时是雪景仿佛有水彩画的感觉,寒意中不泛温暖,题画的诗中又是幽默而有味,还有点搞笑,当然亦是骨子里有点酸,对于他的那些用画换酒换白菜可笑的事儿,也是看出齐木匠“堕落”成古代文人(劳动人民堕落成臭老九,呵呵),大有古风。米点云山在他的一些画中得到神奇的运用,往往是天雨时的情形,乌云压山顶,用墨湿润,用笔气脉十分的饱满而连绵,承传吴昌硕画气不画形的理念,从花鸟画注入山水画中,红花墨叶的用色方法,同样在其画秋色与枫林与芙蓉木时,显示出来,此法被李可染发扬光大。也许齐氏的山水画在常人看来不成熟,但他的影响如同徐渭,八大,石涛等人,向后人提供新的东西,其后的高明者,在其开创的风气中前进,终成大家,山水是李可染等人,花鸟是李苦禅等人,看到一些照片中的老齐环绕着观画的小朋友,大概不少人会恨自己没早生几十年吧。
理解齐画,尽可能不把当时的政治形势与画者本人联系的僵化理解,时势有时并非画者艺人的原本想法,只是顺势而为,江浙有些人因潘天寿在当时的不公而迁怒于齐氏,这其实与齐氏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自己理解齐白石在艺术创作上延续了民国的固定模式,骨子里仍然画自己想画的,只是顺应形势而作点改变,不影响画者一生的艺术经历与成就。
齐白石《松鹰图》欣赏。白石长于花鸟,松鹰亦常作,有一种野逸之气,他发展八大那种风格,用墨更为苍润华滋,并着淡淡的色,形象更为丰盈,白石非八大那号失意之人,故画中总还有乐观的因素在,总有点积极的要素在,此种格局影响到李苦禅甚至还有吴作人,画鹰多含水份,毛羽更为丰盈变幻,增强表现力。
齐白石水墨作品欣赏。一只秋蝉,嬉在几片芭蕉叶上,那是西陆蝉声的诗意展现。秋蝉精细刻画,叶片大写意近块面一般,一虚一实,一细一粗,一浓一淡,一阴一阳,对比运用巧妙。齐氏花鸟虫鱼之类的画题往往原生态,对儿时乡村梦境的追记,还有那些暮归有老牛,美好的田园。
西陆蝉声,与枫叶霜红是一种强烈的对比,不仅是两个色彩的对比,亦是两种心境的对比,蝉声唱的也许宋玉那种登山临水,草木摇落的凄凉,而枫叶如花浓如二月则是人生夕阳红的乐观精神,客居京华的齐璜望着西山的霜叶,想到的是麓山的枫叶,进而想到的七十二衡峰枫叶红了的时候,有一种浓郁的乡情浸透笔底 。
红树青山桃花流水--再读齐白石山水画
此文章的标题源自余少年时随艺校生去湘西写生时路过桃花源在山门见到的对联:红树青山斜阳古道,桃花流水福地洞天。最近热心读齐氏之山水,应当是读过诸多常人之画与古人之画后的一种回归,真正的大家就是常被人骂的那一个,其实也不奇怪,本人有时怀疑齐璜非世上人,为某个神仙下凡,否则他的艺术每一项比如诗书画印,总有不凡的奇气散发而出。作为学西画出身的人,初看齐画不觉得如何的好,而且是画得有点那个,说不明白,道不清楚,阅历与岁月的增长帮助了本大愚有点开悟,渐渐识得老齐,识得其山水画的奇妙之处。生在清国,成就在民国,谢世在今朝的齐白石先生,运气出奇的好,今天的画作出售卖天价也是在招其画魂归来,李可染那句可贵者胆,所要者魂,又是什么,是贵在似与不似之间吗,是学我者死,反我者生吗,今天的常人山水画,能与古人较个高下吗,所有的今天的在国展中显摆的那些画人,能在百年千年后能立定脚根吗,本博写此文章,其实就是想向画画者分享自己的理解,山水画应当是如何的自由独立,如何的多元变幻。艺术亦经历现实主义与革命激情的年代,经历文革后伤痕艺术还有现代狂风的时代,到现在的用现代技术与绘画结合的时代,画家在画什么画,商品画,世俗画,笔墨画,技法画,还有所谓的新文人画,千年的历史,会过滤一些所谓的画人,留下的,就是可以在画界青史上留下一笔的人,毫无疑问,齐璜可以在此青史或简册中有记录的人,不仅是其画印诗文在其画中,不仅是其有点“俗气”而多卖钱生存的花鸟画,而且是世人多不看重的山水画,能够与古人,与徐渭八大石涛齐列的现代画人,是黄宾虹吗,不然,是老齐,在深入笔墨的深度上,齐氏无法比肩黄氏,但是,在造境的高妙上,在诗意的浸润上,在线条的功力上,在空灵悠远的情境韵味上,在布白构成上,还齐氏胜一手,重新的审视齐璜的山水画,也许我想到文人相轻时,陈子庄曾经轻李可染关山月的画,象镜子里看去的,这是在构成上说的,过去觉得老陈有点唐突,现在却是觉得多少有点道理,曾经的吴冠中评潘天寿的《小泷湫图》中谈构成谈得十分的深入,不过愚看了齐氏的某些作品,觉得齐璜的水墨构成不弱于潘氏任何人,有围棋布阵的理念意味在其中,而且湘人本来就长于兵阵,若在构成上布置,那是小菜一蝶。其中有一幅图是三面包围而网开一面,可以是十分的高妙,在近现代的时代,有崇尚徐渭八大与石涛的齐璜,有学习金农的齐璜,别人学到的是皮毛,而老齐学到的是精髓。
齐白石的《雨后云山》源于米家山水,远山用桂林丹霞山状,浓云飞顶,山下烟树迷蒙,水边平地屋舍俨然,全用勾线而不作墨,冰莹剔透如仙境云间人家,近景汀洲一排林木郁郁青青,小桥横渡,全然一个世外桃源的图景。全图用水浓郁,水墨淋漓,一种氤氲之气弥漫。
越来越多的资料在网上出现,次一等的画面图像的显示让愚者获得更加全面而深入的理解大匠的艺术魅力,尤其是山水画,不过我自己的理解别人无法代替,所谓冷暖自知是也,黄宾虹山水先是画得白净净一片,后是画得“黑糊糊”一片,世人同样不解,有个傅雷十分赏识他的画,当然那是他的好,画得太逼有时会失得“太多”,所谓近现代的山水画第一把交椅不是黄宾虹,不是李可染不是张大千而是齐璜,所为此论者何,线条功夫还是其次,诗意,造境高妙,构成的奇伟,奇气的充满,或者画中的阳刚正气的充溢方是主要的原因。气如何的画出,古画画气不画形,吴昌硕此语有几个参悟者,天地间庸俗之人太多,难有几个拾得者。
齐氏会把其诗书画印的艺术理念注入其山水画中,有一个总的灵魂所在,山水之境因人而造,人奇而画古,此语真不虚,首先是人奇,如何的奇,老而辣,老而雅,老而稚,老而搞笑幽默,诗文在点松火而伴松香读得太多而十分的“反动”,这种“反动”会影响到他的画境制造,似,他学了的古人并没少于四王这几个太俗古人,不似,删去临摹之手,自然多不似,看不出其画学的某家某派,所有的都化入了自己的风格中,陈师曾,徐悲鸿,少数几个会相画界之马者,识得这个疯子是个不凡的,这就太让老齐幸运了。活着时有这些仁兄的帮助,还不会饿死京华。
他的花鸟画还是有点俗,这个也是生存的被迫,世人买得多的也是这类的画,让他好歹有饭吃,那种画的境界还不能十分的高妙玄远,空灵无我,有时红艳艳还是没能免于俗气,但他的画山水,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境由心生,不凡的心造的不凡的境,与佛国宝地十分的接近,芭蕉,芙蓉,柳树,松柏,万杆绿竹,红枫桃花,这是他常常画的树木,山形圆浑,有时却方正,南山的风味浓郁于北方,我书意造本无法,画恐怕也一样的,有法后方后无法,无法胜有法,这个境界就到了天人合一的层次,观近代以来的山水作品,到这个境界者,真的是不多啊。
看得出齐氏的画有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一个豪杰的味道吗,没有人,却有山翁与童子,要不是渔父农夫,还有山中的贤者高士,所谓的英魂豪杰,那是俗人,山翁童子,那是个人的文化情怀与心境,夕阳牛背,老树昏雅,那是个人向晚意踌蹉的心理徘徊与悠然,真个的文人,出身为非文人,变成真个的文人时,比文人还文人,那看昏雅落日的记忆,还够逸笔草草地画出来,画得还有点太那个,成了引导人们唤起诗意兴趣的媒介。
石涛的画,还有八大的画,还有徐渭的画,少不了陶潜的诗意与桃源胜境,齐氏同样追风于古画之贤者,我们看到齐氏的湘地风情,当然还有西京的路上风情,一路邓林,这种红树青山的造境,过于古人,恐怕是加了老辣的乡愁在其中。有时他的自画像,与凡高不同,那是远景中的小人,画的多半是自己,要不是自己的童年,说画的少年阿芝也对,画中的古装的酒鬼,多半是画自己,醉意不在酒而在山水间,有时期望以画里山水换得酒钱,有时画个白菜换得一车白菜,如此的世上疯子,人不算奇?画能不古嘛?笔墨当随时代,不可是形式上的当随,而应当是心境上的当随,与时俱进不是服饰现代了,心灵轻薄了,古意越浓越现代,有几个理解者。
画自己的风格时,程式出现了,滕王阁的阁形,其实又象是自己家乡书阁的阁形,有错吗,没错,程式是京剧的艺术高妙之境,梅兰芳太懂了,齐氏何尝不懂,程式,只是为新的造境服务,画了好几幅的滕王阁,王勃的诗意与行文意境并不因为齐氏着笔太少而诗意文情淡薄,境造者空环留置多点而让观者想象与再造同样多点,这就是中国京剧相联络的中国绘画,程式无处不在,反复在一个画面出现,次次有不全同,变幻莫测,这就是中国艺术,高妙者有手法上是多么的相同,你就理解梅兰芳如何看重老齐了。
已经看到今人开始学齐氏山水,有的学得似,不过有时看到那些画人画张家界,画的象某个角度某个真山之形,就觉得不对劲,画贵在似与不似之间,连吴冠中亦是遵循此原则,今人却仿佛不理解,画得与照片比高低,画得太逼,这个可不是真境逼而神境生,而是与自然太接近,与艺术太远离。至于画得越来越象照片者,若有诗意浸润,也就不算有问题,如果与文学性离得太远,那就是走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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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白石的美人画
今天流传齐白石晚岁九十的高龄还想娶漂亮年轻的妹子为妻,却因为挂了而未能成功,其实齐白石年轻时的风流,有些传记中说了一些,而且我年轻时读毕加索的传记,有一本名《毕加索和他的情人们》,写大画家的风流韵事,写他对待女性的态度,还有因女人带给他的艺术激情,大概艺术的超人们,总还有相同的特质,无论西方东方,但我这里不是想说画家的风流遗韵,而是说说他的美人画。
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齐白石就是靠画虾子吃遍天下的,或者其长于花鸟画,而其山水与人物,不是特别的让人理解,其中人物画,还有一些美人画,基本上没有多少人赞许,但是齐白石的人物画的地位,并不会逊于其花鸟画,不要说那么高士般的佛道人物,承黄慎的作风,他的美人画,亦脱了清时的遗风,有了自己的写意风格。
美人画最应避免的是甜俗,世人其实很难脱去这一点,齐白石生于清朝,自然他早年的人物画,尤其是美人画,受当时的绘画风格影响很深,比如陈老莲,钱慧安,所绘那种美人似乎有点病态,与唐宋时的美人差别明显,味道上完全的不一致。一个是丰韵美满的,一个是瘦弱难禁的,齐氏美人承清时的风尚,自然起步阶段就弱了一点,不过随着时代的演进,他的美人画风尚,得到改变,与他的山水,花鸟画一样,进入化境,这恐怕是一个人到了晚境,一切成熟起来,虽然他所从事的绘画项目多,却一齐到了老境,这个不能不察。齐氏美人画的化境可以从他以美人背景的角度来画美人体现出来,画一个美人多美,有时不一定要正面的刻画,顾影自怜的美人,有时背影更美,美在调动观者的想象,实际上齐氏画牛,有时亦用此法,一牛之背影亦能把乡间的老牛画活,这种老牛还配以春风杨柳,虽然寥寥几笔,却是生气弥满,意境深远。
大多数齐氏美人的背影图总是画一个美人抱一子,画面体现的是母爱与温馨(恐怕还有多子多福的意味在其中),妇女的成熟贤慧之美,当然他也画林妹妹,黛玉葬花,但他晚年的作品脱出脂粉气,有一点天然朴质的感觉,而且他的笔墨功底到了此时,深厚沉着,笔墨呈现出来的气象峥嵘,有一种难言的魄力。
我们现在还很少见到其四十前画的美人画,但从其画的数幅清时装束的老女人的正面像,可以窥视到齐氏早期人物画的写实功底不弱,自然可以推测的是,其画年轻女子的作品,同样是具备此等功底的。删去临摹手一双,在齐氏的绘画作品中,应当是全部得到体现,没有漏洞与死角,自然其美人画,亦是如此,理解齐氏作品,不可以初见时就反感,这个初见时“貌”“不惊人”处恰恰是画者高明之处,画的高深不在外在,而在深处,在意味,在笔墨的“千年”功力,在取象安排上的巧妙等等。
读画,有时有一个词叫“风神”,这个奇怪的美学意味值得人们更为深入的探究,一些今人的画,画倒画的象样,所费功夫亦多,所缺少的便是“风神”二字,说明白点就是画面散发的气象,缺少力量,缺少耐人寻味的东西。我这里不算玩弄抽象的词汇,而是有些东西,难以一句说清,只有如禅宗之境,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东方人画美人,着衣且含蕴的女子为主流,不像西方以裸体为主,其它画家如张大千,傅抱石皆是如此的作风,地域风情不同,对待女性的态度亦不同,齐氏生于清国,他满脑子是古代的帝王思想,在他自己的家里时他是独裁的,专横的,讨多少女人是他的自由,讨多年轻多漂亮亦是他的自由,与卿何干,按照毛的说法这是他的隐私,所以我们不要太在意齐白石娶了多少漂亮年轻的妹子,还是应当多关注其绘画艺术的风格特征。
齐白石《郑家婢》欣赏。诗云:曲栏杆外有笑声,风过衣香细细生。旧梦有情偏记得,自称侬是郑康成。齐璜年轻时在长沙就有自己的情人,去北京后原配只愿呆在湘潭老家,齐氏所图美女,稚气十足,有点古拙味,这是黄慎的影响有关,东方人的情色,一向是含蓄的,而且有点诗意,水红的衣饰显出温情脉脉情调。
齐白石人物画古意盎然,笔墨浑厚,从金农、黄慎画中脱胎而出,幽默感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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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葵:凡高PK齐白石
曾经读过一些禅宗的书,比如铃木大拙等人的言语,在谈到西方东方对于花木植物的态度时,有明显的不同,西方重理性与分析解剖,往往会把花叶等折取下来,进行折腾,当然在西方的画家来说,画静物就有花瓶之类,往往把想画的花木置于容器内,这个若在容器内放置点水还能延长一下所折取的植物一段时光的生命,这个从另一方面反映西方对于人之外的生命不是平等而是漠视的态度,而东方的观者与画者,往往不是把植物折取来分析解剖,而是四面围绕的观看(东方画者画山亦是如此),获取感性的认知,心神领会,做到一种忘我的境界,或者就是庄生梦蝶那般的作派,花与人两忘,人与花合而为一,幻觉与梦想的萦绕,而东方人画花木,在古典时代的大多数情形下,就是观察而存于胸中,臣无粉本的目识心记,然后画下来,最明显的就是郑板桥的兰竹,遵循这一作派。当然进入近代以来,东西双方的价值取向近于趋同,互相之间借用,纵是如此,我们从凡高与齐璜所绘的向日葵的作品中,仍然可以看出东西画者或者直接说两种不同地域文化的人的不同之处。
东方人对于花木的感情是拟人的,比如红楼梦中的林黛玉的葬花: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就是东方古人能够感受花木的生命力与有情之物,把落红当着一堆生命的精灵葬在泥土中,仿佛它们就是一堆兄弟姐妹,平等而尊重,这个东方人独特的心绪,不是西方人能够理解透切的。这个不过是说得近一点的,若说远一点就是到屈原那里的香草美人,象中国的画者总是把梅兰竹菊四君子与文人画者或者名仕们相等于的,是一种心理与情操的折射,至于向日葵同样有比拟的地方,尤其是在帝王朝代,君臣父子,恐怕还有年纪到老时的状态,壮心不已的思绪,会借助向日葵来象征,比拟。
但实际上中国的折取多枝花木而铸成一个花艺艺术品,并绘制成绘画作品,在宋朝的绘画艺术品亦是常见的,这两种风格心理作派同时的存在在中国的社会,只不过在东方佛家与禅宗的社会来说,众生平等,这个众生当然包括有生命的植物,花花草草的,甚至有些名仕不吃菜心,是因为有生之故。所以东方的古人尽可能的尊重生命,包括植物的生命,并且是东方佛教世界的崇尚与力行的地方。而且纵是折取花木在东方亦只是观赏,而不是解剖与分析,这个仍然是重要的区别。
凡高的向日葵花是置于容器内,或置于桌面,地面,而齐白石是绘制的是仍然置于泥土中向日葵花,向晚的风情,仍然是坚挺而茂盛的。凡高的作品大体是趋向于东方的,受东方艺术的浮世绘作品影响,色彩的鲜明亮丽是他的作品的整体的风格,在他的《向日葵》系列作品中同样得到体现,只是如何观察放置所绘的植物上,仍然遵循西方风格,而齐白石则是遵循东方风格,这种东方风格有时候会有一种特别的个案,比如郑所南的兰草不画土石,往往是有喻意的,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家国出现危机时,任何时代的遗民的心情,基本的相同。不绘土石的兰草,仍然是呈生命的状态,不是折取一支阶段,只是以此说明国家兴亡的现实而已。
由于近代的西风东渐,中国的画人中折取一支来绘花木自然多起来,事实上恽南田的一些作品是仿佛折取一支而绘成,或者只绘一支,究竟是否折取还难以肯定,因为按照中国人的常理,多不折取而是观察然后记忆,再直接绘制花木的部分代整体。但我们亦看到凡高绘花木时,亦有不折取而直接对着生长的花木写生,可能是先绘素描稿,然后上油彩的,这个显然是东方的作派,由于东方的物品与艺术,工艺品与包装绘的流传到欧洲是大量的,被有先见之明的印象主义大师深切的感悟而借鉴,使得他们的作品呈现东方风格,但这种东方风格仍然是运用西方材质与手法完成还有他们预成的观念的。
这两个大师的国际视野,当然是反向的,凡高没见过齐璜的作品,实际没有可能,因为相对于凡高,齐璜是晚生的,齐璜是否见过凡高的画,比如在印刷品上,可能性是存在的,当然凡高见过浮世绘或者东方的一些陶瓷艺术品还有散落在欧洲的中国古典绘画,应当是受过东方艺术感染的人,当然不只是凡高,其它什么高更,毕加索,马蒂斯就更多,成为一个倾向东方风格的群体,对于他们东方的艺术就是他们国际视野的一部分,相反对于中国的画者,欧洲的艺术亦是中国画者国际视野的一个重要的部分,而且对于中国近代的影响是十分明显的,超过其它的地域,比如齐白石画鸽子,他自然是看过毕加索的作品,他要比划一下,好比是画界的武士在隔空比武,而毕加索用毛笔学习齐璜的画,并且展示给张大千看,足以看出东西方艺术大师的胸襟与怀抱,或者真正大师应有的特质与眼光。
凡高用油彩画向日葵,他是破传统的,而且这个破西方传统比其它印象派画家走得远,他不太过分的重视形的细腻刻画,而是加重笔触的张扬,或者强调笔触以张扬自己的艺术激情与生命的感觉,而且在用色上,尽量地单纯,生鲜,而不是过分的用中间色,调和色,他有意识的倾向东方绘画的单色平涂形态,同时有保留西方绘画的浮雕感觉,往往用厚涂抹油彩的方式来增添这种立体感。当然还有他那种塞尚式的质感的获取,把向晚的花果实绘制得充满力量感觉,在视觉上给人震撼的效果。他的风格粗旷,有阳刚的意味,这个在齐白石的作品有亦有相似的东西,齐的向日葵细部不同于他的其它花鸟画,有些虫子的参入而对比鲜明,齐的向日葵只有在花果实的部分,着力深,点点细密而获得一种充实,而大部分的叶儿是粗旷而率意,逸笔为之,有时甚至着色不饱满,但整体的印象却是风骨具备,获取传神的力量。
无论中东西合璧还是西东合璧,并不是近代就有,按陈师曾的《中国绘画史》所说,中国绘画被西域的感染实际上是在秦朝开始,这个是与西域的扩张战争中形成的,此后断断续续的有这种影响的存在,比如有个尉迟乙僧的土耳其画师,就是明显的例子,而宋朝的李成就有那种明显的西方立体感觉的绘画风格的出现,而且还是明显的。这种断断续续的影响始终未能形成主流,中国绘画的整体历史,仍然遵循原本的风格,线描为主,对于花木的绘制基本是不折取,直接的围绕四遭观察,领会其精神,把自己融会进去,获得神采而发于布面与纸面。
凡高与齐璜的《向日葵》,在绘画的材质上的明显差异,此亦是东西方无法完全同一的差异,这种和而不同的现象不会在未来完全的消逝,可能在某个时段还会显得更加的明显。
世界大同,艺术亦无法跳出这个趋势。
齐白石《大富贵到白头图》,读了还真让人愿望如此,富贵到白头,为人生一快事也。鸟用八大之法,渗以淡彩,花用吴昌硕之法,融合无间,作色艳而不俗,大气充满。
雷家林摄于北京西城齐氏老屋
齐白石老师教央美学生画画
由徐悲鸿三顾位于北平西单跨东胡同“齐宅”,始把齐老师请进北平艺专,教孙子辈的学生画画。――
2015年那一年,我去了齐氏的老宅,望着孤零零的老屋,生出一股伤感与愁绪,这个在画界有影响力,充满风流遗韵的场所,今天被那些没有特色味道砖头林包围,甚至因为此屋没有土地所有权,会被强拆的命运,我最终是在这个世纪的遗址上凭吊一回,未来的情形就不得而知了。
齐白石应当是与毕加索齐名的世界艺术级大师,这个不是政治情势封号而形成,而是他在清,民,今三朝的长期艰难的艺术实践而奠定的名誉与称号,纵使当时不封号于“人民艺术家”,亦无损其艺术的光辉。
天天发心默念着天下太平,而实际上却是战争不断的时代,他艰难而幸运的从事着在当时并不是特别看重的艺术生涯。
他是一个传奇人物,从草根里翻滚出来的艺术山大王,所从事的艺术,以生活为源泉,以古人为其师,以自然为其师,在似与不似之间以求生机与活力,得出神采与逸气。
他的虫子,动物,花鸟,山水,人物与世相违,显方外的风情,那种不染世风的超脱精神,成就其艺术不受朝代变幻的影响,有持久的影响力与欣赏力。
他的画一直在影响我们,没有生在当时的人们,仍然能得到他的教益,因为他的画与他的故事还有他的课徒文字在,这种超越时空的教学意义是永远存在的,他的画总是三个字可以概括;“有味道”,这就是画的无上境界。
齐白石不是任何党员,亦没有文凭,说着浓重的湖南口音,还到了退休年龄,放在今天,谁请他到央美上课那是不可能的事,今天的体制严格到齐白石不可能再吃这种饭,还好齐白石大部分生活在清朝与民国时代,那个时候自由是处于社会的变革中,一切无从强制,所以他与他那一辈的人的机会好,亦让人们羡慕。
那个时代永远地远去,我们怀念,我们追忆,我们生在山野草泽的画者,仍然以此为精神领袖,这是毫无疑义的。
大气的作品在简单但不单调,齐白石的仙寿如西王母那里摘来,有三千年方结果的气象。
三千年的仙果只存在画者的手中,画者书法功力到位,则有三千年的风范,。
大伽成灾――从齐白石画虾想到
看过美国的恐怖电影《狂蟒之灾》,那种惊慌心理仍然如昨,由此想到的今天的画虾成灾,自从齐白石的画虾成为寻常百姓共知的事儿后,后世的模仿者也是不绝如缕的,那真是大伽成灾,有的是说自己是再传弟子,有的说自己是x代齐氏弟子,还有弟子的弟子,弟子的弟子的弟子。有一位诚实者画两只虾,虾身是人首,声称是齐的真迹,公开的叫卖,当然是戏言了,此画虽劣,却也道出今天这种齐氏虾的假画仿画成灾的现实,因为齐逝后很多年,他的画作特别是他的虾题材的作品,深受人们喜爱与追捧,价格不断的推高,由此,在这人人皆可为“艺术家”的时代,更多的齐氏“再生弟子”画虾而混一碗饭吃,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只不过假画也坑那些收藏者。画家成灾,画伽成灾,话家成灾,这自媒体开放的时代,人人都是思想家,那碎片化的思想语录是上了二微等平台,当然系统一点的博客论坛更是思想成灾。个个是大伽的,大V小VAV齐上阵的时代,爱喷不一定能赢,但不喷却是一点机会也没有的。
齐白石的虾是很难模仿的,不仅是“神”难模仿,连“形”都没法准确的模仿,因为用生宣作画,水的渲染效果不会象油画或者工笔画在熟宣纸那般的清晰,这种生宣纸的效果在画家的绘制时亦只有一次的机会,无法重复的,齐白石所有程式化的虾画大势上相同,但总有细微的差别,那微妙的透明感觉,叠加的水墨层次感觉,是最难画的,齐氏画虾,受其老师胡沁园的影响,目前能见到胡的一幅画虾与一幅画蠏,虽说大家(伽、虾,呵呵)多半转益多师者,但其年轻时的老师的影响应当是比较直接而强烈一些,虽然胡不是第一个画虾与蟹者,我们知道的徐渭,沈周,八大等人皆有画虾与蟹者,比如八大流落在南昌的街头,还会疯癫地画蟹而换酒吃。齐白石画虾经历的是九进九出,反反复复地深入然后创变,不断的简省与强化,所谓的简省,是虾足的简少,所谓的强调,是虾眼的加长加粗强调一下,用墨也浓,与透明的虾身泾渭分明起来。虾眼加长加粗加浓意味着不似,这会让你想到三星堆的头像,那些鼓起暴露的眼不可以误以为是一群古代四川的甲亢病者,而是一种艺术的夸张与强调,突出的是眼的千里之明,或者能观过去现在与未来,增添一种神灵的色彩,这与齐氏画虾的用意有异曲同工之妙。关于艺术的强调李白也有“白发三千丈”的,若说现实的人的头发之长,比如妹子留长发,最长不过二米,不到一丈的,但是艺术就是可以无限地长,无限地夸张,目的就是强调一种浓郁的愁绪。当然齐在世时三星堆艺术还没有出土面世,但任何真正的大师就是开天眼的。当然我们知道的恶搞齐氏画虾者画人首虾身,这个在埃及的人面狮身有参照的,有灵感的凭借的,事实上古代就是人首蛇身的,比如我们的先祖:伏羲与女娲。艺术的灵感来源其实很多的是机缘的到来,是无法强求的。虾如龙,龙之睛点之尤其是用心的关键所为,这个老齐是聪明的(这个聪明就是聪明,千万不要说我们湖南人狡猾),睛是不能随便点的,一点这龙就活了,飞上天,这个画龙点睛的故事大家是知道了,白石画虾就是要画出蛟龙之象,有不凡的气魄,这个不可不察,亦很难模仿,非大家(伽,虾)难到那个境界。
齐氏画虾还能入神入妙,他人若没有这种天分与功力,还是不要画虾为好,记得后王(王铎)之迹流传日本,一时模仿者如云,却迷失了自我,成为真正的丑书,这个不可不慎的。如此画虾成灾的现象便会消逝,这世上许多的禽鸟与水族,真正的大伽应当选择自己可能突破的品种,或鸡或鱼或马或蛇或熊,单项专精,也许能够成为真正的好手,若随别人的屁股后面转,很难成大家而有突破的,一辈子掩没在平庸之中。
画虾成灾自然是不好,题材过于的单调,难道没了别的可画,这老齐在匪灾盛行,战乱频繁的民国时代,因为怕死为了逃命而逃到北平,他用了一首表达了这种心情:《燕京果盛有怀小园》:
“家园尚剩种花地,梨橘葡萄四角多。安得赶山鞭在手,一家草木过黄河。”
他的这种心情与发愿其实最终还圆满了,只不过是用了另外的一种方式。把他的家山之草木恐怕还有山川与人物比如他的青梅竹马的小朋友皆化于他的宣素上,带入燕京,然后从帝都而散发到五洲四海的。他是把衡峰七十二之山川中的一草一木通过他的笔墨带进了世人的生活中,我忽然想起的那首范山人画山水歌:
山峥嵘,水泓澄。
漫漫汗汗一笔耕,一草一木栖神明。
忽如空中有物,物中有声。
复如远道望乡客,梦绕山川身不行。
齐璜是不想离开老家,老齐本是这种恋家之心,因战乱而不得不离开,所以幻想把家山的一切能过黄河带到燕京,这种幻想心理一直是他的心理所想,强烈的欲望,但现实的是家山的自然的一草一木是无法容易转移的,所以他要用笔墨化入宣素中,巧妙地带过黄河,进入他的北漂所在地,然后发散到八纮之所在,这个是聪明的(聪明就是聪明,不要理解成狡猾)。这样你就理解齐氏为何拼命的画,画他熟悉的,别人不敢画的,所有的题材,算盘,称它,各种家具,猪鸭鱼鸡咸蛋,白菜萝卜之类,蜡烛还有齐家的老鼠,全部画进纸上,在燕市叫卖,混碗饭吃,不会饿死。平庸的大伽只会画四君子,老掉牙的题材。
这个“狡猾”的湖南农民把瀟湘的云烟与一草一木进古帝都北平,想想那些湖北的(米氏父子)三吴的(董氏)画潇湘平缓的江南,那也只是客人对于外乡的描绘,隔着一层的,若齐氏画自己的家山,家山有不能够美之处,这“狡猾的农民大伽”竟然能从岭南借来不少好景,桂林借一点,还把岭南的芭蕉也“借”去不少,但岭南并没有因此少一毫毛的。这样湘地之美就是锦上添花了,何况这种美景,还因他的手而传之海外,洋人为之倾倒折腰的(比如西班牙老毕)。
今天的北京有点水泥城的感觉,少有原生态,所以当齐氏原生态的画作出现在人们眼前时,一切心理是能够触发生机与活力的,虽然只是在眼的方面得到养育,这样其实也很不错,这雾霾常常环绕的帝都,确实需要江南道的新鲜空气与菜果来养育,不仅要有农民的菜果养口,还要有“齐木匠”的“菜果”养眼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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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齐白石--画出的湘楚王霸之气
齐白石在陈师曾的指点下,从吴昌硕画中打开大匠之门,师其迹更是师其心,以不似之似法师之,在书法的功力上以《天发神谶碑》为主攻方向,兼有金农的意味。红花墨叶的用色法较之吴氏单纯点,却是用心更能如一,齐氏作品的纸上烟云是潇湘云水,钟九嶷之灵气,或者还沾染古三苗之地的尚武精神与王霸之气。
齐璜并非只有鹰系列的作品是画出的湘楚王霸之气,那些草虫:露重难飞进的秋蝉,扑火的飞蛾,特别是水中的虾,便是生猛的意象,蝉是风多响易沉的沉郁,用浓郁还坚实细致的笔法图之,十分刚劲,而衬之大写意的红叶,显婀娜之态。齐氏的虾是一个个水中的小蛟龙,夸张的眼珠增添猛气,横行霸道的蟹亦是这般 。
齐白石的作品同样不乏轻快而有传统文化意味的作品,寓意丰富,比如三鱼喻三余,蝙蝠喻福等等,似乎其作品时代的烙印并不明显,实际上许多画人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笔墨当随时代如果成权势的图解使艺术的净洁不再而难堪,艺术的水准便因道之不纯粹而损伤。画者是造化手,纸面空间是宇宙,涂鸦的诗意境界 。
齐白石的画里总是有乡情的浸润,农家的景致常常出现在其画面,牵牛花此等凡花却在其笔下得到张扬而永恒,原生态的意味让人思绪能时光倒流,获得宁静与慰藉,艺术的安乐椅与凌云的激发媒介是同时存在,实际上人在世上的茅盾心态在画者素材的不同中体现出来,闲舒的小品与雄风的大作正是人生的多元的体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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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白石—画界横行霸道的独行侠
——从大师画蟹中想到
农民出身的画家对于种植各种农业植物应当是天然的在行,而且有熟悉与亲切的感觉,与城市出身的画者特别是今天的都市之人甚至不会农活的农二代画者有本质的区别,比如对于种瓜来说,这应当是他木匠活的闲时能干的事儿,也是他常常熟悉的生活,当然齐白石种瓜不同于邵平,邵平是前朝官员被迫还鄕的一种回归,而齐是天然的种瓜人,齐发心发愿一家草木过黄河(《燕京果盛有怀小园》:“家园尚剩种花地,梨橘葡萄四角多。安得赶山鞭在手,一家草木过黄河。”),他其实是做到了,只不过是以灵魂附着在纸面上的形式,不仅过了黄河到北平古帝都,把潇湘的云烟与草木带进有点枯寂的城市,让死气太多的城市充满清新的活力,事实上是传遍五洲四海,凭借其画作的影响力,他走了那么久,但他的影响超过任何一个平庸者,他的文化影响力从湖湘的原初地发散,胜于任何一种以其实力量所产生的力量,而且能够持久,不受更多的政治情势的影响。这个天然的青门老种瓜不再是在土壤上种植什么,而是种植在宣素上,是艺术之瓜果,一种全新的禅意之正果。
那么他的成功又有那些精神性格起作用呢,这使家林想到齐璜画蟹,他所绘之蟹,不仅仅是一道美味,总有一种特别的意味在其中。
他的“蟹”是自喻,全部的自喻,蟹者是出名的横行侠,所以白石画蟹,有好几层深层的意思含蕴。
受文革洗脑的人那一代画者也许还会记得那个唱词:“看你横行霸道到几时?”从社会的行事风格来说,当然是中庸的好,但对于艺术,却是极端的好,潘天寿也持这种类似的艺术观点:要么,要么――的两极哲学。齐氏的蟹,还有他的虾,他的所有的艺术皆是自喻的,有自己的相在其中,比如仙翁与童子,少年的阿芝,老年的白石,皆画在一个故山的画面,超越了时空的限制。画他的虾,有一种坚毅的龙象之气,画他的蟹,有一种独行特立,我行我素的精神。
德人本雅明曾经有一个老人化为小孩的故事吸引人,但我们知道的他的灵感来源出于老子,老子是楚人,他的“复归于婴儿”,被本雅明作了更形象的演绎。
齐白石的绘画艺术的核心:其实就是复归于婴儿。从题材与心态上,可以看得出来。
四九年后的齐氏,并没有社会的变化而改变自己的绘画题材,但他也会画一些平衡于今朝的意味,比如画祖国万岁,画和平,画太阳出在湖南,只题款的微调,所绘仍然是花叶与禽鸟,山水等等,二战后齐氏画了一幅鹰赠前朝的蒋委员长,他后来又给毛主席画了一幅作为平衡。但他不会去刻意地画工农兵,象徐悲鸿进入今朝的三年,刻意改变自己,结果是迷失自我。齐氏只是作一种微调,顺应一种新的时代环境,没有撼动其从事艺术的独行侠的根本。
齐氏坚持横行与独行,意味其艺术的品质在根本上没有受到破坏,保持其艺术风格和连贯性。横行霸道的性格基于其地域的性格铸成,湘人的诚拙,霸蛮的死性格,可能用在军事上让人诟病的多,比如与太平军作战的湘军,但对于左宗棠平定天山,除少数分裂者,没有太多的贬损。也就是这种性格的指挥者,对于保家园还是非常可贵的品质。
齐白石的花卉作品的大部分,体现的是工匠精神与文人精神的合一,工匠精神多体现有精心绘制的虫子上,比如蝉,螳螂,飞蛾,蝈蝈等,文人精神多体现其花叶上,比如芭蕉,枫叶,白菜,雁来红等等。应当说齐璜的小虫子画得非常精致,难度也大,而他的大写意的花叶,看似随意,事实上得有相当的功底方可为之,否则你无法理解为何齐氏在其目力不太弱的六十岁时会画一些精致的虫子而备于将来,而在八九十岁时,写意的功夫到老到浑然天成,此时的“花叶”方与其“虫子”相辉映。
横行侠客的艺术之果,是可以横行到千年的,好比其所绘三千年之果实的桃,纵使纸寿不过千年,后世的传承可以延续这种横行与霸道。
螳臂当车可能是有点不自量,那么齐氏画的螳螂纵是不在道上而在花叶下,却有与蟹相同的性格,皆隐含一种自喻。
东方人的自绘像,不仅是肖像而已,所有四君子与其之外的花卉,皆是有自喻的。
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一个豪杰,其实英雄豪杰就有其中。
齐白石多绘与寿与吉与禄相关的题材不仅仅是卖相好,亦是对于自己的运气有利,多买胭脂画牡丹也不完全是俗。恽南田就是画牡丹之高手,吴昌硕,齐白石皆延续这种精神风情。
齐氏信命,所以改变自己的年龄,以逃过可能的不祥。
老了仍然象小子,这对于从事艺术来说,是天然的可贵。
老了仍然如婴儿,正是保持了独立横行的原初精神。
记录稍早的画蟹者是苏轼:“ 昔人云:游戏亦有三昧。东坡居士画蟹,琐屑毛介,曲隈芒缕,无不备俱。又画应身弥勒像,又摹陆探微狮子。”事见清方薰《山静居画论》,宋人去晋唐不远,能观晋唐绘艺,故习晋唐之人为平常之事。米氏云山亦源自晋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