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跟我去临淄吗?”我收拾着东西问道。熊猫眼睛一亮说:“又去找学生聊天啊?我正好回家换衣服,衣服已经一周没换了!” “行,你把我送下,你回家就行,咱开炳哥的车去!”有人陪着了,也省下了不少路费,我心里想。他一听开车去,有些犯嘀咕,“我都不敢了!都留下阴影了?”“咱慢点就行,那你还永远不开车了吗?”我安慰道。前几天,熊猫骑电动车带着他现在暗恋的女孩去理工大打印试卷,车子行驶到幼儿园门口,刚过减速带,突然一个小孩从树后冲出来,他猛一转把,车把碰着小孩的脸,把小孩给打出去了。小孩皮薄,躺在地上,满脸是血。两人下车,熊猫打着120,看了一眼小孩的眼,还好伤口在脸颊上,他长舒一口气。这时,一个老人奔出来,看到这一幕,突然瘫坐在地哭了起来。来到医院,处理了一下伤口,外伤科说伤口没事。但随后到来的孩子的母亲不依不挠,不得已又将其转到整容整形科。医生给其缝了14针,而且医生告诉那家人六年后如果有疤痕还要做整容手术。在这期间那个老人,后来得知是其姥姥,非得咬定是熊猫开车撞的。熊猫也觉得对不起孩子,就付了孩子手术的全部医药费。后来一咨询,事故的责任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监护人要负大部分责任,至少是一人一半。对于手术,熊猫也觉得是拖累。刚上车,他叹了一口气。你开车别想那事哈,我拍了拍他。
两人在车上聊着天。他现在又有新的困扰,考研?还是留在金榜当老师?炳哥中午喝完酒,语重心长的跟熊猫聊了聊天,意思是想让熊猫留下来工作,而熊猫觉得炳哥既是自己老师又是朋友,如果牵扯到钱,他会觉得自己不好处理。再加上碰小孩那事,弄的自己焦头烂额。“这事啊,遵从自己的意愿,也不用因为抹不开面子,工作经验这东西迟早能学会,但上学就不一定了”我宽慰到。“嗯,这事再考虑考虑吧!”我又吹了会儿我现在学到的社会经验,倒觉得在他面前十分有成就感。
来到临淄中学南门,熊猫回家。进大门之前,先给王主任打电话,王主任说了声有事就把电话扣了。一会儿收到个短信:今晚老大值班!我意识到今晚不能进。我接着赶紧去找熊猫,回头一看发现熊猫没走,我立刻追上去。“今天老大值班,没法进去,跟你回家换衣服。”我向炳哥汇报了一下工作。熊猫给家里打了电话让他爸多做几个菜。
我俩先回熊猫家和他换上衣服,然后跟随熊猫去了他爷爷家。两人上了四楼,摁了几下门铃,没人开门。“爷爷又睡着了”熊猫嘀咕着拿出钥匙开了门。一进门,顺着熊猫的眼光看到左侧的长沙发上一位肚子凸起,白发苍苍的老人盖着一条毛毯睡着了。往右一看,电视机还开着,山东影视频道的一部抗战剧,只有图像没声音。我径直走到茶几旁的沙发上坐下。不一会儿老人醒了,先看到了我,熊猫此时在他头部后侧,没留意到他。老爷子脸上露出疑惑,我朝他微笑着喊了声爷爷,他更有些疑惑。熊猫往前走了几步,告诉我他耳背。爷爷看到熊猫后,又看了我一下,问道:”这是你同学吗?”熊猫点点头。爷爷把秋裤从毛毯下拽了拽。“他正在做热敷呢,腰不行”熊猫告诉我。“抽烟吗?”爷爷几乎喊着问我。我一边摇手一边喊道:“刚灭,不抽!。他依然让熊猫把烟拿出来。“吃苹果吗?刚刚买的。”我摇了摇手。紧接着他用遥控器把台调到湖南卫视,然后把音量从零调到26,声音挺大。见我啥也不吃,他从沙发上起来,笨重的身体在屋里挪动着。“你爷爷挺胖呢!”我问道。“他不是胖,肚子里有积水,年轻到时候饿的。”熊猫回答我。熊猫一边比划一边用极其小的声音问道:“奶奶呢?”他看了熊猫的口型说道:“去你六姨家了,吃了饭就去了,你六姨刚从外面回来。”说着就给我拿苹果,又倒花生,又倒瓜子。老爷子又问熊猫:“你啥时候来?”“我下周一,下周一啊!”熊猫竖起食指,轻声说道。老爷子会意的点点头。陪老爷子看了会儿电视,当时想到的是我父亲。写着写着,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我爷爷的照片,只有一张照片的记忆,再没什么了。
我挥手微笑告别老爷子,下了一层楼,熊猫转身又向老爷子挥了挥手,果然,老爷子还站在那里。接着我俩开车去熊猫的住在山里的另一个家吃饭。一路上在想,熊猫的爹妈为啥一直住在山里。路上,熊猫告诉我,九几年的时候老爷子当书记,正值中国石化落户于他们镇。征地,搬迁,分房子,小型化工厂开始在中国石化的带动下起步。也就是那时候,熊猫二爷爷不知因为什么被枪毙,三爷爷四爷爷远走他乡,至今杳无音信。据熊猫说,老爷子的耳聋也是当时被气的。在这个坐地起家的疯狂的小镇里,化工厂林立,为了掩人耳目人们都把厂子开到山里。
穿过蜿蜒曲折的山路 来到熊猫的另一个家,才明白,原来熊猫家也是开化工厂的。一进家门,就看到他曾经描述过的常年穿蓝色工装,出去开会也穿工装的父亲。熊猫父亲一手好厨艺,给我们做了炒牛肉,辣椒炒鸡蛋,红烧扁鱼。我俩吃着,他俩看着,自然是问熊猫撞小孩那事。爹妈劝他不要老惦记这事,等那家人电话就行。不过熊猫很是急躁,特别是对小孩她姥姥,他觉得那家人开始就想讹他。熊猫爹妈倒是很有默契,一个负责劝说,一个负责总结补刀,我在旁边负责应和。吃完饭已经接近十点,我俩开车回张店。 熊猫说,带你去看看中国石化。离着很远就看到远处鳞次栉比的铁塔灯火通明,格外漂亮,足足半个小时才围着转了一圈。然后他带我去看一下在建的镇政府,不是吹毛求疵,那规模堪比临淄区政府。我接着问道:“问他怎么不继承你家里的产业,你爹妈肯定也这么期盼的,怎么还想着当老师呢?”熊猫却说了一句:“临淄现在到头了,中国石化马上要搬迁到黄岛了,临淄区转型旅游城市,快有几百家化工厂关门或者卖掉了,包括我们家的也快转手了。”“尼玛这帮孙子们,喂饱了,就不管老百姓死活了,转型旅游城市,他妈的得有多少人失业!”我望着在建的镇政府说到。
两人聊着关于镇上的一些八卦,不一会儿来到金宝岛。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一个英才中学的学生本来很想学专业,最近说他爸突然失业了,家里没有了收入,就不想学专业了。这也许就是迹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