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里的鬼打墙

南京    老门东

周末去爬了方山,下来后已经六点多了,刚刚坐上车,外面就下起了大雨,看着挡风玻璃上忙碌的雨刷器,恍然间走了神。这样的雨每年都有许多,南方尤甚,一年下来总会在路上遭遇几场,总有些雨中人和事印象深刻。下雨时天地相连,人会悠然间心思飞扬,念及曾经。记忆穿越过往,雨天和雨天拉近了距离,时间变得不再厚重,恍如眼前。过去的事件开始被全新的解读,如同系统升级了以后,修补了漏洞,解决了曾经的卡顿一样,带来了合理的顺畅释然。而当初,自以为是过不去的……

高一的时候有过一次漫长的徒步经历,大雨天里,没有任何雨具。出发的时候我和同学本来是计划能搭到一个顺风车的,可是路上竟然一直没有拦到。年少倔强,想想既然已在途中,就没有回头,二十几公里的山路伴着大雨和歌声走了下来。从最初的犹豫,到认命般的接受,再到感觉上的新奇,那次徒步给了我一种全新的体验。尤其是那种乐趣感,极为深刻。夏天的雨并不冷,当雨水顺着身体肆意的流淌时只一个回合,就爱上了那种感觉,那可能是人和自然最近的方式之一了。以至于后来到了目的地时,我已经觉得来做什么都不重要了,路上的经历覆盖了简约又冷峻的使命感,至此已经不虚此行。

我生性敏感,时常喜欢在意对事物最初的感觉,好不好的意思里,就对方向有了根本性决定。可后来渐渐发现,结果和过程不是一回事。当初不看好的事情虽然肯定了判断,但是过程却沉淀下来,增加了生命的质感。错和对,都是一时,没里有什么绝对的正确。在这样的认知里练习自己,逐渐明白了命运的套路。

天气如此,自然如此。时日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空螺旋状的攀升,是里面所有的生物都要遵循的规律。人离开父母,再组建自己的家庭,一代代繁衍生息的活下去,称之轮回也好,延续也好,都有隐现的规则在摆布运气排位先后。登高者拾阶而上,目力渐渐及远,与平路和低洼处的人见识自然不同。旋状深处,不见起点与终点,迷途者正历经着形形色色弧度不同的物色迷心,深陷其中而无法腾挪。个中的冷暖悲喜只能说迷者见性明者见心了。

公司最近开讲易经课程,算是学了一些基础知识。阴盛而阳衰,阳盛而阴竭,分合升落,生衰死绝,是事物的基本规律,传承了几千年形成了严谨自洽的完整理论,凭此又展开了超多的研究分枝,是古老的智慧。我很愚钝,只学了一点点的东西。但是深入浅出的套用在生活里也算能有了些小小的心得。仅就主题来说,在虚实结合的物质与精神世界里切换,如何做到张驰有度不被迷惑,唯一的方法就是认清事物的本来的面目。唯有心性正反两面澄明通透,才能不被表象迷惑,走出宿命里的鬼打墙。

规则为守,破局为攻。攻守进退之间,就是人性修炼摇摆的过程,足以释放全部的生命长度。

不守规则的人打破的规则,然后凭着话语权再建立规则,守住家业。政权上如此,商业上如此,个人的经历上更是如此。而本质上大部分人更相信欲望,欲望是自带的,可规则是外设的。规则是制定者的自制力与主观意志的延伸,没有人会喜欢别人的规则。我就曾经以打破常规为荣,靠标新立异取胜,并推翻传统,让反传统成为传统。这就是不破不立意义,这也是超我和本我的较量。聊到这里,就要提一下本我、自我、超我的概念。因为如果把佛洛伊德的这个概念和我们自己的易学文化里的天人合一结合起来聊,是件有意思的事情,这囊括了每个人的生命历程,经纬线里画出生命的运程,人跳进去,至死方休。

动物是很典型的例子,年轻的雄狮挑战老狮王的地位,打败它,繁衍自身的基因。然后试图更久的守住江山,直到自己老去再被淘汰。几乎没有例外,自然终老,安静的死去是恒定的铁律。想想我们不是也一直在这样的活着吗?

《大话西游》是多年前就看过多遍的电影了,近期重映,又去看了一遍,算是还了一张电影票的钱。这是周星驰开宗立派确立自己风格的作品,很多人用自己的方式解读过。无厘头、搞笑、荒诞、热闹、经典的爱情桥段,耳目一新的人物性格,都被人津津乐道。在《大圣娶亲》这集里就是典型轮回的故事,在一个个往复的循环里,仿佛置身于怪异的鬼打墙里,痛苦的寻找破局之处。自我刚刚认清了欲望的本质,现实的一切都在劝他“从了吧”的时候,只有超我努力的不让其绑架。超我虽然有破局立命的重生能力,但事实上却要放弃鲜活人间的勾肩搭背,束缚住本性,皈依佛门苦修,这是一场气势磅礴的自我战争,一念之差地狱或天堂。

当然,我们更喜欢那个做强盗时候,元气淋漓的至尊宝,色欲熏天的孙猴子,原著里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那就是本我,就是曾经的我们自己,那个不作不死、愣头愣脑、涉世未深的小小少年。

所以在我看来,这个故事说的就是我们自己。

《西游记》就是一直猴子找工作的故事。它先当学徒,有了本事被天庭录用,但还是太年轻气盛,受不了职场的潜规则,玩命的闹腾、作,丢了可以不受紧箍咒之苦、捉妖打怪之累、被压五百年之罪直接晋升的机会。后来自己创业,但遭到大资本家与权贵阶层的全力碾压,最后心性被收拾的差不多了,丢给它一个苦差,美其名曰“修炼”。我们不都是样吗?一个个从不服到服的过程里,都是指向了大小不同皈依之路。只是会把自己吹成了牛逼的不行不行了,戴上个豁达敞亮、觉悟高深的帽子,学点手段,攒点资历,再收拾下面起屁不忿的。

年少出世时的轻狂,困顿的茫然,和确立信念的执着,都是我们自己路上的遭际。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出来,自省的缺失,自察的弱化,自爱的枯竭,都会让人在某一段路上踯躅原地无寻四顾。如果有心可以比较一下,这三个层面的自己,那个是你真心想做的?那个是你不想做的?那个是不得不做的呢?

个人脾气秉性都自带基因里的个性符咒,犹如地雷的引线,是精神世界漏洞的开关。像五行相生相克,遇到什么属性的人和事就会有什么反应,好则渐入佳境,坏则恶性循环。

从政权与社会的更迭,团体与帮派的兴衰,到具体个人的婚姻、朋友、子女、同事的关系,都会渐渐的形成良性或是恶性的怪圈。比如说父母的婚姻不好,儿女们的婚姻也不会太好,就是这样。听过赖佩霞的一段演讲有深刻的阐述,也对照过的,她确实说的很对。在性格上,情商上,身体和智力上,父母的一言一行就有在潜意识里的影响,是长在骨子里的,终生难以摆脱的。在人的启蒙之初,潜意识里就埋下了高清无码的种子,只要浸淫人世必然生根发芽。同样的品种,同样的气候、土壤,长成之后品相上不会差别到哪里去的。所谓命带凉薄难逃离散也好,宿命缘分也罢,终究在鬼打墙般的命运里避无可避怕无可怕,披挂些放心的装备,带上干粮和水,我们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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