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利民找到了那些号码的真正意义,那是赵敬华的QQ号码与密码。
郑利民用了一整天时间看完了日记,很是踌躇了一番,是不是应该让何柳了解真相呢?揣测真相的折磨也许比真相本身来得柔和一些。但那总归是何柳的事,五年多心心念念要寻求的真相,只有彻底的了解才能彻底解脱。
当他们一起坐在青海湖边,在那样纯粹的蓝天白云里,在青翠的湖岸草场上,何柳拿着手机,读完了赵敬华的日记。
天色接近黄昏,身边的青海湖天水一色,湖水是藏青的蓝,有着波涛一层层叠过来,再一层层叠过来,拍动湖岸的沙,哗哗地响起来,向远处延伸至天际时却高高扬起,像逐渐拉起的幕布,也像是铺底的水墨。当地人说青海湖在天上,不单单因为她海拔高,也是因为她的水面竟然高出地平线,像神奇的一汪仙水,悬在那里满而不溢。
何柳躺倒在帐篷里,看着郑利民、老邢他们一行人,在湖边或奔跑或骑马或追逐着浪花拍照,提起的心突然放松下来,泪却像涨起的潮汐,源源不断地奔涌而出。而闸门一旦放开,泪便如决堤的洪水倾斜而出。
压抑了五年的辛酸与悲伤,压倒了何柳。她号淘失声,这一哭肝肠寸断,在湖水的嘶鸣声中,在猎猎的草原风里,像一曲十面埋伏的弹奏使山河失色。何柳觉得哭到骨头酥了,胃肠缩作一团,才只剩下无声的抽咽。郑利民是被何柳赶走的,到底不放心她,半路抽身回来看一眼,见何柳脸色苍白却满头是汗,泪水早已将衣襟打湿,不由又急又悔:“何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何柳只是摇头,又一次泪如雨下。郑利民再也忍不住心疼,一把把何柳抱在怀里。何柳像一只温顺的羊羔,默默地瘫软在郑利民胸前,无声呜咽。
郑利民轻轻地拍着何柳的背,却说不出像样的话来安慰。也许是疲累至极又一下放松下来,何柳就这样趴在郑利民的怀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当何柳睡醒睁开眼睛,她还在郑利民怀里。郑利民尽力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坚持了一个多小时。两人的半边身体都麻了。何柳勉强抽出僵硬的胳膊,抬头看东西却模糊着,忙伸手去揉眼睛。郑利民一把拉住,柔声说:“别揉,肿了。”何柳轻轻抽出手,还是摸了摸眼睛,果然像两个小肉包。
她抬头看十几米外的青海湖,已没有了美丽容颜,漆黑黑一片里只有哗哗的涛声,那些轻重音交替有节奏地传入耳中。左边有几点篝火,也是露营的驴友们。
何柳迷茫地询问:“几点了?”郑利民说:“快十点了。大家都去附近镇上吃饭了,你起来活动活动,我收帐篷很快,咱们和他们会合去。”
郑利民说着打开了一只应急灯,收拾起毯子。因为他们支起的是一只简易帐篷,所以,郑利民干净利索,半个小时便收拾完毕。当她们与众人汇合坐下来时,方小菲看了何柳一眼,顿时失色道:“哇,这梨花带雨的妆容也太夸张了吧。”旁边老邢拍了何柳一下,关切地问她想吃什么。
大家只有关心,没有询问,何柳知道郑利民应该是解释过了,便不作声,只低头坐着。郑利民又点了两个菜,很快上来了。何柳夹了一根豆角,竟恍惚得夹不住。
郑利民吃着,眼睛却跟着何柳,忙站起身去厨房要了一只小碗,扒了一些菜送到何柳跟前。方小菲夸张地挑挑眉:“啧啧,这样的好男人咋没让我摊上呢?羡慕嫉妒恨啊。”老邢接茬:“你跟我过,我保证比郑利民还体贴。”“你先体贴一个我看看。”老邢伸手倒水:“来,我再给娘娘捶捶背。”方小菲打开老邢伸过来的手:“拿开你的猪脚,本宫乏了,想早点安了。”众人大笑。
何柳只吃了两三口菜,喝了一碗汤作罢。郑利民饿得狼吞虎咽一番,才随众人去定好的蒙古包里。
何柳与方小菲进到房间,方小菲上前给了何柳一个拥抱:“我没想到你背负着这么大的不幸,多余的话不想多说,你那么聪明,该什么都想明白了。只有一点,千万不要活在过去的回忆里,也不要活在自己的想象里,要活在当下,知道吗?”何柳点点头,无言地躺下。
赵敬华是幸福的,她虽然爱得辛苦,生命的最后时刻却陪在她最爱的人身边,所有的遗憾也许都得到了满足。
纷纷扰扰的梦境里,赵敬华又一次那样安静地走来,似要开口说话。何柳急切地上前要拉她,手却重若千斤,急得一身冷汗地醒来。
天已大亮了,方小菲已收拾停当,正坐在床上翻看手机。她听到动静,转脸向何柳:“你醒了?小何,起来去吃点饭吧,这里的馒头很好吃哦。”
一行人等何柳吃了饭,准备出发。老邢识趣地上了别的车,在对讲机里和大家又热火朝天地聊起来。
何柳因了昨晚的梦魇,有些萎糜,脑海中翻滚着万千思绪,一时理也理不出头绪,索性对着窗外越来越低矮的草地发呆。郑利民也不去打扰她,默默地想自己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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