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伤逝》主要讲了民国时期,两个追求进步的新时代青年子君和涓生因为思想相近、心意相通而走到了一起。他们勇敢反抗封建家庭势力,不顾阻挠而在外租房一起生活。然而终于在一起的他们并没有过上想象中的幸福生活。子君沉迷于家庭琐事,在思想和谈吐上与涓生渐远。到生活的后期,于涓生而言家带来的不再是温暖幸福,而是烦恼。子君察觉到涓生的疏远,虽然极度不安却无可奈何,最后涓生直言对子君已经“不爱了”,这造成了她的崩溃,也直接导致了子君的死亡。
他们的爱情悲剧恰恰发生在恋爱成功,婚姻自主之后不久。首先来临的打击是涓生被解聘。失去职业后,他们的生计成了问题。虽然他们尝试用其他方法“来开一条新路”,但都没有走通。这使他们的爱情生活蒙上了阴影。加上结婚后,子君以为追求的目标达到了,便日渐沉浸在小家庭琐碎的生活中,不再去上进了,变成了一个目光短浅的甚至有些庸俗的家庭主妇,甘愿做靠丈夫养活的附属品 。实际上,子君尚未得到真正的自由就停止了追求。软弱而自私的涓生在感受到婚后生活的平庸和生活的压迫时,只想着“救出自己”,并自欺欺人地把抛弃子君作为自己“向着新的生路跨出去”的第一步,结果是导致了子君的死亡,而他自己也并未真的跨入新的生活,整日在悔恨与悲哀中消磨着生命。
“我要向着新的生路跨进第一步去,我要将真实深深地藏在心的创伤中,默默地前行,用遗忘和说谎做我的前导……”我认为涓生到最后还是没能明白,毁灭子君的原因并不是说谎与否,而是他的不爱。涓生对子君的爱情只是缘于她的果敢、她的思想进步和与众不同,并不甚实质,恐怕难以维系;而子君对涓生的爱虽然是那样的专注深至,但其内容也十分空洞虚幻、不切实际,只是“盲目的爱”。那么,最后必然是要归于幻灭的。
爱情和自由,到底哪个更重要?王子娶了公主是童话的结局,但不是最后的许诺。 “他们从此以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在现实中也远没那么轻描淡写的笃定。鲁迅在《娜拉走后怎样》的演讲中说过:“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后无路可走。”涓生与子君的确是从昏睡的梦境中清醒了,然而觉醒仅仅是斗争的开始,他们不知如何解决,前路在何方。现实主义作品的伟大之处便在于此——关注现俗,指明并试图解决其弊病。
文中涓生与子君的结合导致了两个结果:疏离的人际关系和自主性的丧失。阅读者心中是否包含着这样一种了然认定的观点:婚恋就是自由的对立物。我不知道自由和自我的分别,也就不清楚爱情如何在平淡的婚姻中湮灭, 自由如何在真挚的爱情中崩塌。
这湮灭和崩塌是自然而然的吗?孤独者渴望伴侣,是否随着伴侣的入侵,自由就烟消云散?这些人们嘴里的必然对立与现实中的偶然和谐,到底有怎样的玄机?是我们想太多,还是生活原本如此?
子君的根本问题在于:她作为反抗的主要动力仅是爱情,这本身就决定了她的悲剧。她除了追求个人的爱情幸福之外,没有什么政治理想或社会抱负。她把家庭生活当做整个人生意义,整天忙碌于家务琐事,热心于养“小油鸡”、“叭儿狗”,或者浪漫地回味过去爱情生活的乐趣。她把狭窄的小天地当做整个世界,这样,人的性格也就必然变得庸俗空虚,胆怯虚弱,爱情也因此褪色。她与涓生同居以后,先前在会馆里与涓生“谈家庭专制,谈打破破旧习惯,谈男女平等”的热烈气氛也全然消失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离开了社会改革,妇女追求个人的自由和幸福,是很难实现的。争取个性解放的子君终于未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妇女解放。子君走出封建家庭,走进了小家庭,在旧势力压迫下,又回到封建家庭,在无爱的人间抑郁而死。
因此,我们不能做任何人的附属品,应该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和追求。把一个人看作生命的一切是盲目的,把家庭生活当作生命全部是短浅的。作为一个个体,独立应该是自己的姿态;对待一份爱情,我们不该做依附在树上的牵牛花,也不该让自己低到尘埃里,而是做一棵与他并肩的橡树,在风雨中站成永恒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