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教室里的姜明明心不在焉地听小路老师讲着课，教室后面的白玉兰肆意地开着，可真是美啊，这是妈妈最喜欢的花儿，每年春天的这个时候，妈妈都会说，小明，春天来了噢，我们一起去看看爸爸吧！

爸爸已经走了好几年了！

姜明明脑海中的爸爸早已模糊，关于爸爸的所有一切都是从奶奶口中知道的！爸爸成绩很好，爸爸特别爱打篮球，在大学里，妈妈就是因为看到爸爸篮球打的特别的帅，才会嫁给爸爸的！

如今，想起爸爸，明明的脑海中浮现的只有家中爸爸相册中年轻帅气的模样，生活中的音容笑貌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唯有的是小时候的那声深深的叹息，不知道为什么，被大脑深深的记录下来，这么多年，挥之不去，与之相伴的，还有妈妈的那双泪眼。

那时候，大概是他刚上幼儿园小小班那会儿，爸爸已经卧床不起了。从爷爷奶奶的唉声叹气中，从妈妈的泪水中，他知道爸爸生了很严重的病，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这些代表什么，只知道爸爸可以和他说话，可以讲故事给他听，但是爸爸动不了了，就像在幼儿园里小朋友们玩的游戏一样，被施了定身法，谁都不能动一样！

以前，明明是最怕爸爸的，爸爸比妈妈严厉多了，拍在屁股上的巴掌火辣辣的。而躺在床上的爸爸，就像被拔了牙齿的老虎，没有了威风。

姜明明已经记不起那天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是惹爸爸生气了，爸爸费力地要他认错，他梗着脖子离床两米远站定，冲着爸爸做鬼脸：“偏不，偏不，你来打我呀！”

他看到爸爸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深深叹息了一声，那声并不响亮的叹息，却让年幼的姜明明心里一颤，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恐惧。看着安静躺着的爸爸，年幼的他突然感到害怕极了，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扭过头朝外走去，一下却撞到妈妈温暖的怀里，抬头时，看到妈妈美丽的眼睛里含满了眼泪。

妈妈紧紧地抱住他，那时候那么小的他，心里突然就充满了惶恐。读到三年级的他，比一般的孩子早熟懂事的多，那声叹息，每每在脑中响起时，他听出了更多的绝望和无助，每当这时候，他都会心里慌得难受。

那一年栀子花开的时候，爸爸去世了！家里来了好多好多的人，爸爸静静地躺着，妈妈站在边上，默默地躺着眼泪，周围是奶奶和姨奶奶们的痛哭声，来来往往的人抹着眼泪，爱怜地叹息着，姜明明傻傻地站着，脑海中只记得妈妈说：爸爸累了，变成星星回到天上去了！

送走爸爸，家里每天都是乌云笼罩，一开始，姜明明还神奇地告诉小朋友，我的爸爸变成了星星，每天都在天上看着我。后来，学校开亲子运动会的时候，别的小朋友的爸爸都到场了，姜明明失望极了，回到家里，摔了爸爸的照片，哭着跟妈妈说：“你让爸爸从天上下来，我不要他变成星星，我要他每天在家里陪着我！”

妈妈的脸煞白煞白，没有等姜明明明白怎么回事，妈妈便往后倒了下去。从那以后，姜明明明白，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妈妈大病了一场，舅舅来把妈妈接回了邻县的外婆家。从那以后，妈妈很少回来，其实，妈妈是说过让他到外婆那里去上学的，可是他更喜欢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其实两家隔得也不算远，妈妈也没有勉强他，反正一到周末，也都会带他去外婆家小住。

一年级的时候，妈妈重新找了一个工作，在市里上班，回家的次数也就少了，姜明明一个月才能见妈妈一次。

奶奶说，妈妈今天回来，好久没有见到妈妈了，听说，这次妈妈调休了，不知道这回会在家里呆几天。昨天小路老师给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妈妈他写的文章在杂志上发表了，学校推荐表彰他为市里的十佳少年代表。他听到电话里，妈妈的声音很开心，一直在感谢小路老师。他特别期待，妈妈回来后，听到他读自己文章时，温柔的表扬和灿烂的笑脸。

这些年，妈妈真的是很少笑，只有自己在取得特别好的成绩的时候，妈妈才会很开心！

时间过得好慢啊，今天早上还阳光明媚的，不知道为什么，阳光突然就不见了，甚至还刮起了风，真是多变的天气。

小路老师让靠窗的同学关上窗户，继续讲解着两位数的乘法运算。

真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题目，老师为什么在一遍一遍地讲，姜明明有些不耐烦，趁小路老师板书的时候，眼睛快速瞟了一下教室后面的时钟，十点三十五！还有十五分钟就放学了，妈妈应该到家了吧，中午妈妈一定回来学校的！想到这，他又往窗外看了看，教室在二楼，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要是妈妈能立刻出现在窗外，那该多好啊！

要是妈妈看到我在东张西望，是不是会不开心，想到这，姜明明立即做的端端正正，一定要让妈妈看到最好的自己！

教室门突然被推开了，所有同学都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姜明明一抬头，便看到校长正站在门口朝他看来，那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姜明明心里咯噔一下，全身仿佛电流通过一般，心莫名地揪了起来。小路老师放下书，走到教室门口，不知道校长和她说了什么，姜明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回头看了一眼姜明明，眼睛里有着震惊和惊慌。姜明明害怕极了，赶紧低下了头。再抬头时，小路老师已经站在了他的位置旁边：“明明，校长找你有点儿事情，你出去一下吧。”姜明明仿佛听到小路老师的声音里有些哽咽，他不敢抬头，也不敢思考，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心里的恐惧在无限制地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