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闵越泽也在摇。
若不是张小北喊她去试婚纱,何倩不会如此空虚,若不空虚,也不会玩摇一摇。
她的寂寞,是张小北的罪过。
如果,我们只爱上会爱我们的人,那生活就简单多了。
何倩盯着书页发呆。
闵越泽一直跟她打招呼。
本来,她的心已经被张小北占满,置之不理,没想还遇到个一贴狗皮膏药,锲而不舍。
闵越泽很聪明。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自报家门,像介绍新人一样,将自己介绍给何倩,让何倩觉得他是一个真诚的男人。
于是,她也说出了名字。
何倩太善良,在某些时候,太善良也是种危险。偶尔你也得厉害一点,才能免受伤害。
张小北说,何倩像灌满纯净水的瓶子,无声而洁净。
其实,张小北说错了。
何倩是一个寡言,却心有一片汪洋的人。不是张小北不了解何倩,是他不想去了解。
若非心里一片汪洋,对张小北的爱,又怎会如此泛滥。
被爱的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趾高气扬。都说物理学中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是真理,可它不适用爱情。
何倩的忧伤,岂是张小北看得到的?她在苦苦徘徊时,张小北正躺在花慕颜的温柔乡里。
知者谓心忧,不知者谓何求。
奇怪的是,与她微信聊天的这个男人,素昧平生,刚说上几句,就能看透她的心。
闵越泽还蹲在马桶上。
闭着眼,使出浑身解数,讨她欢心。
片刻后,他又说:“一个男人,若不敢为他自己挺身而出,那么,他永远保护不了别人。”
信息发出了,他信心膨胀。
在美国,他选修过心理学,九成的把握,这句话像京剧里的亮相,能够征服一个满怀心事的观众。
“现在的我,很相信顺其自然。别说我不在意,就算在意了又能怎样,我只不过是把一切看得更开了。”
何倩的幽怨,如长乐宫。
闵越泽贼笑。
“在漫长的等待里,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会等到自己的大雄,他说他不要口袋,他说他只爱你。”
她需要温暖。
因为别人不幸而伤心,会祈求别人幸福的人,谁不喜欢与之交往呢?更何况,那时的何倩,落寞又寂寥。
她寂寞得,能与月牙聊天。
看到大雄,何倩心头一热。
不觉,热泪盈眶。
那一刻,她奢侈地想,如果与她聊天的这个男人是张小北,她会不会感动得以身相许?在哪里找那么好的男人,配得上她素锦年华,到哪里找到那么对的人,陪得起她千山万水。
竟然在微信里,她不敢相信。
她掐了一下手心。
“直到有一天,你遇到一个人,你与他彼此相爱,终于,明白所有寻觅也有一个过程,昨日天涯,今天咫尺。”
何倩眼睛模糊了。
在医院,同事羡慕她,好像她的生活不一样的色彩斑斓。可再喧华的色彩,在你觉得的孤寂的时候,别人读不出它的哀伤。
这个陌生的男人看透了她,而不是一直恋着的张小北。如果,她就此忘记他的存在,张小北会不会责怪?或许,她的心被张小北蒙上了尘埃,变得灰色和迷茫。
在郝翔摄影馆,她穿着婚纱,张小北说,如果是花慕颜穿着那套婚纱,一定比她穿着更好看。
她扬动嘴角,浅笑。
他是她的一杯苦咖啡,想着他的美,想着他的泪,想着她陪他喝的苦咖啡,那种滋味,让人回味。
只要张小北幸福,就是她的安慰。
何倩穿着落地婚纱裙,走出试衣间。看到她的模样,摄影师郝翔,坐在相机后面,许久不语。
“惊为天人,”郝翔呓语般说。
何倩羞赧的神色,更惹人爱。
张小北走过来,搓着手掌,“perfect,so perfect。”
“好看吗?”何倩问他。
“太好看了,”张小北说,“不过,如果穿在花慕颜身上,那才是perfect,名副其实。”
何倩微笑不语。
她盯着张小北,微笑的背后,心底倒了五味瓶。他要走进婚姻的殿堂,她替他高兴,可从此后,他身边就多了一个女人,接着,他会有妻儿,永远不可能属于她,她又觉得心酸。
相机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镁光灯下,何倩脸上洋溢着醉心的笑。
或许,是身上的婚纱,也可能是一直陪在身边的张小北,让她觉得,她真的成了幸福的新娘。
若不是心里有人,怎会暗里有光。
“你们俩拍张合影吧,”给何倩拍完一组照片,郝翔扭过身,对站在一边的张小北说。
张小北楞了片刻。
“算了,站得好累,”何倩耸耸肩。她不想他为难,与其为难他,不如委屈自己。
“为什么不呢?”张小北说着,走了过去。
张小北紧挨着何倩。
很近,很近。
何倩挨着他,甚至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向他靠近了一些。
何倩笑得像阳光一样。
“看上去,很像情侣,”郝翔盯着相片。
“说什么呢,”何倩一把夺过去,“他是我大师兄,是我的领导,是我的铁哥们,哪可能是情侣。”
张小北冲郝翔笑。
这个世上,有多少人,以朋友的名义爱着一个人,又有多少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额外享受着某个人的爱。
爱,没有对错,错的是缘分,它只是一场天时地利的遇见。
等了许久,花慕颜姗姗来迟。
“笑的那么享受,”花慕颜到了,捻起桌上的相片,看到张小北的笑,似乎看出了什么。
她盯着何倩看了片刻。
在花慕颜的眼神里,何倩敏锐地嗅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她脸色绯红。
“师兄经常提起你。”
“是吗?”花慕颜一直盯着张小北。
在摄影馆,花慕颜一直跟张小北撒娇,看上去很恩爱。
摄影师郝翔一直与何倩搭讪,她应付着,耳朵却一直侧着,倾听张小北说的话。
他那么享受这个女人的撒娇,该需要多么深沉的爱。
何倩情非得已,盯着花慕颜的背影,出了神。
在一本杂志上,许芸熙说过,如果还有一种风景能够让你迷失了自己,那它一定是在梦里。
可惜,她没有许芸熙的智慧。
只要想到张小北,她始终都在自己编织的梦里,风景不一定美,可她依旧迷失了自己。
郝翔轻声问,“嗨,你知道吗?”
片刻后,何倩问,“什么?”
“佛祖说,与你无缘的人,你与他说话再多也枉然。与你有缘的人,你的存在就能惊醒他所有的感觉。”
“说他吗?”何倩指着张小北。
郝翔点头。
何倩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