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年感恩节，楚楚和苏眉儿去爬角山长城。
角山是万里长城从老龙头起，越山海关，向北跨越的第一座山峰，所以人们又称它为 “万里长城第一山”。
山门是个“山”的形状，3个门洞，上面插着五颜六色的旗帜。
这段是明长城，经过多次修复。
一开始还比较平坦，青砖铺就，越往上往陡。
有一段塔楼需要乘铁梯上去，每次仅容一人通过。
苏眉儿爬的战战兢兢，楚楚说，不要怕，砸下来有我接着。
二人爬上大平顶，豁然开朗。
山上数目不多，偶尔看见一些红叶，稀稀拉拉。远处有些残垣断墙，是没有修复的古长城。
楚楚怀疑这些城墙能否挡住万千铁骑，如果敌人修一处斜坡，不就跨过来了？
游人不多，有点冷清。
苏眉儿今天兴致不高，愁眉苦脸的。
苏眉儿说，前几天她嫂子给她介绍一个男朋友，她推脱了。
楚楚问，你哥哥也知道我们的事了。
苏眉儿点了下头。
她说，哥哥很不高兴。前些日子，她妈妈去医院做了手术，说是乳腺癌。
哥哥说，他在秦皇岛不能回去，希望她毕业后回老家，和父母在一起。
苏眉儿说，她妈妈这种病最怕复发，医生说极有可能，如果复发，也就三两年的事。
说着说着，苏眉儿流行了眼泪。
楚楚说，那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苏眉儿说，暂时还不需要。
楚楚把苏眉儿搂在怀里，苏眉儿一耸一耸地哭着，悲从中来。
角山上很是荒凉，石头上光秃秃的，黄色的灰色的草瑟瑟发抖。
听说再往上爬，可以看到堰塞湖，现在他俩没了兴致，懒得再爬了。
楚楚说，要不毕业后我们一道去你家乡吧。
苏眉儿说，我家那里是小地方，找个工作还需要托人，工厂也不多，哪有那么容易。
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应该去个大地方，不能在一个小城市困死。
楚楚说，那我去哪里你就跟着，我不会让你饿死。
苏眉儿说，我现在心里很乱，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在一起，过一天算一天吧。你不要再说了，说的越多，我心里越难受。
两人坐缆车下山，手握在一起，楚楚感到今天苏眉儿今天一直在发抖。
他第一次感到了无能为力。她不负我，我绝不负她，他心里想。
苏眉儿靠在楚楚肩上，泪痕未干。
后来，楚楚和苏眉儿在一起，总感觉她心神不定，全然没有以前的开心和快乐。
转眼到了96年的最后一天，天上下起了雪。楚楚在上完一节课后，小倩来教室找他，说苏眉儿的哥哥来了，有事找他。
二人朝篮球场走去，地上有些湿滑。苏眉儿哥哥个子很高，卷着头发，约莫30来岁。
小倩说她先回去了。
在一个亭子里，二人找了凳子坐了下来。
苏眉儿哥哥说，欧阳楚楚，我今天来是为我妹妹的事。
楚楚预感到大事不好。
她哥哥说，妹妹和你的事，我们家都知道了。开门见山的说吧，我们认为你们在一起不合适。
她从小在蜜罐里长大，不知道吃苦。将来父母希望她回去，他们也需要她。
据我了解，你的家里条件不是太好，将来你的负担会很重。
楚楚没有吭声，看着雪花飘下，无声无息。
她哥哥继续说，虽然你们现在在一起，你好我好，但是一旦真正走向社会，会面临诸多问题。现在的毕业生工资也就500左右，就算你不吃不喝全部能存下来，现在像上海，北京等城市一套房子至少需要20万，也需要30多年才能买得起。
如果是两个人在一起，你的负担会更重。我妹妹学历不高，找工作还是个问题。
我们家开了个会，都认为你们在一起不合适。
楚楚心乱如麻，他问，苏眉儿怎么说？
她懂什么？她哥哥说，我承认你是个优秀的小伙子，可是生活很现实，我想你也明白。我们都劝了她，说长痛不如短痛，趁早了断为好。
我爸爸战友有个儿子，是一所职校老师，工作很稳定。双方父母都有意促成好事。
楚楚说，我不相信，苏眉儿相信我们能在一起的，她愿意和我在一起吃苦。
她愿意，可是我们不忍心。她哥哥说。
我和苏眉儿的嫂子，就是现在的妻子以前也是大学同学，好的不得了。可是，经过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已经彼此厌倦，下个月准备去办手续。
她哥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楚楚，说这是苏眉儿写给你的。
纸折成条儿，楚楚展开，上面泪痕斑斑。
我最亲爱的朋友，
感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关爱，我谨记于心。
奈何造化弄人，我曾庆幸老天让我们相识，相知，相爱，又感叹老天让我们分离。
为了你我的幸福，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你很有才华，在我眼里，你永远那么帅气，充满活力。
我会记着你的好，永远!
苏眉儿
是苏眉儿的字，娟秀整齐。
楚楚说，我知道了，踉踉跄跄跑回了教室。
他感觉自己是个木头人，老师说了什么，他一点也没听进去。
他知道，苏眉儿肯定是不愿意和他分手的，奈何家里苦苦逼迫，苏眉儿只好答应分手。
晚上照例吃饺子，小倩来了，所有的人都嘻嘻哈哈，唯独楚楚没有笑容。
食堂二楼舞会他也没去，楚楚躺在床上，看窗外的雪花飞舞，像他错乱的思绪。
去年的今日，他还吻过苏眉儿，今年寝室里冷冷清清，他一个人在咀嚼孤独。
忘了吧，算了吧。越是这样想，越是放不下。
楚楚翻出相册，上面好多是他俩的合影，每一张两人都在笑，很开心的样子。
屈指算来，从认识苏眉儿那天算起，到今天整整436天了，她带给他的欢乐，惊喜超过了以往所有的日子的总和。
楚楚心如刀绞。
跳舞的人回来了，叽叽喳喳。
楚楚还在床上，没有下来。大家觉得很奇怪。
灰灰说，依依问你今天怎么不去跳舞？
楚楚说，饺子吃多了，有点不舒服。
小钿说，人家依依挺好的，老是问起你，要不从了，人家哪点不好？
楚楚说，你知道个屁？
阿泰说，你的大美女怎么没来？回家了？
楚楚没有吭声，扭头到床里边了，他最怕有人提起苏眉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