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已供稿《中国青年》
如果不是没钱,怎么会空巢?
那年冬天,寻求媒体单位的实习机会未果,最终在军人俱乐部长三角图书市场的一家书店做了工人,一百块一天。
确定好工作,便开始找房子,在安德门那边找到了一间房,800一个月。房间很破,里面的柜子和床都发霉了。没有阳台。
每天早上7点半起床,洗脸刷牙,然后去小区对面的包子铺买三个肉包,一个作为早饭,两个作为午饭。
带我的师傅是盐城人,不会说普通话。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所以和他交流也不多。每天就是干活,休息的时候我会玩手机,更多的时候发呆。当时真的不甘心,想做记者,现在却是在干苦力活。
每天下午四点多快递员就过来收快递。折腾一个多小时后,等所有快递都被抬上车,我们便可以下班。
出仓库门,天很快黑了。
寒潮突然来袭,被子太薄,又没有御寒的衣服,于是着凉发烧了。我没钱去医院挂水,所以到药店买了点感冒药就过去干活了。
坚持干了一个上午,我跟老板娘说,“能不能先从你这预支点工资?我想买两身保暖内衣,天太冷了啊。”
老板娘是通情达理之人,取了五百块钱给我,嘱咐我赶紧去买。
我坐上了回住处的地铁,头很晕。到安德门北街立马买了两身保暖内衣。这边保暖内衣才40一件,很便宜。穿上顿时暖和多了。
空巢青年,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去上网。网吧5块钱一小时,玩一下午也就30,包夜更便宜,18,所以每到周末,几个朋友就一块去LOL。敲击键盘时会忘记很多事情,每kill一个人都觉得很爽。
KTV去不起,酒吧从来没去过,购物要么淘宝要么苏果。很少买衣服,只买过15块一件的衬衫。
有个朋友,越哥,做证券的。某天半夜打电话叫我去地铁接他,他喝多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果然,我在小区门口碰见“奄奄一息”的他。他吐了很多,衣服上满是污秽。他说:“这个社会太苦了啊,老板让我喝了这瓶酒说明年能给我涨到五千工资,你说我能不喝吗?”
五千块,是不小的诱惑,因为越哥刚入职的工资是一千九。
一年后,越哥跳槽到另外一家证券公司,从头干起,月薪一千七。
他依旧是个空巢青年。
创业失败后,我入职了一家媒体,在江宁安顿下来,同样是住单间。
我跟表弟住最大的单间,850一个月。对面是个用石膏板隔出的只有一张床的小房间,里面漆黑一片。房东说,这间才400。顺着缝隙看去,床上躺了个上身赤裸的年轻人,在玩手机,一股汗臭味扑鼻而来。
入住第一晚,南京的天很热,外面温度接近40度,我们空调制冷效果不行,打电话给房东说第二天来修,于是我打算出去上网。开大门时瞧了一眼他,连个电风扇都没有。
我惊讶于他的忍受力。后来我才知道,他很穷,连电风扇都舍不得买。
有人说,金钱买不来快乐。可是我知道,没有金钱,任何事情都是悲哀的。
刚上大学那年,南京浦口的房价是很便宜的,七千一平米。大学四年后,现在接近了三万。
我们的收入远远赶不上房价的上涨,刚开始想到房价心里发寒,后来就麻木了。
我常想家,想老家的爸妈爷爷奶奶,想老家的狗,想老家的山羊,想老家的那棵猪圈旁的桃树。桃子应该熟了吧。那棵桃树是十年前我种的,每次花开过后就茂密成阴。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真的只是立锥之地啊。
虽然我们都是农村人,可是家里的房子够宽敞,小时候夏天村里几个小孩经常在院子里一起打陀螺和捣鸡。
大城市很美,摩天大厦上的霓虹很光鲜,可是在这里找不到一点归属感,从来不会把住所叫成“家”,有时候连住所都不好意思叫,就一个单间而已,叫“住的地方”。
太阳东升西落,日子没有尽头。
作者:戴运哲
公众号:作家戴运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