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你,思念你给予这个世界的、那些我本以为没有来由的爱。而当我认识了那个一心爱着阿米尔的叫做哈桑的少年,我仿佛找到了那没来由的爱究竟源于何方。
“不被宠爱的孩子,往往最为孝顺。”
就像你。
忆起往昔,时至今日,你总是会对我说起,一遍遍确认我是否记得,我曾说过那样的话。“为什么别人都不帮你的忙,只有你自己这么辛苦。”大概如此吧,或是童言无忌,或是,一语道破。我记得,但我总是忘了你如何回答。印象中,你的答案,大抵只是微笑,并不无奈,更无苦涩,只心甘,更是情愿。
也许你以为,甚至我也同样如此认为,我并不懂你,并不理解你,更多的时候,总是站在你的对立面,反抗你。此刻想来,大抵是因为,我是一个从一开始就怀揣着幸运的孩子。他、她,他们,因我的到来而心生喜悦,无需努力,宠爱便如影随形。天真的我以为,这一切就本该如此,像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幸运的人一样。于你而言,这一切,都是另外一番模样。
从我有了爱的意识,我便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你从你的父辈得到的爱,并不足以支撑你对亲人、对家庭萌生此间在你胸怀之中满溢着的、如此之多的爱意。此间想来,竟感叹,纯洁如雪的孩子,其敏感超乎任何人的任何想象。那么,那更多的爱意从何而来呢?从那“滴水”之中,你孕育了“涌泉”。
只一丝一毫,甚至那一丝一毫本是你应得的,如果你同意我,千万个孩子从千万对父母那里得到的爱本就生于生命的本性,本就顺其自然、源源不绝,你都会因曾经的缺失而以为这是奢侈的馈赠,是你历尽险阻、苦苦挣扎而得,你都会紧紧攥着这“来之不易”的爱意从不撒手,而后倾尽气力地回报,不计得失。像极了那个而今被“忠诚、勇敢、正直”各种美德定义的哈桑。其实,你们只是平凡世界里为了“不平凡”的爱,而掏心掏肺且从不犹疑的孩子。一个让人在现在此刻想来特别心痛的孩子。
其实,我懂你。
毕竟,你我的相同萌生于或许你自己都没有去到过的、你的灵魂深处。
为了那“涌泉”永远温情、永不干涸,“都是一样的孩子”、“总要有人付出”、“不能没有人管”、“除了我还有谁呢?”,你总是如此说。我说过了,但你未必听到了,那刺痛了我。刺痛了我生来便认为的,我是你的唯一,我对你而言,是无法替代、与众不同的存在。你总是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模糊这个概念。直到,我长大成为了接受你如此说、如此做的“大人”。我不再因那样的所言所行而心生凉意,甚至于,潜移默化地,我的影子中,有了你的“影子”。我用了足够久远的时间,向你靠近,与你并肩,与你一起诚惶诚恐地捧起那已经逝去或是正在逝去的爱意。我甘愿吗?不。我认同吗?不。但我仍然不离不弃,因为我爱你。没缘由的,我正愈发像你。从很久之前开始,为了寒冬之中你的“涌泉”仍能温暖、不被冰封,我学会了最初的伪装,现在想来,深觉乖张。只为,他们能眉头舒展,如此这般,你便也能笑逐颜开。而这一切,在不久之前已由我亲手收起,轻手轻脚地放进了心房之中久久不会被叩响的那扇门内。只因,我已可以爱你了。你可以,坦然的接受。不必患得患失,不必因偶尔的争执而萌生巨大的悔恨与退意,不必在哀伤的深夜给予任何人勉强的安慰与笑意。只因你,我长成了一个仍然可以给予别人爱意的人,即使,这个世界并不如你期待我存在的那个时空那般美好。
我懂你。
因为,我也曾那般爱人。而今,我不会再那样爱人了。
所以,我成全了,毫无疑问的、毫无犹疑的、毫无抱怨的,那么多情、那么多时间。
于我而言,你值得被爱。
与你不同的是,我不会一遍遍地对你说,向你提醒,你曾是多么美好的人。
“我女儿现在吃一块钱的冰淇淋,我努力工作,我女儿就可以吃两块钱的冰淇淋,甚至是最好的冰淇淋。”时隔近二十年,我依然没忘,你曾是如此那般的父亲。你是,足够好的父亲。
或许我不会再说了,但我希望,你记得。
谢谢你。
《追风筝的人》[美]卡勒德·胡赛尼
但被真相伤害总比被谎言安慰好。
他明知我背叛了他,然后还是再次救了我,也许是最后一次。那一刻我爱上了他,爱他胜过爱任何人,我只想告诉他们,我就是草丛里面的毒蛇,湖底的鬼怪。我不配他做出的牺牲,我是撒谎蛋,我是骗子,我是小偷。
那是我所想要的,要继续生活,要遗忘,要将过去一笔勾销,从头来过,我想要能重新呼吸。
原谅?可是盗窃是不能被原谅的罪行啊,是所有罪行的原型啊。当你杀害一个人,你偷走一条性命,你偷走他妻子身为人妇的权利,夺走他子女的父亲。当你说谎,你偷走别人知道真相的权利。当你诈骗,你偷走公平的权利。没有比盗窃更十恶不赦的事情了。
我不记得那是何年何月的事情。我只知道记忆与我同在,将美好的往事完美地浓缩起来,如同一笔浓墨重彩,涂抹在我们那已经变得灰白单调的生活画布上。
但我认为,我不在乎别人的过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我自己也有过去,我全都知道,但悔恨莫及。
得到了再失去,总是比从来就没有得到更伤人。
一个不能为自己挺身而出的孩子,长大之后只能是个懦夫。
我的离开很久远了,久远得足以遗忘,也足以被遗忘。
他们只有准备要剥夺你某种东西的时候,才会让你这么快乐。
往事就是如此,总是会回来。
但我希望你会意识到:没有良心,没有美德的人不会痛苦。
当罪行导致善行,那就是真正的获救。
我想把他拉近,抱着他,告诉他世界曾经对他不仁,他别无选择。
这个世界有坏人,有时坏人坏得很彻底,有时你不得不反抗他们。
喝着同样的奶水长大的人之间会有亲情。如今,就在这个男孩痛苦的泪水浸湿我的衣裳时,我看到我们身上也有亲情开始生长出来。
我想把自己撕成碎片,离开这个地方,离开现实世界,像云朵那样升起,飘荡而去,融进湿热的夏夜,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在山丘上飘散。
我追。一个成年人在一群尖叫的孩子中奔跑。但我不在乎,我追,风拂过我的脸庞,我唇上挂着一个像潘杰希尔峡谷那样大大的微笑。
我追。
为你,千千万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