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生命当做一场修行,那么到死之前我们都是需要学习和成长的孩子,在生命中,无论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是帮助我们修行的一部分,这样想,是不是就平和了许多,坦然了许多?
昨天,老朋友小强因为工作上的失误,被批评找我倾诉,我将不知道在那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整合一下借给她用。
她笑了笑:“我只是有一点点难过而已,你还不知道我,小强嘛,哪能那么容易就被打死的。”
我看着她:“真的就那么一点点?”
她别过脸去。
小强并不是她的名字,是她给自己取的别名,原因是她老爸,她老爸叫大强,她自称小强。上大学的时候,她常常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跑到学校后街的小吃巷,看一个山东大汉,做杂粮饼,只看,不买,远远的,很认真的看着。
我问她,她也不说,我一直暗地里以为,她是爱上那位大叔了,每次陪她去,心里那两个小天使就打架,充满冒险和罪恶感。
后来毕业聚餐的时候,她喝了一大杯酒,醉眼朦胧的看着我:“因为那个人看起来很像我们家的老强啊。”
我愣了,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白白担心了四年。”我拍了拍她的肩,她埋在我怀里大哭起来。
小强,是标准的留守儿童,从小跟着爷爷奶奶一起长大,大山的孩子。爸爸妈妈在远方务工,她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学费和生活费,她说很多时候,她都快忘了老强的样子。
从大山深处走出来的孩子,安静,朴实,又坚强。朋友不多,我是其中的一个。她喜欢画画,画人物和大山的风景。
白天工作,晚上画画,每个月花一半的工资,给自己租了一个房子,我说她土豪,有点儿小钱就乱花。她说:“这样有一个独立的空间,终于可以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她将工资的另外一大半,用在学习画画上,有时断粮,找我接济。
我无法反驳,不想用世俗的标准去反驳,只是告诉她,不要睡得太晚,第二天还要上班,睡不好,容易出错,她点点头,说好。
燕子,是我和小强共同的朋友,是小强为数不多的朋友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一个,毕业聚餐的那杯酒,是为燕子喝的,泪也是为燕子流的。
如果燕子还在,我确信,小强不会像现在这样,经常想到她,也不会和我经常谈到她。她会和我们大多数的同学一样,毕业了,在忙碌于各自的工作时渐渐地淡却,毕竟,她和她也称不上太熟,只是在大四毕业前夕,碰巧在阳台上遇到,隔着一层飘飞的床单,聊了一次天而已。后来偶尔碰到,聊聊天而已。
可是没有如果,在毕业的前夕,她给了小强一个猝不及防的震撼,一直到现在,地震的余波,依旧不时晃荡着她的脑袋。
六月份大学毕业,燕子三月份走了,毕业证还没来得及领,二十二岁生日也没来得及过,就走了,小强站在她旁边,护士让小强帮忙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柔若无骨,软软的,还没有凉,小强看着埋在病床上的燕子,那么小,怎么那么小。从那一刻开始,她决定先不死了,她要活着,好好的活着,不仅要自己活着,也要把燕子的那一份生命也一起活了,就好像是一种责任或者使命。
如果生命是一场修行,很多人还来不及完成修行,就已经结业了,有的人,即使已经结业了,却仍没有完成修行。燕子是前者,我和小强是后者。
我常疑惑,是否人长到一定的年纪就停止生长了,就好像,已经不再需要成长,只需要老去。身体的生长是自然规律,人自身无法掌控了,然而生命的成长确实自主选择的。
我问小强,她是否觉得辛苦,一个人窝在那个角落里,守护着她曾向燕子许下的诺言,一个也许永远不会实现的诺言。
“总有一天,会实现的,别忘了,我不是一个人,还有燕子。”小强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