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的秘密

最近,我睡觉时总听见小鸟振翅的声音,声音响起时会有极美的梦境。如,在青溪边洗衣,突然一阵振翅声,仰头而望,白鸟翻空,穿过阳光形成大大的光晕;或者走在下雪的夜晚,撑着伞,翻飞声袭来,雪倏忽就化成了鹤,阵阵飞向墨色夜空;再或者,初春时节踏歌采薇,吹着短笛,振翅声响起,笛孔里成群飞出彩色的小鸟……真美啊。

本来并不用奇怪,家里廊檐下有很多栖息的小鸟,听到飞舞声也难免。但这声音太近了,就像鸟儿在我的耳旁上下翻飞。

最早听见振翅声在一个月前,我和小伙伴们在森林里捉迷藏,我躲在一株银杏下好久都没被发现,等着等着便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耳旁就响起了振翅声,耳朵也暖暖痒痒的。

振翅声响起的梦真的太美了,简直是仙境般的感受啊!我会把它们记下或画下,等着邻居大哥哥守山回来讲给他听,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整个夏天都开满了期待。

今天阳光灿烂,我跑到森林里闲逛,听见苹果树后窸窸窣窣,竟走出一只白色的鹿,她是只美丽的小鹿,浑身洁白,眼神通透,鹿角像树枝般开出山茶,但都是枯萎的,有些萧瑟。

“鹿~”我轻轻向她走去。小鹿看看我,向苹果树后退去,转身跑了。

“等等….”我连忙追她。小鹿跑的并不快,一边跑一边会回头看看我。但我怎么都追不上,渐渐我们穿过冷杉林、穿过枫树林、穿过小溪水,跑到了森林深处。

突然,小鹿加快速度,消失在小道尽头。我气喘吁吁的转过小道,竟看见一幢绿色的山庄。房顶是尖的,铺着红色的瓦,窗户上挂着淡黄色的窗帘,房子外是茶花园,树木上有许多小鸟飞来飞去。正在纳闷时,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从茶花园里向我走来。女孩很美丽,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圆,头发上插满了枯萎的山茶。

看到这些茶花,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她准是那只小鹿变成的。

“我要请你帮帮忙啊。”女孩说,“只有你能帮我了。”

“怎么了?怎么了?”我挺愿意帮只小鹿的。

“我们进屋子说。”

女孩的屋子明亮整洁,弥漫着一股树木的味道。窗户大到能把森林吸进来似的,窗框的一角挂着只紫藤鸟笼。

女孩给我端来蔷薇红茶,我还没喝几口,她就搅搅指头,伤心的说,“我的青雀飞走了。”

哦,原来是鸟飞走了,可山里这么大,要找太难了。“或者你可以从新养一只。”我建议道。

“不不不,必须是那只青雀啊,不然我的鹿角再也开不出新鲜的茶花了。”她摸摸头顶,枯瓣发出脆脆的声音。“青雀能给我的鹿角带来生命,就像滋养树木的水一样,只要它停在鹿角上唱首歌,花就新鲜了。”

“那的确是相当重要的小鸟了,我该怎么帮助你呢?”

“请你把青雀还给我。”

我诧异了,“我怎么会有的你的青雀呢?”

“你有啊,它在你的耳朵里!”

“什么啊?“我连忙摸摸耳朵,”我的耳朵里怎么可能有只青雀!“在拿我开心吗?

“是真的啊,拜托你还给我吧……“女孩眨眨眼睛,哭了出来。

哎呀,哎呀,她一哭,我立马手足无措了。“不是我不帮你啦,可是青雀在我的耳朵里,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最近,你是不是常听见鸟儿振翅声,会做美妙的梦呢?那是因为青雀的魔力啊,它在你的耳朵里飞翔呢。“

振翅声和美梦女孩都说中了,我飞快的思索着,本来是想帮她的,可要真是这样,我可不想让青雀离开我,我太爱那些梦了,简直上瘾了。

“没有,没有的,我没听见振翅声,也从来不做梦。“我红着脸骗女孩。

“这怎么会,那天是你在银杏树下睡觉,我明明看见青雀飞进你耳朵的。“

“你一定认错人了。“我狠了狠心。

“求求你给我吧,下周我就要嫁给山男了,可现在满头残花,会被未婚夫赶出家门的!”

“虽然是残花,但是也没有很难看啊。”我搪塞着女孩。“时间不早了,我告辞了啊。”

“拜托你……他一定会赶走我的!”女孩还欲说什么。可我已迅速的跑出屋子,回头看时,她站在门口,悲伤的望着我。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女孩那么好看,未婚夫怎么会不要她呢……再说我也没办法让青雀飞走啊……一路上,我不停的安慰自己。

但一回家我就后悔了,我本不是一个自私的人,有些事情都是一念之差……晚上振翅声响了,我的梦一点都不美丽,全是萧萧而下的枯茶花。

我回森林找了好几次鹿女,都没见到她或那栋屋子。只能祈祷她顺利的嫁给山男,过的幸幸福福。时间流逝,自责的情绪慢慢淡了,美丽的梦渐渐回来了。

几个月后,邻居家的大哥哥守山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新娘。新娘戴着一顶大大的草帽,皮肤白皙,眼睛圆圆,有种机警的神情,简直太像鹿女了。

“我在守山的时候遇见她,她戴着大大的草帽坐在路边哭,我问她怎么了?她哭得更伤心了,说被未婚夫赶出家门,无家可归。我心想这么可爱的女孩竟会被赶出家门?说来挺不好意思的,一看见她的眼睛便喜欢的不得了。我给她逗乐,安慰她。相处了一段时间,终于鼓足勇气问她愿意做我的新娘不?她思考一下就同意了,不过也提出一个奇怪的小要求,就是不能摘下她的帽子。”大哥哥告诉我,“不摘就不摘,我拍着胸脯答应了。”

“你不好奇吗?帽子下会不会有什么呢?”

“有些好奇,但是能娶到她便很满足了。答应她了就要做到嘛!”大哥哥摸着头憨笑道。“别让村里人知道啊!”

说话期间,我低头搅着衣服,眼睛蒙着淡淡的水雾,心中酸楚:一直盼着自己快点长大,就能成为大哥哥的新娘子啊……

戴帽子的新娘很少出门,对每个人都亲切有礼,操持家务也算精巧。她从来没有向我提过青雀的事情,虽然相邻我们鲜有交流,无非是两家人相互送些新鲜瓜果时点头致意一下。我会摘些鲜花偷偷放在她家门前,常听见她春风般的笑声,她过的应该很幸福吧。

突然一天,我梦见自己穿着绣着鸟的白色衣服赤足走在春天山涧,振翅声响起时,绣鸟从我的衣服上飞了出来,是青雀,闪着青芒的颜色。醒来时,枕边有枚青色的羽毛。我知道青雀飞走了。

大哥哥的新娘还是带着帽子,我会好奇,青雀回鹿女那了吗?她的角再开出茶花会回到山男身边吗?但,除了消失的振翅声和美梦外,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静,我期待的和没有期待的都不曾发生。

不知不觉到了收麦子的季节,大伙忙田间忙完回家时,大哥哥悄悄送给我朵茶花:“我知道妻子帽子里的秘密啦。她是个花仙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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