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个人去超市,晚风阵阵,毕竟已经春天了。去的时候太阳还在恋恋不舍,回来的时候天空一片灰暗,无星无月。我一直觉得这个时候是一天中最敏感的时候,有点像《挪威的森林》里面的萤火虫飞扬的夜晚,有时会悲伤到想哭,有时就会想念。
去超市的时候忘带购物袋了,回来的时候圣女果,苹果,脐橙,酸奶又是沉甸甸的一大包,胳膊酸痛不已,手已经被勒麻了,我只能不停的换手。在这时突然想起妈妈来,和妈妈一起去超市,沉的东西不管我要求几次,妈妈都不会让我拎,她会对着我笑一下,说:“我可舍不得把我们孩子的手勒坏了,小手多嫩啊。”极尽温柔,就像融进了这四月里满满的春光。每每这时,我都会觉得我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而此时,我只是形单影只,除了她再没有一个人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了吧,我这样想到,不禁笑了,一阵大风把我的头发吹得飘向空中。我现在一定很滑稽。
所以我有时候会害怕,这应该是一种阴影吧,姥爷说走就走了,就像一阵风一样,呼得一下,无影无踪,无迹可循,感觉还在,但是吹来的已经不是之前的那阵风了。当我看过落花几度,当我在落雪上流下了无数脚印,当我拾起的落叶可以做成厚厚一本书,当我的汗水反射了几多骄阳,然后花叶成泥,雪汗化雨,当这些都成了过往云烟,如果有一天,尽可能遥远的某一天,她走了,我会怎么样。
我和妈妈说起我的这种想法的时候,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妈妈只是很欣慰地看着我,眼神中颤动着不忍和无奈。至今我甚至连有这种想法都不敢有,就像我现在在键盘上敲出这些字时,大脑都会一片空白,就像写作中那座高山,那杯难以下咽的苦茶。那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失去,那甚至是一种习惯的丧失,灵魂的空洞。 这世上,恐怕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最爱我了,我没那么坚强,谈不了失去。
爸爸不擅长交流的,小时候很严厉,当然男人嘛,像妈妈一样柔情似水的怎么行呢。爸爸和我有吵不完的架,这很奇妙的,我现在知道其实这是一种幸运和缘分。世上怎么能有一个人和自己这么像呢?眼睛,眉毛,嘴,手,甚至连喜欢吃什么,星座都一模一样。爸爸有一双男人特有的单眼皮的眼睛,狭长有神,剑眉恰到好处,大鼻子很坚挺,嘴却不大,唇形很明显。
写到这里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了,我曾经多么嫌弃自己这副长相,只因为和爸爸长得一模一样,是女生却有一对浓密的剑眉,是女生却有一双狭长的内双眼睛,全然不像其他女生细细的远山或柳叶眉,大大圆圆的双眼皮眼睛。妈妈很美,有着女性应有的一切完美的长相特点。我唯一长得像妈妈的鼻子却仍是没有妈妈那么精致。因此我总会和妈妈抱怨为什么我这么惨,没有长得像妈妈。妈妈总会说:“你爸爸长得挺帅的,再说你长得多好看呐,妈妈看你最好看。”我一开始总会觉得妈妈是故意偏向,但是不知不觉岁月流逝中,我开始觉得长得像爸爸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这就是所谓爱的结晶之类的感觉吧,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见证了一段真爱。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世上他最在乎的就是我。中学时有一段时间我中午不能回家,爸爸在家里一个人吃饭竟然哭了,妈妈和我说的时候我虽然笑了,说他太脆弱还不如妈妈呢,但是心里却因为有一个人如此在乎我而觉得幸福不已。这还不算完,高中时住校,一个月都不能回家,爸爸送我去的时候少言寡语的,只是一个人扛着所有行李在前面一个人走,只是妈妈在一旁各种叮嘱。后来妈妈告诉我,爸爸在开车回去的路上又哭了。这回我却觉得有些心酸,也许能让他这个男人偷偷掉眼泪的只有我了吧。有些时候,不一定表现出来的才是爱,或许有那么一个人默默爱了你那么多年却从不表现出来,这应该就是山一样的深爱了吧,让人觉得那么有安全感,就算海枯石烂,还有他可以依靠。
也许是因为太像了,就会对对方要求更多吧,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深爱对方。我慢慢长大,爸爸越来越温柔了,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很火爆,但我现在知道他不过是太爱我以至于不会表达,太关心以至于不知道正确的方法,就像大海寥廓,爱如潮水,怎能不起波浪呢?我很少像以前那样和他针锋相对了,那么爱我的人,我也得开始主动一些了不是么?
以前觉得这世上最爱的人是妈妈,谁欺负她我就会和谁拼命,甚至因此和爸爸大打出手。现在觉得,两片大海,我又在争些什么呢?哪片海的水更多么?真是脑子不灵光了。
就这样想念着他们,这个时间,妈妈应该下班了,爸爸也应该到宿舍了。三个人在不同的地方,心却是彼此牵挂着,所以说,即使通信不发达,距离也不是问题。
当我不管不顾地向前跑着,当我的心里不再只有他们,当我有一天终于离开了他们的怀抱,他们是否还能追上我呢?或者说,我还能停下我的脚步么?当他们老了,轻的东西都拎不动了,我能在他们身边为他们分担么?当他们有一天走不动了,那美丽的风景我还能带他们去看么?写到这里,眼泪不知不觉已经掉下来打湿了键盘。没能力的时候总会想着将来有能力了要报答,但终于有能力了,却发现自己却已经没时间陪他们了。这个循环,多么无奈,多么悲情。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没办法逃出这囹圄,但是至少,我们意识到了,就不能再错过。呵护他们,就像当初他们把我们抱在怀里,扛在肩上;关心他们,就像当初他们拎起了所有重担。
有时候我会想,这个循环也许有一个平衡的方法,或许报答是必然的,但是同时给予他人爱和理解是不是也是必然的呢?获得很多爱的人自然会给予他人更多关爱。
海纳百川,其流至大,若屯其流,则死水一潭,若散其流,则各处绿洲,花香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