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6月的维也纳还有一些寒意,天空灰蒙蒙的,简单而整洁的窗户下,重病的弗兰茨·卡夫卡意识到自己生命灯盏中的灯油就要没有了,他让基尔灵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叫来了他一生最信任的朋友马克斯·布洛德。卡夫卡用惶恐不安的眼神望着布洛德,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表达了这样一个意思:为了维护他一世清名,他请布洛德在他死后,烧毁他生前所有的书稿,以免这些“不合格的”作品流传人间。
面对挚友真诚的嘱托,布洛德无权选择拒绝。可是,跟以前承诺不一样的是,从点头的那刻起,布洛德已决心违背自己在好友临终前的承诺。此后多年,这位曾经引导卡夫卡走上文学道路的布洛德,用尽心力,整理并出版了卡夫卡的所有书稿,为卡夫卡立传。使后人不仅能读到卡夫卡伟大的《变形记》,看到不俗的《乡村医生》,而且还能读到《审判》、《城堡》等等深刻反映人类社会生活普遍存在的焦虑与恐慌情绪的优秀作品。
卡夫卡是伟大的,同时又是不自信的。卡夫卡对自己作品不自信,源于他写作者的身份。写作者懂得更多的是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语言和表达。
正如一朵盛开的百合花,它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美丽。
百合花,它能知道自己的美丽吗?它需要知道自己的美丽吗?
对写作者来说,重要的是创作过程,最有意义的也是创作过程,他也无法知道自己是否开得美丽。也就是说,写作者的责任,在于用全部真诚、全部爱、全部心力,尽情绽放。
有没有这样的写作者,一边在写作,一边自己跳出来说,他的作品这儿如何好、那儿如何妙?这是不是跟一个女人展示自己说:你看,我的胸部之所以美,是因为胸围达到标准尺寸;我的腰之所以迷人,是因为它与臀部的比例达到国际审美标准;我的红唇之所以性感,是因为它长得非常煽情……差不多。即使是绝世美女,你也可能翻胃。
卡夫卡生前是寂寞的,因为他的创作形式和创作内容都不是当时流行的那一种,他用独特的眼光、独特的思考,表达他独特的发现,那就是人类精神意识中,深沉的疏离、异化的孤独、残破的观念,以及对国家种种暴虐的恐惧心理。他没有获过任何奖,也没有被授予过任何荣誉。正如一朵百合花,在属于自己的季节和领地,静静地开放,从他的生命,一直到他的作品。
花开无声,时光流逝,谁能想得到,多年以后,他竟与法国作家马赛尔·普鲁斯特,爱尔兰作家詹姆斯·乔伊斯,被后 人并称为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和大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