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可能只进不退,也不可能只退不进,这进进退退中就包含了人生的喜忧悲欢,坎坷坦途
江南同里古镇,“水巷小桥多,人家尽枕河”。这里现存明清古宅、寺观祠宇80多处,其中最有历史文化价值的要数独秀江南的退思园。
清光绪十年,内阁学士、安徽兵备道任兰生遭弹劾落职回到故里,遂请画家袁龙设计,建造退思园。园名源于《左传》“林父之事君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社稷之卫也”。其弟任艾生哭兄也有“题取退思期补过,平泉草木漫同看”之句。
因是戴罪思过,园子必须得有些低头顺眉的小模样。庄园门面简约矮小,不张扬,不露富,看似寻常人家,但极具私密性。为了“思过”,连宅子的方位也整个改向,由传统的前宅后园的纵向布局改为横向布局,独具匠心。人们进入前院只见一座简陋厅堂,不知旁侧另有风光;左侧看似寻常的隔扇,绕到后面推开矮小的侧门,便进入另一番天地。自西向东,左为宅、中为庭、右为园。园林设计以写意山水的高超艺术手法,蕴涵了儒释道等哲学、宗教思想及山水诗、画等传统艺术,步移景异,令人流连。
“虽有人作,宛自天开”,园内建筑多贴水而建,诸建筑如浮水上,水中翩翩倒影,上下辉映,构成浓重的山水画卷,故退思园亦被称为“贴水园”。园主人在有限的空间里精心设置了“春夏秋冬”四季、“琴棋书画”四艺,各景俱全,令人叫绝。四季诸景有:“坐春望月楼”前踏月,有春花姣妍欲语;“菰雨生凉”小轩内纳凉,有四面荷风习习;“桂花厅”中品茗,处处金桂飘香;“岁寒居”内围炉,有松竹梅傲雪相伴。居身其间,四艺皆有:“琴房”内焚香操琴,“眠云亭”畔就石对弈,“辛台”一角临窗作书,“揽胜阁”上扶栏学画。楼阁水榭虚实相映、浓淡相宜,都达到了造园的极致。
天桥,上为桥,下为廊,连接菰雨生凉轩,与辛台为一体,前后贯通,八面来风。炎炎酷暑时,到这里消暑纳凉,神清气爽。天色秋满,庭中遍植丛桂,金秋时节,馥郁芬芳,盈室绕阶;红枫与金桂、银桂相间,衬以蓝天白云、粉墙黛瓦,更见绚丽多姿。
既是闭门思过,园中主建筑“退思草堂”是不可缺的。贴水近湖,视野开阔,园中山水尽收眼底,心胸仍然开朗;再有读书思过的“辛台”,抚琴听乐的“三曲桥”,还有时刻准备东山再起、乘风破浪的“石舫”,将园主的退隐生活安排得有声有色,滴水不漏。
主人当时建造这座家园时是为“思”而“退”,思者,有反省之意。主人当时正值年富力强之龄,冷静地退回来,委实有一种思想家的风采和政治家的自信。中国文人不乏退隐者,但大多是一些看破红尘的遁世者。而退思园主退不是为了隐,而是为了思,是为了再思进取,这是很难得的。人生之秋,虽然未必都要以退求思,但只有会思退的人才能不断进取,才能坦然面对进退。果然,两年之后,园主人便受命朝廷,官复原职。
步出退思园,一种异样的思绪久久挥之不去。想着“退思”二字,忽然生出些许感慨:人生漫漫,或进或退,都属常态。人生不可能只进不退,也不可能只退不进,这进进退退中就包含了人生的喜忧悲欢,坎坷坦途。退思自然需要,而进思则尤为当紧。人生路上多一点进思,时常检讨自己的过失,不断修正和调整自己,完善自己,就会少一点挫折,多一分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