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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我继续和小伙伴一起共读《红楼梦》第八十回,曹雪芹老爷子亲自撰写的所有章回已读完。
我对书中香菱的总体评价是:哀其不幸,其不争的苦香菱。
一、飞来横祸,命运多舛。
《红楼梦》第一回里,贾雨村在葫芦庙里借住读书时,认识了庙旁的一家乡宦,姓甄,名费,字士隐。甄老爷欣赏贾雨村的才华,经常邀请他来家里吟诗作对。
那时候,甄老爷家的独女名唤英莲,年方三岁。贾雨村看她长得粉妆玉琢,乖觉可喜,便伸手抱在怀里逗她玩耍。
元宵节时,甄士隐命家人霍启抱英莲看社火花灯,半夜时,霍启想小解,就把英莲放在一家门槛上坐着。当他小解回来时,英莲已不见踪影。
霍启急得到处寻找,一直找到天亮,也没找到。他害怕回家甄老爷责罚他,就直接逃往他乡去了。
《红楼梦》第四回,贾雨村到应天府上任,审理的第一桩案子涉及的关键人物就是英莲、冯渊、薛蟠。
原来元宵节那天,英莲就被人贩子拐走了。人贩子把英莲养在一个僻静之处,等到十一二岁,容貌变了,再带到他乡转卖。
因为英莲小时候眉心就有颗胭脂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虽然她的容貌变了,但是胭脂痣的位置却变不了。贾雨村的门子(以前在葫芦庙里的小沙弥)一眼就认出来。
人贩子先把英莲卖给了冯渊,冯渊打算三天后迎娶英莲。无奈人贩子贪财,又把英莲卖给了薛蟠。薛蟠人称“呆霸王”,他见冯渊不肯放弃英莲,他仗着皇商的身份,喝令强壮狡黠的下人将冯渊打死。
贾雨村为了不得罪财大气粗的皇商薛家,对人贩子只含糊其词的按法处置,让薛蟠家赔了冯家烧埋的银子,这件人命官司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英莲随同薛姨妈、薛蟠、薛宝钗来到了荣国府。宝钗看她长得有灵气,给她取名为香菱。
英莲本来是家庭殷实的千金小姐,因为被人贩子拐卖,从被冯渊明媒正娶回家,沦落到“呆霸王”薛蟠手里,成为一个失去自由的小妾。成为被薛蟠的老婆夏金桂任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弱女子。
在《红楼梦》第五回,宝玉看到香菱的判词是: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要,致使香魂返故乡。这段判词已经点明:香菱的死亡与薛蟠的老婆夏金桂虐待脱不了关系。
二、腹有诗书,学诗成痴。
香菱跟着薛蟠来到贾府,认识了一大群又美又有才华的姐妹。薛蟠虽然长得五大三粗,性格粗野,但却有个懂精通诗书礼仪的好妹妹薛宝钗。
跟着这样一个有貌又有才的小姑子宝钗,香菱悬着的心略感安慰。香菱羡慕薛宝钗住在风景如画的大观园,有空就能和林黛玉、史湘云她们一起吟诗作画、下棋猜字谜。
她只是薛蟠买来的小妾,地位卑贱,这种自卑感无时无刻不再困扰她,让她整日郁郁寡欢。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向富家小姐一样吟诗,就不枉费人世间走这一遭。
《红楼梦》第四十七回,薛蟠被冷面郎君柳湘莲狠狠教训了一顿,觉得很没面子,决定出去经商,一年后再回来。
《红楼梦》第四十八回,香菱跟随薛宝钗搬进了大观园,她与这些富家小姐们更近了,再也不用整天面对薛蟠这个不学无术的“呆霸王”了。
书中写到:且说香菱见过众人之后,吃过晚饭,宝钗等都往贾母处去了,自己便往潇湘馆中来。此时黛玉已好了大半,见香菱也进园来住,自是欢喜。香菱因笑道:“我这一进来了,也得空儿,好歹教给我作诗,就是我的造化。”黛玉笑道:“既要作诗,你就拜我作师。我虽不通,大略也教得起你。”香菱笑道:“果然这样,我就拜你作师。你可不许腻烦的。”
黛玉道:“这有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为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若是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香菱笑道:“怪道我常弄一本旧诗偷空儿看一两首,又有对的极工的,又有不对的,又听见说'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看古人的诗亦有顺的,亦有二四六上错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听你一说,原来这样格调规矩竟是末事,只要词句新奇为上。”黛玉道:“正是这个道理。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紧。若意趣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
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
上面的文字描述,我们可以看出:林姑娘没有像宝钗一样笑话香菱学诗。她对香菱也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主子形象,而是非常有亲和力的为香菱抽丝剥茧地说明好诗词应具备的条件,以及如何更好的欣赏。
香菱笑道:”我只爱陆放翁的诗’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图聚墨多’,说得真有趣!”黛玉道:“断不可看这样的诗,你们因不知诗,所以见了这浅近的就爱,一入了这个格局,再学不出来的。你只听我说,你若真心要学,我这里有《王摩诘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诗读一百首,细心揣摩透熟了,然后再读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莲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了这三个人作了底子,然后再把陶渊明、应场,谢、阮、庚、鲍等人的一看。你又是一个极聪明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诗翁了。”香菱听了,笑道:“既这样,好姑娘,你就把书给我拿出来,我带回去,夜里念几首也是好的。”
从这些对话中,我们看到林黛玉的“平权”思维,她骨子里对香菱爱诗这件事没有任何歧视。当听到香菱只爱陆游的’重帘不卷留香,古砚微凹聚墨多’时,告诉她:刚开始读诗时,不要读陆游的这两句诗。这两句诗虽然通俗易懂,但对于初学者容易产生限定型思维,这样长此以往,以后自己很难写出好诗。
香菱找黛玉借书,黛玉立即让紫鹃将王右丞的五言律诗拿来,递与香菱。还特别强调:“你只看有红圈的都是我选的,有一首是一首。不明白的问你姑娘,或者遇见我,我讲与你就是了。”
黛玉已经完全进入了老师传统教学的模式,她发自内心的把香菱当做自己唯一的学诗、作诗弟子。
香菱拿到诗,回至蘅芜苑中,什么事都不做,只向灯下一首一首的读起来,宝钗连催他数次睡觉,他也不睡,宝钗见他如此用心,只得随他去了。
一天,黛玉刚刚梳洗完,只见香菱笑吟吟地送了书来,又要换杜律。黛玉问:“共记得多少首诗?”香菱回答:”凡红圈选的,都读完了。”黛玉让她说出:“可领略了些滋味没有?”香菱说:“领略到一些滋味,不知可是不是 说与你听听。”黛玉进一步回答:“正要讲究讨论,方能长进。你且说我听听。”
香菱学诗,就像现代家长问孩子:“你今天上的什么课,课堂上老师讲了什么内容?你都听懂没有?听懂了、做对了,才是真正学会了。”
香菱就像一个刻苦认真的学生,立即回答道:“据我看来,诗的好处,有口说不出来的意思,想去却是真的。有似乎无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黛玉继续启发她:“这话有些意思,你是怎么得来的结果?”香菱笑道:“我看他的《塞上》,那一联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样的。若说再找两个字换这个,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再还有’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
宝玉、探春他们听了,都惊叹于香菱学诗速度的飞跃,均赞不绝口。只有宝钗知道,香菱为了做诗,宁愿不吃饭、不睡觉。在花园里,在小溪旁,坐着石头上对河水发呆,脑子里想的、嘴里念的,全是如何做诗。
真是个腹有诗书,读诗成痴的香菱啊!她在诗的世界中找到了真正心灵上的尊严和自由。那个时候的香菱是灵动的,绽放的、美丽的。原来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
三、胆小懦弱,福浅命薄。
《红楼梦》第七十九回:香菱第一次与夏金桂对话。夏金桂故意套近乎问:”香菱的家里父母是谁?”香菱说:”忘记了。”她又问香菱:“香菱”二字是谁起的名字?”香菱回答是薛宝钗起的。
《红楼梦》第八十回:夏金桂说:“菱角花谁闻见香来着?若说菱角香了,正经那些香花放在那里?”香菱说:“不独菱花,就连荷叶莲蓬,都是有一股清香的。但他那不是花香可比,若静日静夜或清早半夜细领略了去,那一股清香比是花儿都好闻呢。就连菱角、鸡头、苇叶、芦根得了风露,那一股清香,就令人心神爽快的。”金桂说:“依你说,那兰花桂花倒香的不好了?”香菱说到热闹头上,忘了忌讳,便接口道:“兰花桂花的香,又非别花之香比。”
金桂故意试探香菱的底线,说给她改个名字叫“秋菱”好吗?香菱一五一十地告诉金桂:”奶奶有所不知,我是被买来的。原是薛姨妈使唤的,所以薛宝钗取了这个名字,后来我自服侍薛蟠,就与薛宝钗无关了。如今你有事奶奶,越发与宝钗无关了。况且薛宝钗是个明白人,不会为这些小事计较。你说秋菱好就叫秋菱吧。”改了秋字后,宝钗也没太在意。
这些描写和对话,可以看出夏金桂是个骄横跋扈的人。她刚开始装好人,与香菱套近乎,得知香菱是个买来的小媳妇,背后又没有靠山,就变本加厉的开始她的“霸凌计划”。
香菱是个善良单纯的女子,心中没有任何城府,对人真诚坦白,不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为后面的加速死亡埋下了伏笔。
夏金桂知道薛蟠是个”得陇望蜀”之流,他看上了自己的丫头宝蟾,她就知会宝蟾与薛蟠行好事。
夏金桂还故意施计让丫头小舍儿传唤香菱去她房间拿手帕。薛蟠和宝蟾正在房里推就拉扯,被香菱撞见了。宝蟾平日就好强,今让香菱撞见自己的丑事,忙推开薛蟠,嘴里恨怨不迭。
薛蟠看到煮熟的鸭子飞了,不免气急败坏,往香菱身上吐口水,香菱得知大事不妙,赶紧跑远了。
薛蟠再去找宝蟾,已经不见踪影。晚饭后,喝点醉醺醺的他,洗澡时水温有点热,烫到了脚,就怪香菱害他,赤条精光赶着香菱踢打了几下。香菱没受过这样的苦,气着跑远了。
夏金桂从这件事中,进一步看清了香菱的胆小懦弱,于是继续酝酿她的“恶毒计划”。她暗中和宝蟾说好,让宝蟾与薛蟠在香菱的房间“圆房”,还让香菱陪自己睡觉,香菱不肯。
夏金桂故意当着薛蟠的面说:“你那没见过世面的主子,见一个,爱一个,把我的人霸占了去,又不叫你来。到底是什么主意,想必是逼我死罢了。”
薛蟠怕闹黄了与宝蟾之事,忙骂香菱:“不识抬举,再不去,便要打了!”香菱胆小怕事,只能抱了铺盖去夏金桂房间。夏金桂命令香菱睡在地下,香菱无奈,只能依命。薛蟠得到宝蟾,就如获得了宝贝,其他一概不管。恨得金桂发狠要继续设计摆布香菱。
夏金桂装作心口疼,四肢不能动,请医生救治不效,说是被香菱气的。闹了两天,看到大家不搭理她,又从自己的枕头里找到写着金桂生辰八字,五根针钉在心窝和四肢骨节的纸人,当作新闻,先报给薛姨妈。
她故意说是宝蟾搞得镇魇法儿,薛蟠说宝蟾天天和他在一起,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她就把镇魇法儿的脏水全赖在香菱头上。
薛蟠被她的话激怒,顺手抓起一根门闩,不分青红皂白就打香菱。薛姨妈过来劝和,怕薛蟠耳软心活,便嚎啕大哭,说:“这半个月,你把宝蟾霸占了,我没人使唤,我拷问宝蟾你护短,你干脆打死我好了,以后再找富贵标致的女子娶回家,何苦演这场把戏。”薛蟠听了这话,越发着急。
薛姨妈看见薛蟠被夏金桂句句挟制,百般恶赖的样子。偏偏儿子又怕她,被她挟制管了。只好说要把香菱找个牙子卖出去。
宝钗看到香菱可怜,收到自己的房间来。谁知香菱本来身子就弱,在薛蟠房里几年,皆由血分中有病,是以并无胎孕。如今加以气怒伤感,内外折挫不堪,竟酿成干血之症,日渐羸瘦作烧,吃不进任何东西。请医看病服药均不见效。
最终,香菱福薄命浅,年纪轻轻就魂归天国了。
当你看完我评说的香菱后,有些什么感受?香菱的遭遇,会不会让你对“人性”有了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