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就老吧,这样老去,一点都不丢人。
如题,是我在影院里百般不屑的撇了下嘴,身边的女生对我说的。我的不屑或许动作过大,但这大过年的,我许的心愿就是新的一年一定要做自己好嘛,妹子。
这几年,我越来越跟钱过不去。买电影票,配好果汁爆米花,手机乖巧的调静音,一切准备就绪,程式化满分,却始终不等散场就离场。什么时候院线电影犹如春晚一般,没等结束困意就先袭来了呢?谁知道!
我越来越多次从电影院逃离出来,我看不下去,不代表我看不懂。
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说哈姆雷特是成长日记,你说它是乌托邦,各执一词,却不必大打出手。所以隔壁位置的姑娘,你真的还太年轻。跟你比,我是老了。我宁愿和卖煎饼果子的老太太因为多放甜酱还是多放咸酱而争执半天,也不愿意因为韩寒的电影值不值得我撇嘴而发表意见。
也只有纯真如你,才会为了韩寒来三刷四刷五刷吧,你贡献的那几张薄薄的纸,远没有你在朋友圈里公布的照片感人,真的。
第一次有人因为韩寒骂我,是《后会无期》上映的时候,当时郭敬明的《小时代》也在线,所以买票时我的激动刺痛了旁边的一个少女,她指着我的鼻子说:一把年纪了就应该看韩寒这样有深度的电影,看郭敬明,你真当生活除了谈恋爱就是和闺蜜撕逼啊……哦漏,不知道这个姑娘有没有来看《乘风破浪》,好像也没啥正经事吧这里面。
成年人的正经事,提钱就俗了,不提,就假了。
我宁愿在家守着芒果台看狗血婆媳剧,至少能从那里面学三招五式的留着招呼我未来的婆婆。看韩寒的电影,我只会一遍一遍的问自己,他到底想说什么呀?
没有张嘉佳的金句不断,没有郭敬明的唯美画面,韩寒的表达,像是我买回来就塞到书架顶层的深度文学。看一眼,能引发出自己内心深处不愿见人的无知。
听说这部剧的男一号,是用韩寒已故老友的原型,想必也参杂了些他自己的青春吧,不然,怎么那么像记忆里那个退学、开赛车,不务正业的少年呢?
那真是我羡慕过的少年,小的时候喜欢古惑仔式的男生,从尖沙咀砍到油尖旺,载着我放荡不羁爱自由,坐在大哥的摩托车后座上,发丝飞舞的青春,是我很多年梦里的模样。
不过也始终庆幸,我没有长成小太妹,因为回头是沧桑这句话,我不记得前半句。
再大些,开始把情绪放到心里,听说有人砸了教务主任家的玻璃,我能偷摸的乐上一整天。如果有优秀的少年公然开怼班主任,那我简直想把他的照片放大出来贴墙上,每天看三百遍。韩寒类似于那样的少年,虽然他好多科目不及格,可是他长板够长,勇气够多,是我们普通的、平庸的、不够拉风的青春记忆里,很炫酷的一抹存在。
韩寒是真的长大了,长大的韩寒才会想着和父亲和解,如果换做当年的年轻气盛,他大概拍不出这些温情。
是,当初的叛逆长发少年,如今长成了大人模样,头发越来越短,胡茬越来越密。有点小聪明,有些大男子主义,这些都不妨碍他做个好父亲。小野长的像个天使,暖化了这个少年的心。是养儿方知父母恩吗?所以韩寒想和过去和解了?
和解了吗?
他重回过去,看到了父亲的成长轨迹,他重新了解父亲是如何长成为这个样子,所以父亲的乖张暴戾、执拗坚持、不可理喻,全都变得合情合理。不仅合理,还让人心疼。每个长大的人,为人父后,都想回头抱抱自己的父亲,原来当爹这么辛苦啊,原来我当年这么混蛋啊,对不起。
这只是一种换位思考的晚到来式,叫良心发现更合适。
这种场景很多见:被女神甩了,忽然想对自己辜负过的四眼妹说句抱歉,让你跟四眼妹长相厮守,你愿意吗?从富到穷的忽然落魄,在路边吃份煎饼果子都觉得比鱼翅香,可天天吃煎饼果子,也有点勉强。
忽然懂和真的懂,从来都不是一回事。
剧中的徐太浪穿越回了父亲的年代,和年轻的父亲称兄道弟,这好像是男孩子的热血里必不可少的一个画面,和父亲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坐在不高的椅子上,最好在有点简陋的屋子里,说一说我的热血和摔倒,你提一提你过去的不靠谱和成长。父子一醉抹千仇,泪中带笑,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惺惺相惜。
酒醒了呢?明天儿子还要上班,父亲还在日渐衰老,这特么才是人生。
韩寒描绘的场面更动人,儿子和年轻的父亲相遇,顺带影响年轻父亲的价值观,进而把父亲,变成了自己心里,最好的父亲。变成了一个懂“兄弟”、懂“人生”的父亲。
所以到底是父亲不懂,还是当了父亲就不能懂?他要肩负一个家一个孩子的人生,自然就要剔除那些浪漫的、易碎的、柔软的情感。每次强硬,都是柔软生的茧。
每个孩子都许过这样的愿吧---------我多想有个那样的父亲啊!在我们还没羡慕王思聪之前,我们真的只想要一个“懂我”的爸爸。发现不可能以后,我们才把希望寄托于长大。并且言之凿凿地说:我当了爸爸,一定不会像你这样。
后来我们长大了,如愿以偿的长成了不动声色的大人,理解了父亲当年的暴躁和抠门,也渐渐忘掉了父亲举起的酒瓶和手掌。还能怎么样,他是我爸呀,我能把他怎样,他毕竟是我爸。
所以,我们认了,开始看似谅解我们的父母。这才是真相。
再混蛋的孩子,也会有对父母愧疚的时候。可再温顺的孩子,也会有对自己抱歉的时候。
我们原谅了父母,却没有原谅,那样长大的自己。
所以和解这回事,从来都像你上司画给你的美好前程一样,你根本不屑一顾。
心里那点暗搓搓的恨,无非就是跟从前的自己说,我记得呢,我帮你记得呢,你别委屈,我没忘呢。
正如永远也不可能回去拥抱小时候,被父母简单粗暴对待的自己,自然也就没有真的和解这回事。我买新年礼物给你,万水千山跋涉归来陪你过年,我跟你谈变态的上司,教你用最新款的手机,你讲隔壁老王身体越来越差,头发越来越少,我捧场的笑。你也服老了,偶尔会看我的脸色,看我整天窝着看电视也不再横吹鼻子竖挑眼,你不再要求我凡事靠自己努力去出人头地,开始背着我找各种关系,想着把我弄到家乡的事业单位去……
你想常常见到我,正如我小时候害怕见到你;你想多和我说说话,正如你那些年从来不向我解释只让我执行;你想让我做个普通的成年人,正如你当年努力训练我的意志让我出人头地。
长大本来就是自相矛盾的事儿,道理全懂,也全都不想理会。
所以我一边安抚自己心里那些委屈,一边努力做个乖孩子,可是我和你单独说话的时候还是会别扭,你也知道,父爱这事,需要天长地久,日积月累。而你,错过了最好的表达时机。
如果当年……那么现在……
和父母和解,不用什么智慧,只要别记性太好,就行。
或许我真的没看懂《乘风破浪》,或许我也真的老了,而我最想趁年轻时学会的,真的不是这些骨子里天然的待被挖掘的爱,而是有人能教我如何成长,那该多好。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