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今年的中元节。七时许,日上三竿,薄雾笼罩,我与友人相约去登震雷山。之前上山,及至半腰,遇施工而返。登山不及顶峰,心有念念,遂成今日之行。
三伏天的山谷,树叶纹丝不动,绿树掩映着枯石,热浪逼袭着路人。脚下的路,时而顺畅,时而坎坷。通常而言,山路多曲折起伏,而登震雷山的路,多曲折,却不起伏,新修的和还未来得及整修的,都是缓慢的上行。道路不宽,少有行人,也很洁净。山并不是很高,此行也不是第一次,热天里爬山也有多次的经历,只是这条路是第一次走,何处是弯哪里是拐并不预知。孤独的路有孤独的走法,结伴的路有结伴的乐趣。我们边走边聊,海会不会枯石会不会烂是我们的话题,路旁的茶树和野草哪个更有生命力也是我们的话题,山上有景,旁若无人,偶尔打个趣,仿佛吹过一阵一阵清凉的风。
随着山势的升高,眼前不断开阔。近处山峦叠嶂,远处云烟成雨,莽莽苍苍的世界和多如蝼蚁的众生,此时与我们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仿佛我们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所谓登高望远,此之谓也。
来到山顶,连着的,依然是山顶。路还是若干年前的路,铺就路基的碎石应该是海未枯石已烂之后的石头,已经没有未烂之前的挺拔和坚韧,路的两边生长着不少旺盛的拔根草,天愈热,草愈旺。峰回路转的时候,看见一颗不大的松树,树上挂着一块黄褐色的木牌,木牌上用红漆写着“雷峰寺”三个字,并画出一道红色的箭头,直指前方。走过一段不长的枯石路,便到了雷峰寺。寺前是一片空地,山石的基底,稀稀落落的布着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杂草。紧挨着空地的,是一株不知名的树,树的东边,有一尊白色观音菩萨像,菩萨像也不高大,低眉顺眼的,俯瞰着眼前的地面。观音像再往东,是一座未成型的大殿,横七竖八的脚手架,还是多年以前的样子,砖墙间已经长出茂盛的树木和野草。
未成型的大殿往东,是一座正在使用的真正的大殿,这也是雷峰寺唯一的一座殿。大殿里面供奉着一排佛像,外形高大威武,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身份,许是都有编制的,只是因为经济条件差,只能挤在一起办公了。殿前的香炉里,有一些燃着的香,青烟袅袅,飘向山野。我和朋友各自点燃一把香,插在香炉里,告慰已逝的亲人。据说,此处原有的雷峰寺有三层大殿,颇有些历史,后来主政此处的官员突发奇想,推到了之前的寺庙,新的寺庙在修建了一座殿堂之后就再无下文了。不知出此主意的官员是否得到善终,但来此主持的和尚却从此扎扎实实地过起了苦日子。也罢,本来真正的出家人就是面对青灯黄卷潜心修行来的,何在乎庙大庙小殿多殿少呢。
雷峰寺颇冷清,除了几个帮忙的,就是我和朋友了。我很奇怪,照理说中元节这天,庙上该有一些法事活动的,结果经过询问,庙里的几位师父都下山去了,大概是山下的风景更有吸引力,或者是师父们被别的寺庙邀请去做法事了呢。登山劳累,我们需要稍事休息,坐下闲聊的空档,一条白底略带黑斑的小狗慢悠悠地来到身边。帮忙的师傅说,小狗于一年多以前的春节夜晚来到寺庙,从此在此安心修行,已是寺庙的一员。小狗名叫小白,体毛干净有序,眼光柔和善良,它稍走远点,呼她的名字,她便悠悠地来到你的身边,不急不躁,不温不火,说她是修行,我也相信。因为身边有些人的原因,我向来看不起狗子,因为他们要么无知,要么狂吠,要么势利,可是眼前的小白却迥然不同,让人感觉到动物之间相处的和谐和轻松。朋友问小白是小伙还是姑娘,我说小白是姑娘。一个正值花期的姑娘,是如此的安静,看来修行无论对于人还是对于动物,都是必不可少的。
临近半晌,气温逐渐升高,我和朋友决定下山。与师傅告别,与小白告别,师傅是安静的,小白姑娘也是安静的。山下的热闹与山上的清静隔着一座山的距离,山下的人是浮躁的,山上的人是宁静的,山下的狗是狂暴的,山上的狗是安静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在这个纷扰的世界,山上和山下,热闹和清静,相互瞻顾,各自安好。
2024年8月18日于浉河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