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雁梅的店(说是个店,其实就是靠着人家店的墙根儿搭的一个塑料棚屋),直奔那几盆鲜活的鱼儿。
弯腰捞鱼的当儿,雁梅尖厉的骂声骤起:吃死你!吃死你一家子!你八辈子祖宗都是婊子养的!你这个不得好死的东西!
我愕然!
回头却见雁梅手里掂一只土鸭,一边拔毛一边骂。
旁边几位大妈,便开口相劝:算了算了。好好做你的事吧。他都没影儿啦你骂他也听不见。
把鱼放在称上,我也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刚刚,雁梅进屋去拿汤好的鸭,一转身就出来的,只一会儿功夫,摆在台案上的一只大阉鸡,刚刚汤好拔完毫毛放那儿的,就不翼而飞——裸奔了。
一百多块啊!老曹回来会打死我的。
雁梅嘟嘟囔囔说着原委,忽而又放开喉咙诅咒起来:
偷鸡摸狗的东西!你没钱就不吃啊!偷吃我的鸡,你长肿瘤得艾滋满身脓包,你不得好死!你立马死......
她放下手里的光鸭,给我称鱼:桂花53,沙丁38。
我递给她一百元。
她口里和那几个大妈嘟囔着这一眨眼丢了一只大阉鸡是多么倒霉的事儿,手便伸进抽屉去抓找头。
她把一张五十、一张二十、二张十块放在桌上,又伸进去取出一个钢蹦儿。然后,一并递给我。
我错愕!
回过神儿来,我恼怒地大声说:你看看你在干什么!你丢了一只鸡,你还要再丢一只是吧!
雁梅的手举在我面前,停住。她惊慌地去看孤零零剩在台面上的那只鸡,好好的,没人抢,没人偷。
她皱眉,拿苍白的瘦脸上的一双大眼,狐疑地看我。
我抖抖手里的鱼袋,指指她抓在手里的找零。
雁梅立马拿另一只手捂住嘴巴!一双眼瞪得溜圆。
你不要骂了。小偷既然偷了,害怕你诅咒他吗?况且这会儿他都溜得远远的了,能听到吗?
你嘴巴这么忙,脑袋都算不清帐了。把该收的钱当找头!这么算法,没几天这个小店就得关门了。
几个大妈也说:雁梅啊,你好好做事。别再重过来倒过去心疼被偷的鸡了。
是啊!再找错钱损失可就更大了!
雁梅的眼圈儿明显地红了。把手里的钱放进抽屉,重又去划拉找零。
你不用找了,我买点青菜。
我拿了一棵夏阳白,几棵芹菜。
谢谢妹子!谢谢妹子!
我走出好几步了她还在道谢。
拐过弯角,走了十几米又有一家鱼店,我忽然想起,半月前这个店的老板娘也遭了窃,丢了五斤多虾。次日我正低头选鱼,却听得一阵骚动。老板娘抓住了一位相貌堂堂衣着干净的中年男人。
她没有吵没有叫,伸手问男人要钱:100算了,便宜了你!
男人给了她100。她就放手了。
男人走远了,她咕哝起来:长得人模狗样的,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原来那男人就是偷她虾的人。她说记得男人来店里晃了一下,当时客人很多她忙着招呼,一会儿功夫摆在外手的半盆儿虾,连盆都不见了。一猜就是他干的。惯犯!
想到这儿我急忙转回去,问雁梅刚才有没有一个高挑男人来店里。一会儿就丢了鸡?
雁梅说,当时有三个人在那儿,是有个高个儿很得体的男的。他们都没拿购物袋。偷儿是顺手一抓就把鸡提走了。
那么你去那家鱼店,跟老板娘打听一下那人的模样,或许追得回来。
过了几天,我又来买鱼。雁梅开心地跟我道谢。
她去问了鱼店关于偷儿的情况,隔天他又来,雁梅直接伸手要钱,他就给了一百块。
雁梅说,那家鱼店老板娘告诉她,那个偷儿是本地人,家里不缺什么。他脑瓜有点毛病,裤兜里揣着钱却总爱顺人家东西。大到鸡鸭鱼肉,小到萝卜青菜。
鱼店老板又是他老乡,他便多次去拿。鱼店也次次能收回帐。
是我刚来不久不了解。后面再丢直接找他要钱就是。
一听,我又焦虑起来。
那要是别人偷了,你们都问那智障偷儿要钱,他家不被要穷了吗。
说实在的,除了这个恶作剧智障,如今偷鸡摸狗的少之又少了。问他要,十有八九没错的。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市井里的鸡毛蒜皮,鸡飞狗跳,便是生活的真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