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记忆深处的家乡浓郁的亲情和热闹的味道。一年中的最重要的节日,自然要数过年了。
腊月二十三,各家各户开始杀年猪。杀年猪就代表快过年了。在坪场里支起大锅,烧一锅热水,用来褪毛。场院里围着许多看热闹的大人小孩,杀猪的场面让人心惊而快活。屠夫师傅一刀正中要害,干净利落,当众生吃还冒着热气的猪心、猪肺,刺激得令人肉跳。猪头、猪蹄、下水是大人们上好的下酒菜,肋条肉是要用来做春节的菜肴的,不过大部分都会切成长条,腌好后,挂在灶房上,慢慢熏成油亮亮的腊肉。
年三十那天,日近黄昏,当第一声双响炮在半空中炸响,浓重的火药香便与漂浮在屋顶树梢的袅袅炊烟融合在一起,凝成了乡村浓厚的节日氛围。各家各户便呀呀地打开大门,任由屋中院内的菜香四处飘去。除夕夜就这样,在爆竹声和菜肴香气中拉开了序幕。大人们放双响,拉小鞭,噼里啪啦中还时而掺杂着几岁震耳欲聋地巨响,整个村院都充满着欢腾和热闹的气氛。小孩们不敢放鞭炮,只能拿着长长的“迪迪筋”(长条形状的烟花条,点燃后有小火花)燃放,点燃后,用手使劲摇,在夜空中划出各种图案。有的干脆拿着迪迪筋飞跑起来,任火星四处飞溅,如同划过的道道流星。孩子们听到谁家炮响,就往谁家跑,赶着去捡炮仗。捡未爆响掉在地上的炮仗,有些炮仗火线捻子没有燃完,还可以拿来放着玩,燃完的炮仗就只能当做玩具了。
天黑时,各户在大堂、客厅、房间里点亮了灯油灯,是用一根木棍托着一个正方的纸糊灯罩。罩灯的灯纸是五颜六色的,灯光也跟着姹紫嫣红地迷离起来,在门口一望,弯弯曲曲,熠熠生辉的连成一片,像一条首尾不停摇曳地的彩龙。
年夜饭是全家一年中最丰盛的。能做的菜肴基本上全部都要端上桌面,也是辛辛苦苦节俭了一年,勤劳耕作一年的家人们极大地慷慨与奢华。除了红烧肉、粉蒸肉、蒸糯米肉圆,香肠、腊肉、油炸年糕等花样外,还有鸡鸭鱼、凉菜、卤菜、炖菜。鱼是一定不能少的,清蒸鱼、红烧鱼,象征着年年有“鱼”(余)的寓意。
年饭前,要举行敬神仪式。这是个虔诚而又庄重的仪式。小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家中的祭神活动都是由祖母来主持,便悄悄地问姆妈,姆妈说,祖母是一家之主,当然要由她来主祭。祖母把最好的菜放在大堂的神龛下的门神、灶神、财神和列祖列宗灵牌位边,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和众神和祖宗们说些什么。敬神时候,家人都不能说话,恭敬地站在一旁。我也拼命忍住口水,老老实实跟着姆妈后面站着等祖母发话。
仪式结束之后,祖母说,大家吃饭吧,我们这才心安理得地围着桌坐下开始吃年夜饭。一家人辛苦到头,在年三十夜里,围坐桌前,吃着美味的菜肴,喝着自酿的美酒,拉话聊家常,是一年里最放松最开心的时刻了。
记得小时候,年三十还要给长辈们磕头拜年的。一声声喊道“给公公拜年了!”,“给婆婆拜年了!”,“给姑姑叔叔拜年了!”,“给爹爹姆妈拜年了!”长辈们看到儿孙们跪下磕头拜年,高兴的合不拢嘴,忙不迭地给我们手里、口袋里塞水果糖、花生、瓜子,还有最最期盼的红包里的压岁钱。
我们得了红包,有了压岁钱,心里高兴极了。把红包装的压岁钱放在枕边,只要过一宿,就可以随便使用了。三十晚上,我睡在枕边总想着红包里的钱,睡不踏实。想着明天就可以用钱买小玩意,小鼓、刀枪、泥人,糖蘑菇,脑子里开会,激动得一夜都睡不好的。
年三十,大人们是要守岁的。睡得很晚 ,又称作“熬岁”。因为他们舍不得告别一年中最最放松、最开心的时刻,这里面,既蕴含着辛苦一年的慰藉,也包含着对新一年的憧憬。
大年初一,姆妈会早早领着我们手上拿着福橘去给家里老人们拜年。我们拿着福橘在他们面前摇一摇,然后作揖说,爷爷奶奶新年好!长命百岁!大年初一是不出门的,在家吃素。初二在家吃完面条后要去外公外婆家拜年。正月里村里到处玩龙灯,舞狮子,一直要热闹到十五,这个年才算是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