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些日子,在上鼓励咨询师时,第一堂课,老师便引导我们寻找内心的小孩,寻找久远的孩童记忆。
记忆就像流水般在翻阅着,许许多多的碎碎片段,有快乐的,有忧伤,有难过。但很多的记忆却都集中在了母亲的身上,也许是母亲对我的影响,也许是我也成了一位母亲的缘故。
在记忆中,母亲总是勤勤恳恳,早年在田间劳作,种的地总比别人家多。后来到了城里收纸皮废品,她走街串巷地喊着:有空酒瓶没?有纸壳纸箱没?然后收回的纸皮堆在家里的一间大房里,她在那座大山似的纸皮间一捆一捆的整理着,再用板车拉着堆得像山一样的纸皮,穿过大街小巷,通过南门大桥,然后再爬一道很长的坡到胡老板那里收购。
记忆里酸楚的汗水味和雨水透过瓦片缝隙打湿纸皮后发出的腐烂发酸的味道,便是母亲在我童年里留下的最初的味道。
后来,母亲改行,做起了街边小吃,香喷喷的牛兜配着油炸糕,母亲坐在油锅边,熟练地坐着油炸糕。那是记忆里,母亲最香的味道。长大后,每一次回家,我都要上街去吃上一碗,寻找街边小吃里母亲的味道。每逢过年,我还是要缠着母亲做儿时的油炸糕。
再后来母亲不再做小吃了,开始和父亲一起踩三轮人力车拉人。一米五五的身高,90不到的体重,拉着四五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上着和平路那段甚至比那还斗的坡。母亲不曾吐露出的疲惫和她总会在下工后笑着提回一袋便宜买来的水果,是记忆中心酸的母亲味。
【02】
大奶奶在的时候,我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她常常和我们说起母亲小时候的故事。故事里,母亲是坚韧的味道。
母亲在大概8岁的时候便失去了双亲,8岁的她成了父亲的童养媳。母亲有一个亲姐姐和一个亲弟弟,听说大姨在12岁的时候跟着别人去南平打工,之后便和家里少了联系,襁褓中的舅舅便被送到了别人家里喂养,据说一家嫌弃又送了另一家,八岁前便去了三四个人家。我的儿时记忆里不曾有过的大姨和小舅,那是母亲缺失的亲情。
直到大约在我上五六年级的时候吧,小舅出现在了我们的生活里,他领着妻子和孩子也来到了上杭县城,她还带着妻女去南平寻到了大姨。
九七年那年过年,姨妈带着小表姐回来了。母亲忙着做很多好吃的,比往年的过年都要丰盛,家里面突然好热闹。饭后母亲、大姨还有舅舅坐在一起,他们没有太多的言语,更多的是寒暄。我却能感觉到母亲的幸福,那是我不曾见过的笑脸,那笑是记忆里母亲最甜的味道。
然而,命总不遂愿。
05年农历五月的一天,大姨在洗澡的时候摔了一跤,便再也没有醒来过。母亲在那些日子一直在伤痛中度过,所幸姐姐在两个月后生育了,让母亲帮着照看,分了不少心思。只是,在想起的时候,她会感慨:你姨命真苦。
07年,那是我上大三的一天,姐姐突然来电,说小舅没了,电话里的姐姐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我更是完全蒙地只任眼泪啪啪的打下。姐姐最后让我给母亲打个电话。不知道为什么,那刻的我很害怕给母亲打电话。我害怕听到她惨烈的哭声,从小到大,即使再苦,我也没见母亲哭过。我害怕听不到母亲的声音,因为我知道她对小舅的感情。
我先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说“小舅上周头痛,以为是感冒,吃了药后无效,前天去医院检查,发现是急性脑膜炎,原来说不严重,昨天晚上你妈还陪着,说还很清醒,可是一早就不行了。”
父亲还说,母亲一早看到小舅不行,急得晕了过去,然后胃病发作,正在挂着瓶。失去大姨后,母亲对手足的情更多地给予在小舅身上,所以他们每天都一起聊天,甚至,小舅家常常就一起在我们家里合伙吃饭。
我后来都不知道是如何与母亲说上话,又是如何挂了电话的。但唯记得,母亲说,你学业重,不要回来了,我会好的,你舅就是命苦,房子都看好了,准备买栋房子了,怎么就这么没有个家的命。
那泪是母亲最辛酸而坚韧的味道。
记忆里的母亲一直那样勤勤恳恳,不曾让自己闲下过。那年我怀了孩子,母亲从五个月来一直照顾到我出月子,月子里的每一天,她总是忙着给孩子换洗、忙着给我弄吃的,忙着把我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看着她瘦小的身子,忙前忙后,看着让我心酸得再不想让母亲来照顾我。
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眼里全是活,看不得我们辛苦,自己却总任劳任怨一辈子,孩子们都长大了,她依旧找不得清闲。圈了一块地,在城郊种起了菜,养起了鸡。总想着能给我们姐妹点家里独有的味道的蔬菜。
记忆中总是在笑的母亲,脸上的皱纹一天比一天深。小时候觉得母亲是不懂得爱自己,长大后才明白,是因为她失去了太多,她太爱身边的人,才忽略了自己。
这是母亲最深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