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见到父亲,头上的白发又增添了不少,原本一头乌黑的头发,现在却是一头银丝穿插着几根黑发,但是每一根却也都精神地挺立着,虽白,亦舒展。
父亲的身材依旧挺拔,身着简洁大方的衬衫等在机场的出口处。他每次都会这样,提前到,默默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张望着。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他。我把小儿子抱给他,刚想返回去拿行李,没走出几步,却听得哇哇一阵大哭,原来孩子怕生,到了不熟悉的地方生怕找不到我的身影,父亲抱着孩子,想哄却哄不住,一脸的茫然与不知所措,只得赶紧把孩子交还给我。
两小时后,父亲却已变戏法般把孩子哄得妥妥,带他单独在外面街道逛了几圈,买好了水果和孩子最爱的汽车。到家后,小儿子撇开了我,拿着小汽车与外公玩得火热。一老一小,叉开了腿给汽车当山洞,趴在地上比谁的汽车跑得快,满脸认真地讨论着各种车标和类型,瞬间营造出了一个只有孩子与车的世界。
小时候,父亲也给我们营造过各种各样的世界。
印象最深的当属游泳。父亲爱游泳,待我长到六岁,夏天便是天天游泳。镇边上有条大河,那时候,父亲要么骑个自行车,一拖二,要么开个摩托车,前面带一个,后面坐两个,再放上几个摩托车轮胎改造成的游泳圈,一路伴随着孩子们的欢呼声,一队人马便直驶向河边。没有游泳池,找到适合的河床,没有游泳圈,想办法自制轮胎游泳圈。伴着充满了水草味道的一个个暑假,父亲不单教会了我们姐弟俩游泳的技能,连堂姐妹们都一同受益。
小时候,家里有个很大的院子,种了很多花草和果树,现在卖得老贵的杨桃、番荔枝、无花果、黄枇等等,却是我们小时候院子里随处可见的产物。春天看花,夏天捕蝉,秋天品果,甚至把整个后花园作为我们姐弟俩玩过家家的基地,这是父母亲给我们留下的最美的童年回忆。
为了打造一个更温暖的家,父亲花了不少心力,甚至,还闹出过笑话。
小时候家里穷,要盖房子,资金上拼拼凑凑是正常,那时候能省工钱的活,自己可以做的绝不会请人代劳。记得有一回砖头搬运车路上遇了些状况,赶在了凌晨才到,刮着大风,车子早上要急着回赶,父亲愣是一个人,在半夜时分冒着风,来来回回几十趟把所有砖头搬进院子里,据说担子都挑断了两把。而刷漆补灰这些活自更不必说。
待到新屋终于建成,经济稍宽松些时,父亲琢磨着要买一台冰箱,而等到货物送到家门前,才发现门口尺寸偏小,和送货工人一起尝试各种方法后,冰箱还是横竖进不了家门,无奈,只能原路退回,第一台的冰箱就这样到嘴边又飞了。每次听爸妈提起,都会引得一家人大笑。而后来,我们家的家门也就变得特别的宽大。
而为了让我见多识广,如果遇上进厂的机会,父亲都会找机会带上我。不单带上我,他也会跟对方介绍我,仿佛我是他的合作伙伴。以前没觉着这有什么,现在才慢慢体会出其中那一份信任与尊重。
其实,父亲的学历不高,因为家里兄弟太多,他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与求学的机会,初中都没上完便被安排下乡的他,却写得一手好字,下得一手好棋,懂修理,懂收藏。他用他原来并不高的基础,给我们构筑了一个个无限可能的世界。他用他的自身行动,告诉我们什么是正确开启人生的方式。
这是我的父亲所赋予我们的世界,有趣,正向,学而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