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失去了日子的悠闲,近来,还是以前,甚或以前的以前,抑或起源于遥远的年轻时代。日子不是行云般闲散而过,而是一路奔跑,气喘吁吁,从芳华正茂奔到了发如霜雪。半辈子的岁月啊,一回头,没了!
昨日夜晚,关掉手机,放松心情,惬意的想,终于可以睡到自然醒了。可夜里醒来,黑暗中任思绪驰骋,流入脑海的竟都是我的学生我的班我的语文我的同事我的校园。似杂乱无章又分明清晰可见。干脆起身,对过往的日子做个梳理。
遥想当年,带着一身稚气走出师范,来到人生第一站 ——韩北小学,犹记得在接待宴上,我怯怯的问,不知给我安了什么科目?一人答道:你是校长,你说了算。我才恍然明白自己的身份,明白镇教育领导口中的“负责人”原来是校长。 说是校长,其实学校就五个年级,每个年级二十多个孩子,共六名老师。
既然我说了算,那就开始工作吧。刚走出校园的我不谙世事,单纯的认为干好自己的工作就ok了。于是着手从建立制度开始,首先要考勤,改变老师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是上课时间的状况。然后是周一的升旗仪式,大课间的广播体操。因为无知,所以单纯;因为无求,所以无畏。教育组的领导来检查,也绝无半点如临大敌的恐慌心理。有的就展示,没有的就坦诚相告。上班的日子就忙于工作,周末的日子就跟孩子们玩耍。那时离家近,可也常常呆在单位上,孩子们三三两两去陪我说笑,小男孩捉了鱼首先想到送到我哪里。混在孩子堆里,自己就是长不大的孩子。
天真烂漫的25个孩子带给我无尽的快乐,成为我为师之旅中收获的第一笔财富。尽管28年的光阴流逝,记忆里还留存着他们当年的模样。
当然也遇到了始料不及的困难和阻力,沮丧过无助过也痛哭过,多亏有热心肠的韩老师陪伴相助,才走过了阳光夹杂着苦雨的那段岁月。
一年的磨砺让我稍稍有了成长。第二年的暑假开学,我来到了韩南小学,当时的镇小,除了教三年级的语文,还兼任少先队总辅导员。这样的角色比较单纯,教学之余就琢磨着搞个活动。什么青年教师朗诵比赛,全镇的六一文艺汇演。不记得是不是费了心思,只记得年轻教师声情并茂的朗诵和镇领导及教育组长观看演出的场景。
一年的日子又溜走了。第三年我又来到了陈庄镇中学,担任两个班的语文,兼任教育团委书记。结婚前的精力全在工作上,没有任何牵绊。团组织的建立,制度的完善,活动的开展,紧张而有序。至今还记得当年去二中找曲连东老师请教如何建立团制度的场景。如今曲老师已去支援新疆建设多年,而我依然坚守在故园。
后来结婚生女,日子变得忙乱不堪。工作的忙碌孩子的照管经济的拮据一齐涌来,好在那时的我年轻,不知道什么叫劳累。
六年的光阴转瞬即逝,1999年的盛夏,我来到了前刘中学,开始了一段新的征程。当时丈夫尚在陈庄,早出晚归,大多时候是我一人带着孩子。早上,急匆匆送孩子去一幼,然后骑木兰赶往前刘中学上班。中午孩子在幼儿园,我在学校,下午上完课,再赶回县城接孩子。如果有晚课,我就会成为最后一个接走孩子的家长。有一次,当我去接孩子的时候,整个园里就我孩子所在的班亮着灯,教孩子的胡培伟老师在和孩子聊天等待。
痛的记忆往往格外深刻。孩子来一幼的时候还不满四周岁。可第一天送孩子入园非常轻松,孩子微笑着说再见,我的心也晴空万里。就这样持续了一周。周六因为有课,来得晚了些,当我到幼儿园的时候,只有女儿和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对女儿说,妈妈不要她了,孩子恐惧至极。见到我才如释重负。可下一周送孩子,就遭遇了难题。依旧是早上急匆匆来到幼儿园,可孩子双手把着木兰的车灯大声哭喊着不要去幼儿园。我一看时间已经很紧张,于是粗暴地掰开孩子的手,强行把她拉进园内,一路拖着任由她哭喊恳求在众人的注目中来到教室,可我刚一松手,她又风一般跑出了教室,又一次站到了木兰的踏板上。她哭着求我:如果今天不把她送幼儿园,明天她就会像小白兔一样蹦蹦跳跳来上幼儿园。孩子反复絮叨着,恳求着,哭泣着。当时我的心早已大雨滂沱,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能带孩子上单位吗?我刚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本来就怯怯的,怎能做一点把握都没有的事情。只有狠下心来,再次把孩子拽回了教室。当我决绝的回转身,无望的孩子跑到窗前,小手扒在玻璃上,大声嘱咐着:妈妈,记着下午早来接我,第一个来接我。孩子的哭声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敲击着我的内心,那种痛至今想起来还是那样清晰,每每想起都会泪眼婆娑。
以后我尽量早一点,只能是尽量,因为不到下班时间不能离校,那时也不知道可以请假早走十分钟。每天下午快到放学的时候,我就如坐针毡,看着钟表的指针一格一格的挪移。一到时间,飞一般的往回赶,我知道,孩子在眼巴巴地等着我。
平时还好,可一来到周六,家长们接得特早,四点多就都接走了,又剩下我的女儿苦苦等待。终于有一天,我狠心换掉了周六下午最后一节课,打算早走一会去接孩子,可刚从房间推出木兰,主任就站在教学楼内吆喝,问我是不是该上最后一节课。我解释跟化学换了,他厉声斥责我为什么不跟他打声招呼,不能总是换课早走。我当时懵了,自从来到这里,我总是一呆一天,就这次想破例,竟然遭遇这样的斥责。当时的我不知所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不知道早走了他会说些什么,可我知道我的女儿在担忧与恐惧中等待我去接她回家。无奈,我又坐回了办公室,熬到了能离校的时候。那天,我哭了一路,不怨天,不尤人,只是无助,真有种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的感觉。
好在有同事们的友好,我又撑过了一年,最苦的一年。记着那一年,下午放学接回孩子,又得急匆匆赶回去上晚自习,可丈夫还没从陈庄赶回来。孩子只得寄放在邻居家。我来不及吃饭,又得飞驰回校。记得那一晚,晚自习结束,我骑车刚过炼油厂,就没油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犯愁了。那时没有电话,望望前方,离家还很远,看看后方,离校也很远了。怎么办?接下来的一段全是荒野,两边是深深的沟渠。恐惧控制了全身。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正值初冬,天气寒凉。我一边推着车往前走,一边东张西望,每一种声音都会折磨我的神经。常常感觉身后有脚步声,猛一回头,却空空如也。胡思乱想充斥着脑海,潜伏在记忆里的妖魔鬼怪开始蠢蠢欲动,我不知道如果有歹徒把我杀死扔在沟里是不是会有人知晓,我不知道如果遇到坏人我能不能像英雄一样自救……就这样乘着月色战战兢兢回到了家,汗早已湿透了衣衫。
一年流走了,我又来到了利津镇第一中学,后来的利津街道第一中学,利津街道中心学校,现在的东津实验中学。从2000年至今,又流走了近十九年的光阴。这十九年,我从未停止奔跑的脚步,或许,从踏上岗位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奔行在跑道上。尽管不是健步如飞,可也从没敢懈怠。不是为了摘取耀目的光环,也不为了将什么收入囊中,只是觉着奔跑的生活过着踏实。
于是,家常常成了旅馆。没时间打理,没精力经营。在家只是为了休整,稍作休息又得赶路,家俨然变身驿站。有时呆望着杂乱的家,突然不知自己整日忙了些啥。
还有两天就放假了,终于有自己可以随意支配的时间了。可每当我兴奋的跟丈夫炫耀,我们过几天就放假了,他总是一盆冷水泼给我:过了这么多假期,没见你轻松过!气过之后仔细琢磨,似乎真的如此。每次放假,我都有无数计划,读书,备课,还要写点啥。起早贪黑,真的没有清闲过。
于是,我就期盼退休,到那时,我想忙可能都没有用场了。
跌跌撞撞,推推搡搡,大半辈子的时光流走了,除了留下一对花眼,如雪白发,几道皱纹,酸痛的肩背,似乎没再留下啥。
或许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