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谢正言来了,把柯小艾的世界搅得一塌糊涂。
昨天,山崩海啸般的剧烈震荡让柯小艾无法适应。早上,仍由王姨为谢雨宁准备早餐,柯小艾连门也没有出,一直躺在床上。昨晚,她几乎一夜无眠。经历了那样的波折动荡,谁能安心休息呢?虽然自己对感情的事处理得干净利索,但心底里又怎能从容渡过这一情关?她何尝舍得就这么弃谢正言而去?就看他看自己时的期望眼神,也让她心痛不已啊。可是,自己只能这么办,为了谢雨宁和沈钊伟,她只能这么做。夜里,又偷偷流了许多自幽自怜难舍难弃的眼泪,早上睁开眼睛,眼皮真的仿佛灌了铅似的沉重。怕谢雨宁看见了又多生心思,也不敢出来,躲在被窝里,偷偷拿了热毛巾敷眼睛。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谢雨宁走了,王姨也定是去早市买最新鲜的果菜去了,柯小艾才起身下地洗脸。虽然困意犹浓,可是,想见到谢正言的欲望却非常强烈,她想去柯明中家,想与谢正言一起逗小雨辰玩,然后一起共进早餐。可是还不待把一张俊脸打点完毕,电话便响了起来,谢正媛告诉她,谢正言就要动身了,八点的火车,回家看望生病的父母。
“为什么这么急?再不能呆几天吗?”柯小艾冲口而出。
“也怪我,忍不住告诉了我爸妈,我爸妈见他心切,一定要他今天就回去,没办法,就让他先回去吧,等小宁考完试,再让他回来接他,到那时再好好呆几天吧。”谢正媛有些歉疚地说。
“知道了,小姨,那么你照顾孩子,我去送他吧。”
柯小艾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迅速整理好自己,下楼直奔车库。等到她开车到了柯明中家时,谢正言怀抱柯雨辰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谢正媛和柯明中牵了柯小乐在旁边陪着,见她过来,连忙把几个事先打好的包裹箱子放上车。
“跟爸妈说好,这次我就先不回去了,下个月,我会带小乐与小宁一起回去。”谢正媛嘱咐着说。
柯小艾开动车子,径直向火车站奔去,回头看了坐在身边的谢正言,发现他也正在凝神望着她。
“没想到这么急,我还以为你会呆上几天。”柯小艾说。
“我也还没亲够小雨辰,可是没办法,百事孝为先嘛,还是该先回去看望父母才对。”谢正言无奈地说。
“呵呵,终于知道孝字当头了?”柯小艾亲昵地笑了一笑,言语间充满温情。
谢正言略有些惊讶,一夜之间,他突然觉得柯小艾对他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比昨日多了许多亲昵和温情,而在这亲昵和温情中,却透着遥遥无尽的距离。
“小艾,谢谢你送我。”谢正言说。
柯小艾微微一笑,“这个有必要提‘谢’字吗?我有我的目的。我想跟谢正媛女士抢哥哥,如果将来你真的能生活在这个城市,那么我也要当你的妹妹,我希望我可以以拥有你这个哥哥而引以为荣。”
谢正言顿时明白了柯小艾的意思,看了看她,径自一笑,“如果可以做到,我会尽力。只是,要把一个深爱的人,爱到骨子里的女人假装当妹妹来看,实在是不容易吧?但是我会选择在这个城市生活的,就算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也要选择看着你走过每一步。不管到了哪步你开始不快乐,我都会立刻插手,抢你回来,”
柯小艾不敢再说话,她发现,自己正在把话题引入一个危险的境地。可是,是虚荣心在作怪吗?她为什么如此爱听他这样的话?在心里鄙视痛骂了自己一遍,只好转换话题说,“时间仓促,我也没机会准备礼物给二老,就代个好吧,我会好好照顾雨宁,算作是我的心意吧。”
“谢谢,你的心意和付出胜过任何物质形式的礼物,就看雨辰和雨宁,我也要关注你一辈子,就算当不了你的丈夫,我也要用另一种方式照顾你一辈子。”谢正言正色说,目光中充满坚定。
一丝暖流汩汩流淌进入柯小艾的心房,她在心底里笑了又哭了。
车子进站,谢正言下车,郑重地向柯小艾说,“你不要进去了,我不要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很快我就又回来了,搞不好,会赖在你身边一辈子,你别嫌烦就行。”
柯小艾还是下了车,站在他的面前,伸手抻了抻他的衣领,微笑说,“我也不要生离死别,所以不要再玩什么失踪,要是你又突然无影踪,可别怪我不客气。”
谢正言望着眼前心爱的女人,忍不住一把把她揽进怀里,“再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等着我吧,下个月见。”
谢正言拿了东西大踏步进入候车室。柯小艾如约没有送他,只是站在车旁,一直看着他俊朗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
回来的路上,柯小艾把车子开得很慢很慢,回想了与谢正言的相识相爱相亲,又回想了那一段揪心撕肺的思念,再又是昨天的重逢,泪水再次如决堤洪水般倾泄。她只得将车停在路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也许,这是她今生最后一次倾情流泪了吧?以后,她要开始新的篇章了,她要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了,在新的人生路上,有她爱的人陪着她,她会幸福的,幸福不会再让她如此流泪。
许久,她终于停止泪流,将心绪慢慢平息。掏出电话,拨出沈钊伟的号码。沈钊伟接起电话,惊讶地说,“小艾,你的事办完了吗?不是说这几天不联系了吗?我连信息都没敢发给你,怕打扰到你呢。”
柯小艾微微一笑,“连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解决得这么快。现在,我没事了,我想见你了。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单位呀。”
“出来好吗?我想立刻就见到你,你到楼下等我,我马上过去接你。”
柯小艾不由分说,挂了电话,发动车子直奔百货大楼而去。远远地,她便看到沈钊伟一身笔挺的西装,挺拔地站在台阶上。看到他的身影,她的心立刻便融起了一阵暖意,一下子不再漂移,她又开始觉得,她可以安定了。
沈钊伟上了车,立刻就发现了柯小艾的变化,一天不见,形容明显憔悴,看那一双眼睛,有太明显的哭过的痕迹。而柯小艾也发现沈钊伟似乎比往日瘦削了许多。
“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柯小艾惊讶地问,“脸色看着不好,感觉瘦了。”
“有吗?”沈钊伟摸摸自己的脸,“我挺好的,没生病。”
“不对,说实话,哪里不舒服,赶快告诉我。”柯小艾一嘟嘴,一双秀眉也皱起来。
沈钊伟见柯小艾先发制人,也只好认栽,低声说道,“真的没怎么,就是惦记你,心里有些不安。”
“不安什么?”柯小艾眉毛一挑。
“呵呵,不安……呃,”沈钊伟很有些窘迫,“我知道回来的是什么人,我怕到手的幸福突然溜走,我怕你再也不会找我了。”
“所以,没吃好饭也没睡好觉?”
“嗯,”沈钊伟如实回答。
“那为什么不想办法争取?就老老实实地等着落败?”
“你让我老老实实地等的,所以我就老老实实地等。再说,只要你幸福,你怎么选择我都为你高兴的。”
柯小艾微笑了,心里暖暖的,很安详。
“这回放心吧,我来了,你的幸福可以继续了。”她抬手抚了抚他的。
“可是,”沈钊伟抬头看着她,“我希望你不要太为难,只要你幸福,我怎么都成。所以你不要因为我,放弃本来很想得到的。我知道,你太不容易了,我真的希望你能得到最心底里的幸福,不是怜悯,不是付出,是最真心的那种快乐。”
柯小艾自然明白沈钊伟的心意,又何须多加解释呢?微笑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不过,我觉得我现在很幸福,是真心的。”
“也经历了一番苦痛挣扎是吗?我看得出来,”沈钊伟看着她说,“你的脸和眼睛告诉我,你的内心不是你表面上这样平静。不过我依然很高兴,你还是选择了我,这真让我感到荣幸。”
“那你说说吧,怎么表示你的心意?”柯小艾娇嗔地呶起嘴。
沈钊伟微笑了,“我会用一生来好好爱你,这就是我的心意。”
“好的。现在,我们去你家吧,我还给你做饭吃。”柯小艾一扬头,打转方向盘,拐上了去沈钊伟家的那条街。音响打开,里面传出卡朋特的经典老歌《昨日重现》。柯小艾回头一笑,“并不是所有的昔日都可以重来,不是谁都有缘由以抛弃新生为代价回归昨日。昨日情难以忘怀,今日情也难以割舍,是你,可怎么办啊?”
沈钊伟没有答言,眼眶中泛起晶莹的泪光,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将音响关掉,“我会用全身心来好好爱你,我只能说这一句。”
车子行至沈钊伟的楼下,二人上楼,情不自禁,相拥在一起,深深的长吻之后,柯小艾抱住沈钊伟的脖子,动情地说,“钊伟,以后,我再也不想哭了,再也不要惹我哭好吗?我希望,与你一起的日子里,我的生命里只充满着欢笑。”
二
柯小艾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完全平复了自己。也许是因为谢正言的归来给她的身心都造成了太大的震动,自谢正言离开,又与沈钊伟约会回来,就开始全身无力,困倦难当。一连躺在床上睡了三天,连饭都懒得起来吃。后来倒是不睡了,却仍然是懒在床上,动也不爱动。
这可吓坏了大伙。有的担心她又得了什么病,有的担心是不是手术后遗症或者病情出现了反复。到了第七天,柯小艾被沈钊伟和颖之生拉硬拽地送去了医院,送到了邹宁面前。倒也把邹宁吓了一跳,这才刚出院多久啊?出院之前可是做了全身检查的,什么问题也没有。几天之间,又突然得了什么怪病?凭他的经验,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再看柯小艾,神色慵懒,却是十分憔悴。做了一般检查,也并没有什么问题,暗自一笑,向颖之和沈钊伟示意,把柯小艾单独领到值班室,看着她叹了一声。
“小艾,借这个机会跟你说说我的事吧。”
柯小艾很是意外,“好的,你说吧。”
“我真是不想活了,突然对人世的一切都失去了信心,觉得一切都无所谓,都没有意义。”邹宁颓唐地说。
“啊?”柯小艾大惊,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这话从别人嘴里出来一点儿都不稀奇,唯独从邹宁的嘴里出来实在是太不一般,那么坚强果敢的邹宁怎么会突发厌世情绪?
“邹宁,怎么了?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柯小艾过来邹宁的面前,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
邹宁看着面前脸色泛红、圆睁双眼的柯小艾,突然笑了,“现在身上还有力气了吗?还觉不觉得难受了?”
柯小艾瞪大眼睛望着邹宁,半晌才反应过来邹宁是在拿她开心,使劲捶了他一拳,半羞半恼地又坐回到原位,才发现自己的心脏正砰砰地快速跳个不停。
“我也没说自己有病呀?是他们非拉着我来的。”柯小艾气鼓鼓地说,然后奇怪地觉得身上突然就不那么虚脱无力了,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邹宁笑道,“你呀,亏了你自己还是医生呢,不过倒也是,医者难自医嘛,也可以理解。现在好了,我可以证实你什么病也没有,顶多是你的心有点不服从你的指挥,暗自发作使性子一回。我也理解,我听颖之说了你的事了,那么大的动荡,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真的很佩服你的选择,也很羡慕沈钊伟。”
邹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已经没了开头的笑意,盯着柯小艾,眼神里恍惚有几分落寞。
柯小艾低下头去,抓着衣襟,半晌说道,“谢谢你,邹宁。”
邹宁站起身来,吁了一口气,“好了,没事了,走吧,那两位该等着急了。”
柯小艾只好站起来跟他走。到了门口,邹宁回头说,“今天回去好好整理一下自己,别再这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吗?晚上,我请你和颖之吃饭,说实话,真的有事要相求二位。”
柯小艾点头,跟邹宁出来,来到颖之和沈钊伟面前。邹宁回头看了一眼柯小艾,向沈钊伟一笑,“没事了,我给她治好了,明天她就能活蹦乱跳了。”
沈钊伟惊讶地望向柯小艾,发现她的神色果然不再像刚才那样的慵懒。柯小艾脸有些红,抿嘴笑了,“别听他胡说,好像他是神医似的,我本来就没有什么病。”
颖之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也就是邹宁,我们才不会瞎想,要不然,会臆想出什么样的故事来呢?被领进值班室,出来的时候人就换了个模样。”
虽然邹宁尽量板住面孔,到底也忍不住被颖之逗笑了。沈钊伟倒是不怀疑这其间有什么猫腻,知道柯小艾确实没得什么病也就放了心。柯小艾把他打发走,和颖之一起去了健身房,出了一通大汗,自觉百般清爽。
晚上,邹宁下班,与两个美女相聚在川菜馆,亲自点了正宗的水煮鱼辣子鸡之类请她们品尝,一尽地主之宜。柯小艾和颖之难得见邹宁如此热情行事,微笑看着他,让吃就吃,让喝就喝,看他开心,似乎比什么都要好。
“邹宁,你可不能把我们俩灌醉了,就算你是正人君子,我们相信你,那你也不能这么干。”颖之又喝了一杯酒后笑道。
“把我们灌醉了,等你步入正文时我们可就听不见了,你这顿饭白请。”柯小艾也笑着说。
“我哪里有想把你们灌醉?”邹宁无辜地说,“你们二位的酒量我还不知道吗?我要是不醉,你们肯定是不醉的。”
“那你还是早点儿说正事儿吧,”柯小艾又说,“我可等不及了。”
邹宁有些挠头,“还真不好开口,就是冯一梅的事,我想请教二位,我得用什么办法才把把她摆脱掉呢?我可真的有些忍无可忍了。”
柯小艾才想起早前他说过请自己帮忙的,而自己根本还没倒出工夫研究这个事儿。
“那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没完没了?死皮赖脸?”颖之说。
邹宁苦笑,“反正我在这里向你们二位发誓,我邹宁绝对没有做出拖拖拉拉,半推半就的事情,我也从来没给过她希望。自从那年我答应她帮她给小艾选生日礼物开始,她就缠上了我,不断地来找我,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刚开始,我还因为她是小艾的小姑对她礼让三分。到小艾离婚,我根本几乎就是冷眼相对了,并且,我也特意找过她一次,郑重地跟她说,我不可能跟她发展什么特殊关系,请她自爱,不要再来找我。可是她说她偏不信这个事儿,她相信就算是铁石心肠,用她的热情也能焐热。她问我为什么不肯接受她,我甚至明确地告诉她,首先我并未对她产生什么火花,其次,就因为她是冯一南的妹妹,凭这个身份,我也绝不会接受。你们知道她说什么吗?她竟然说如果是因为冯一南的关系,她可以同家里断绝关系,永远不和家人来往。你们说……她这样的个性,我哪里敢招惹呢?”
柯小艾和颖之瞠目结舌地望着邹宁,实想不到冯一梅为了得到他竟不惜如此。
邹宁无奈地望着她们,继续说道,“不管我怎样冷淡,冯一梅还是一心不改,没完没了地来找我。有时候,为了躲她我都一直呆在手术室里不出来。我几乎是受不了了,你们都知道,我哪里是拖泥带水的人呢?明着面早已经拒绝了她,可是她还是这样死缠烂打,本来存在的一点点好感也消失殆尽了,除了让我厌烦,她再得不到更好的结果。你们说,我可怎么办?我今天请二位来,就是想请教一下,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摆脱掉她呢?”
柯小艾和颖之面面相觑,也都觉得实在棘手,要说这冯一梅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也倒值得敬佩,只是这方式上恐怕不太合适,换作是谁怕也受不了吧?
邹宁苦笑,“知道我为什么一个劲儿让你们吃菜喝酒了吧?我就是怕你们听了我的故事之后倒了胃口,浪费了这一桌好菜。”
颖之也苦笑,“说的倒是那么回事儿。”
柯小艾想了想,向邹宁说道,“我答应过你说帮帮你的,我不能食言,只是我不确定我有没有那个能力,让我试一试吧,毕竟我和她之间曾有过一段特殊关系,她对我还有那么几分感情吧。也许我的话她能听?我自己都觉得没底气呢,呵呵。”
“你们也都发表一下意见,我还可以怎么做,能够让她真正死心?”
颖之看了看他,“除非你在她的视线中消失,不然恐怕你是没办法的。”
邹宁叹了口气,“我们科的人给我出了主意,说她再来的时候,就警告她骚扰,不听的话就打110。呵呵,那个恐怕我做不来,未免太伤人了。”
“是啊,为情痴迷的女孩子,谁能忍心用那种方式对待她呢?”颖之也叹气,突然眼前一亮,说道,“这样,她再来的时候,你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羞辱她一番,或者打她一个响亮的耳光。我想,她就会绝望了。”
邹宁连连摇头,“你更是说得没谱,我做不来,那怎么可能?”
柯小艾说,“你就别瞎给他出主意了,要我看,立刻找一个合适的结婚,断了她的念头为上策。”
“立刻结婚?”邹宁叫道,“说的容易,我跟谁结婚去?先不说我有没有随心如意的女孩子,就这一阵冯一梅的穷追猛打,早把我身边的女孩子们吓跑了。要不二位谁牺牲一下,先跟我结婚?把冯一梅打发掉再说?”
柯小艾和颖之万万没想到邹宁能开出这样的玩笑,一下子两个人的脸都红了。尤其是颖之,从来没表露过的情结被如此触动,更是心慌意乱,“谁跟你结婚?想得美。”
邹宁不知眼前两位美女的心思,径自笑了,“胡说八道,自罚一杯,领罪了。”
柯小艾看了看,趁机说,“邹宁,要不真的跟颖之结婚得了,知己知彼的,以后连架都不会吵的。”
邹宁立刻严肃起来,“胡说什么呢,小艾?颖之这样的好朋友是难得难求的,我珍惜还来不及。”
柯小艾还想继续,颖之连忙拦住她,笑道,“邹宁,小艾是不是该罚,就冲她妄图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这个罪名,也要罚她三杯。”
“对,我看也该罚。”邹宁说着,真的给她倒了三杯酒。
柯小艾便知,邹宁真的对颖之毫无感觉,自知伤害了颖之的感情,心里愧疚,拿起三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正色说道,“好了,邹宁,我知道了,改天,我会找机会约冯一梅,好好跟她谈谈。我会尽最大努力帮你解脱困境,好吗?”
“多谢了。”邹宁感激地说。
吃过饭,颖之已经有些烂醉如泥,死活不肯让邹宁和柯小艾相送。无奈,柯小艾只得叫了一辆出租车把她送回家。自己也告别邹宁回了家。酒精作用迅速在体内升腾,也没管谢雨宁,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被一阵电话声吵醒时,她还在香甜的梦中。接起电话,听到谢正媛略带哭音说,“小艾,这可怎么办?我哥他又走了。”
“又走了?去哪里了?”柯小艾顿时睡意全无,惊讶地问道。
“听我妈说是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他就急匆匆地走了,说是还要出国。他有没有给你电话,说到底又干什么去了?”
柯小艾握着电话,呆坐在床上,僵住了。
谢正言又走了,又出国了?他又去找那个薇拉去了?见自己这里没有希望,就又旧情复发,回到老情人身边去了?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他怎么可以是这样的人?临走之前和他还谈过这个话题,他口口声声说要留下和自己的父母娇儿在一起的,他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自己一辈子的。这才一个星期,就又按捺不住了?他又怀念他过去的奢华生活了吗?
柯小艾晕晕地过了一上午,思想停滞,反应迟钝,肢体也变得不灵活。无论是沈钊伟还是颖之的电话,她都没有兴趣,都用一两分钟敷衍了事,推说自己想好好睡而挂了机。躺在床上,她的脑海中一片乱麻,谢正言,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或难舍的情怀,你走也可以,但为什么一定要悄悄地溜走呢?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打个招呼,好好告别亲人故友呢?
她又发现,自己对谢正言的离去太过关注,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自己已经拒绝了他,决定与沈钊伟共渡一生了,既然把他推向了朋友的位置,又为何对他的离去如此动心伤神?她有些无法理解自己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人格分裂,某一个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另一个自己。
胡思乱想,晕晕糊糊地到了下午,电话再一次响起来,这一次,她吃惊地看到屏幕上闪烁的是谢正言的名字。一把抓起来接听,喊道,“你现在在哪里?”
谢正言用一种低沉而忧郁的语气缓慢地说,“我就要上飞机了,对不起,小艾,我又食言了,暂时我还不能履行我对你和家人的承诺。我得回美国一趟。薇拉病危,她患了不治之症,说是没几天了,她没有别的亲人,她希望我能陪着她直到……”
柯小艾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是吗?原来是这样。”
谢正言有些为难地说,“我一直在想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我没打算不告诉你我再次出去的原因。只是我怕你想歪了,以为我又老调重弹,或者贪图她的财产之类的。可是我还是决定跟你说清楚原因,真正的原因,不然你一定会惦记我,担心我,甚至厌恶我,憎恨我的,是吗?我不忍心拒绝薇拉的要求,她真的除我以外再没有别的亲人。孩子们还得你操心,辛苦了。但是,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料理完薇拉的后事,我就立刻赶回来,相信我。”
柯小艾轻轻叹了口气,“我相信你,去吧,只是别让老人们太操心就好,孩子这边你放心,有没有你的关照,我都会好好疼他们的。”
“我知道,谢谢你,小艾。”谢正言动情地说,“两个月,我想,两个月以后,我一定可以回来。告诉正媛他们,别担心我。好了,我得登机了,再见。”
柯小艾茫茫然地握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挂机后的嘟嘟声。他又走了,他说两个月就可以回来,真的两个月就能回来吗?但是,总算了解了他的去向,心里总会安稳许多。一种失落和怅然萦绕在她的心头,又掉了几许眼泪,坐在床边愣愣地发呆。
又睡了一觉之后,柯小艾爬了起来,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发青的眼窝,开始自责。自己不该这样无端地沉沦着,谢正言已经不属于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生活不该再受谢正言的干扰。他为了旧情远走美国,那是他的事,自己有亲爱的儿子,有满意的男朋友,有着一份很是光明的幸福生活,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呢?
找点事做,让这种空虚缥缈的心境散开去。这样想着,她迅速洗漱打扮,穿着一新地下楼出门。外面阳光灿烂,上午似乎是下了小雨,街道上有若隐若现的湿迹,而空气却是异常的清新,充满了绿的味道。打起阳伞,柯小艾在街上小走了一会儿,是去找沈钊伟还是去找颖之呢?想着就笑了,自己除了这两个人竟再无别的去处?这样一想,就一下子想到了邹宁,也想起了答应邹宁的事。对呀,不是正好去找冯一梅吗?越拖越糟,越拖邹宁就越难受,不如尽早解决为好,虽然她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解决,但是她想试一试。
摸出电话,拔出冯一梅的号码。冯一梅很快就接起来,声音竟然稳重老到,“你好,我是冯一梅,请问哪位?”
“呵呵,小丫头,干嘛把声音弄得这么成熟?”柯小艾笑道。
冯一梅立刻听出她的声音,一下子笑了,又恢复了活泼,“原来是小艾姐呀,我这都是听从人家的训练的,说搞商业的女性不能让人感觉像一个幼稚的小女孩似的,会让人产生不信赖的感觉。”
“呵呵,可以预知,我们冯一梅小姐将会是这片土地上未来的商业之星了。”柯小艾赞美她。
“什么呀,”冯一梅很高兴,“对了,小艾姐,你怎么会找到我的呢?有什么事吗?”
“哦,就是今天没什么事,想你了,想请你吃饭,跟你聊聊,肯赏光吗?”
冯一梅连忙说,“瞧你说的,什么叫赏光啊,我可是荣幸之至啊,正好我也没什么事,还是我请你吧,说吧,在哪儿见?”
三
如今我们看到的冯一梅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青涩少女冯一梅。
冯家代代子孙都不少,族里各个支系男丁甚是兴旺,偏偏女孩子奇缺。到这一辈儿上冯振中兄弟几个就冯一梅一个女孩儿,因而受到了家族里众多堂亲的宠爱。这个丫头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也没人束缚她,因而养成了一个任性妄为的性格。从小比男孩子还要凶悍,村子里的小孩子谁也不敢欺负她,甚至冯一南这个哥哥挨了欺负,她都敢去为之出头,经常双手叉腰,将那些大自己四五岁的男孩子们骂得狗血喷头。
到了十三四岁上,冯一梅的身体慢慢扯开了条,脸蛋也开始如桃花般鲜艳丰润。虽然冯家人在容貌上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她似乎继承并结合了父辈的最大优点,不但成为冯氏家族最漂亮的女性,就算把全村的女孩聚集在一起,也能占个上风。这让张桂珍夫妇倍觉荣幸和骄傲,和邻居们谈起女儿的时候,经常会扬言说,一梅长大了,必定得嫁十里八村最优秀的小伙子。
到了此时,冯一梅的性子也收敛了许多,不再飞扬跋扈,撒泼使浑,一转身变成了文文静静的大姑娘。加之张桂珍及七大姑八大姨的宠爱,衣着上从来都是当地的最新潮流,俨然就成了那个年龄段的‘时尚达人’和‘美女代表’。引得年龄相仿的小男生们大力的追捧,情书更是满天飞。
冯一梅学习不怎么样,也很陶醉这种‘万千宠爱在一身’的感觉,但是在她那小小的胸膛里,却埋藏了一个天大的野心,虽然无数男生向她示好,她却一个也看不上。初谙情事之时起,她就暗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找一个震惊乡里的男人为夫,光耀门楣。一转眼高中毕业,连个中专的通知书也没接到的她,就待业闺中了。虽然也没好好念书,但是三年高中住校的清贫生活也让她吃了不少苦。考完试,便逃回家中,天天好吃懒做,睡大觉,一心想着要把这三年吃的苦都补回来。至于今后的人生,她还没工夫去想,等享完福再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她绝不会委屈在这小村庄里一辈子,嫁个乡下人养猪种地。等养好了身板,大不了就去城里打工,在城里,凭自己的模样,没准会遇到有钱人家的公子,产生一段灰姑娘的恋情呢?
就这样,冯一梅做着虚无缥缈的美梦在家呆了两个月,直到冯一南带柯小艾回来结婚。听说自己哥哥找了一个富翁的女儿,住着高楼大厦,每天吃着山珍海味,她的心才活泛起来,看那嫂子不像是个‘事儿多’的女人,出手甚为阔绰,光看她给大家带回来的礼物就知道了。要是自己也能借这个光到大城市去住,在大城市安定下来,找一个合适的男人成了家,定了居,从此成为城里人儿,该有多好呢?于是她便天天在张桂珍耳边吹风,儿子享大福了,爹妈干嘛要在农村扒地呢?母以子贵,不也该到大城市去享享清福?
而到了她真正来到这座城市,真正到了柯小艾家的时候,她才知道,从前的自己有多么浅薄和无知,她连想也没想过真实的生活当中还有如此阔绰的家庭,如此豪华的生活。而自己的哥哥,在自己眼里也根本平淡无奇的哥哥,竟是这个家庭的主人。凭他都可以做到,自己又怎么不能做到呢?
到了这时候,她就已经暗暗在心里立志,死也要死在这座城市里,绝不肯再回到农村老家一步。她也明确地知道,要想在这个城市立住足,过上好日子,要么自己有能力,要么就要找一个好老公。提到能力,自己高中毕业,连个中专文凭都没有,怕是难以如愿,但是凭是柯小艾的小姑子的身份和一张就算在这大城市也并不逊色的脸蛋,想要找到一个好男人该是不成问题。为了讨柯小艾的欢心,她兢兢业业地在超市上班,实心实意地为他们工作,一直到了遇到邹宁的那一天。
那一天,是冯一梅生命的转折点,那一眼,改变了冯一梅对人生、爱情的所有想法。从此,她便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一条披荆斩棘无怨无悔的追爱之路。
那天,她坐在冯一南的车子里,听说嫂子的同学要半路相见,送上礼物。眼见着一辆车在她们面前停下,然后下来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人,女的她根本无暇顾及,就是那个男子,一下子便捉住了她的眼球,再也难舍难分。那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啊!那是她冯一梅在真实生活中头一次见到的那么俊美飘逸的男生,那非凡的气质,迷人的微笑,动听的声音,淡然的表情一下子迷倒了她。于她,世界上再无一人可以与之相比。一见钟情的感觉击倒了她,再不能自拔。
后来,她得知他叫邹宁,是嫂子的同学,更确切地讲,是嫂子的前男友,市医院脑外的医生,最耀眼的明日之星。她没工夫琢磨嫂子为什么放弃这么优秀的男人嫁给平凡无奇的哥哥,她只认真地研究了自己的状况,是否有机会和此人结成连理。以自己目前的状况来看,是绝无可能的,再怎么狂妄,她也有自知之明,就凭她的条件,人家邹宁怎么能看得上她?但是,想要得到这个男人的欲望也强烈地袭上了她的心头,为此,她将不惜一切代价。包括与哥哥和家人决裂。
自此,她的人生方向和追求目标彻底发生了改变,她不再幻想嫁给一个有钱人,当上富太太。她一心的目标就是,想方设法嫁给邹宁。尤其听了嫂子说邹宁立志三十岁之前不谈感情的事之后更加喜出望外,这意味着,她有足够的时间改头换面,去争取邹宁的爱。
第一个重大决定就是去商专念书,获得大学生的头衔,有一个大学的毕业证书,这是最基本的硬件条件。虽然自己学习不好,但毕竟高中毕业,商专是文科学校,不需要演算物理化学,只要刻苦,学好了并非难事,只要嫂子能求人把自己弄进去。有了邹宁这个目标,进了商专的冯一梅果然把学业经营得很好,丝毫不比其它应届生逊色。学习上来了,又担心邹宁嫌自己气质不好,配不上他。自己照了照镜子,也觉得太过土气,无法与心爱的男人旗鼓相当,便又下了血本,在其它同学忙于谈恋爱的时候,在别人休息玩乐的时候,她一连气儿报了瑜珈班,吉它班,化妆班和商务日语班。人家天天花前月下,她自己骑着自行车在各个班之间穿梭,任凭练得肢体发酸,指尖剧痛,口舌麻木,她也毫不松懈。她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自己这一番苦功一定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两年过去了,冯一梅取得了空前的收获和进步。在瑜珈班,她已经当了助理教练,挣上一份工资了,自己的形体也变得更加匀称动人;学校的各种大中小型晚会,她的自弹自唱都是必上的节目,而全校演员的化妆任务也由她亲自操刀。为此,系里年年都给她发个什么奖,更是在她的档案里留下美言。最了不得的是她在商务日语上的造诣,由于本身学的专业是商务管理,再加上一口流利的日语,已经有一家与日语班挂钩的日企与她接洽,就等她毕业过去就职了。
还没等毕业,前途就一片光明,冯一梅成了商专鼎鼎有名的人物,也是众多老师拿来教育各班学生的榜样。而在这个过程中,冯一梅本身也发生了质的变化。整个人出落得气质脱俗,谈吐间很有大家风范。
两年间,追求者不计其数,可冯一梅却始终痴心不改,她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一切辛苦,都是为了邹宁,这是她的初衷,也是她永远不变的追求。她的目的就是能够在任何角度配得上邹宁,让邹宁真心实意地爱上她。可是,令她不解的是,两年之间,她经历了由丑小鸭到白天鹅的蜕变,而邹宁看她的眼神却从未发生过一丝丝的变化。他一直与她保持着距离,一种说不清楚的令人脊背发凉的距离,他从来不肯给她一点点温暖和亲近。
开始,她以柯小艾的小姑身份与他接触,后来,柯小艾离婚了,她又以好朋友的身份继续和他交往,再后来,实在忍不住,她向他表明了她的心意,表明了想要跟他共渡一生的心意。可是邹宁无情地拒绝了她。一直拒绝她,一直回避她。她不能理解,凭自己当下的条件,谁也配得起,哪个接触过的男人不为自己心动?邹宁不食人间烟火吗?再或是除了柯小艾他都不会再爱上别人?柯小艾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并不比自己漂亮多少吧?冯一梅恨恨地想。她坚信铁杵磨成针的道理,她坚信,只要自己努力,就算是石头做的心,她也能给焐热。早晚有一天,邹宁一定会为她而感动,揽她入怀,亲口对她说,一梅,我爱你。由此,越是得不到,越想要得到的执拗心理左右着她,愈演愈甚。
四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在一家杭州菜馆见了面,点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和一瓶红酒,对座啜饮。柯小艾见冯一梅着一身浅蓝色的淑女装,头发高高束在头顶,时尚而洋气。
“说真的,一梅,我看你现在的样子,真的不像在校大学生,倒和那些大企业里的高级白领十分相像。”柯小艾赞道。
冯一梅一笑点头,“我已经和一家日企签合约了,现在正以实习身份熟悉那边的环境。我不想让人家一看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我直接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商界精英,呵呵,我一定尽早干出相当的成绩来。我可还欠着你一大笔钱呢,我都记得很清楚,到时候,我会按最高的银行利息还给你。”
柯小艾一笑,“你这丫头,别老记着这个事儿。看你出人头地就是我最高兴的事,那点钱算我给你的,不要了。”
“那哪成?”冯一梅认真地说,“你的人情我都已经欠下了,早晚我会还给你。至于白要你的一大笔钱,可不是我的风格。等我工作了,一年之内,我就可以还给你了。”
“行,那我就不推脱了,再推脱就显得假了。”柯小艾笑道,“多吃菜,这里的小菜还是不错的。”
两个人吃了一会儿菜,柯小艾又问道,“你爸妈身体还好吧?”
冯一梅点头,“我哥在我们县城给他们买了一套房子,住得还不错,天天也没什么事干,逛早市扭秧歌的,呵呵。”
“哦,你哥呢?他在做什么?”自从冯一南离开这个城市,柯小艾就再也没跟他有什么交流,她希望这个人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的世界。今天突然提到了,也就顺嘴问一问。
“他呀,回去以后,在我们那里开了一家大型超市,算是那里的头一家大型综合超市吧,很是体面的,生意可好了。”
“哦,是吗,还不错。”柯小艾淡淡一笑。
“呵呵,还不是借助小艾姐你的吗?”冯一梅并无大悦,“没有你,他哪里会有今天呢?”说着抬头看了看柯小艾,“小艾姐,还是不说他了,我相信你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打听我哥的情况吧?”
柯小艾微微一笑,“是啊,当然不是。”
“我也肯定你不是向我来要钱的,”冯一梅微笑说道,“说你想我了,我也不太认同,似乎我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呵呵,你们搞商业的女性说话都是这么犀利的吗?”柯小艾并不恼火,微笑看着她。
冯一梅耸耸肩,“我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现在我们之间可以关联的就是邹宁了,难道你会因为他来找我?可是据我所知,你跟他也没有什么特殊关系。”
柯小艾轻轻舒了口气,“我跟他是没什么特殊关系了,仅仅是同学好朋友。不过,我倒是很了解你们之间的纠葛。在这份感情里,你们两个并不快乐,甚至很痛苦,是吗?所以,作为曾经你的嫂子,现在也并未与你有什么摩擦的小艾姐,我很想了解你的情感,了解以后,也许我会帮到你们,因为我太了解邹宁。这样说,可以吗?能接受吗?”
冯一梅看了看她,冷笑道,“果然是为邹宁而来,看来你们的情谊仍然很深厚。”
柯小艾点头,“他是我多年的同学,虽然没有缘分在一起,但如你所说,彼此之间仍然保留着深厚的情谊。我希望他幸福,此来找你,并不是怀着劝你离开她,拆散你们的心意。我只是想,作为一个中间人,帮你们沟通一下,试着找出你们之间的症结所在,你也不希望永远这样耗下去的,对不对?与其这样耗着两个人都痛苦,还不如早些把问题解决了,哪怕是对症下药也好,你说呢?”
冯一梅把一杯红酒都灌了下去,说道,“既然小艾姐你来了,我给你这个面子。你想知道的我会如实说给你听。但是我也告诉你,无论我说什么,你做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不会放弃邹宁。我不信这世上有不能被真情感化的男人。”
“给我讲讲你对邹宁的感情好吗?讲一讲你们的故事?”柯小艾柔和地望着她,对这个女子,她倒很是同情,同时也佩服她的屡败屡战的勇气和执着唯一的感情。
提到感情,冯一梅有些傲然地昂起头,但目光中却充满悲凄,“我想,小艾姐你也许根本不理解我对邹宁的情感吧?因为你不是从一而终的类型。在我哥之前,我哥之后,你都有过男人。也许你很陶醉于那种泛滥的情感,被众多男人爱着和去爱众多男人也许是你的追求。可我不一样,我喜欢从一而终,一旦我爱上了哪个男人,就把他在心里扎下根,对他的爱永远不会变。无论他怎样对我,我都不灰心,我一定要凭自己的热情和激情打动他,温暖他,让他心甘情愿地来到我身旁,与我白首偕老,这是我对爱情的唯一认知。自从几年前我第一眼看上邹宁,我就在心里确定,他就是我想要的那个男人,我把他种在我心里,早已经生根发芽,再也拔不掉。”
柯小艾听她对自己的评价,很有些尴尬,当然也不想辩驳也无以辩驳,自己本来就没做到从一而终啊,让这丫头抢白了一通,也只能干吃哑巴亏。此行前来,是为了邹宁,关于自己的还是少谈为妙。听她说了一番自己的爱情观,虽然心生佩服,但也觉得这女子在爱情面前太过盲目,才开口说道,
“一梅,像你这样看待爱情的女孩子真的太少了,真让人感动。可是,你不觉得你的爱情有些过于盲目了吗?你只是把邹宁的影子种在了心里,你究竟了解他多少?深入了解了他的性格以后,你不一定觉得你跟他在一起是幸福的。也许你们的性格根本都不搭,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我承认我不太了解他,他根本不给我了解的机会。可是,不试过怎么能知道合适不合适呢?如果试过了,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那我会心甘情愿地退出。我不甘心的是,他根本不给我机会。甚至以我是冯一南的妹妹为由拒绝我,真是太过分了。”
冯一梅说到这里,恨恨地看着柯小艾,“他似乎把你看得万分重要?因为我哥和你离了婚,他就把一切罪责都放在我哥身上,然后殃及到我。小艾姐,你说说看,你和我哥的离婚就全是我哥的错吗?他凭什么不同情我哥偏要同情你呢?就算都是我哥的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是他,我是我,我和我哥本来就不是同一类的人。”
柯小艾望着她,“邹宁这样伤害你,你还可以原谅他吗?如果是我,我肯定会受伤,会觉得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我爱,我会很决然地离开他。”
冯一梅摇摇头,“你不懂,你不懂我有多爱他。就算他说出世界上最难听的话,我也仍然爱他。我哥伤了他心爱的女人,他恨我哥,我理解。他是如此痴情的男人,如果将来他能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也能那么爱我,我不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你知道吗?为了他,我宁可选择跟我的家庭决裂,跟我哥断绝关系,我愿意毫无牵挂孑然一身地跟着他。可是,我跟他说的时候,他竟然火了,他说他受不了为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放弃自己亲人的行为。然后警告我,再也不要去找他,找他他也不会见我。”
冯一梅说到这里,忍不住哭了起来,再不是刚开始见面时那么气场强大的商业之星,而是变成了一个哀怨的小女子。
柯小艾又同情又觉得可悲,递给她纸巾拭泪,又说,“你这个傻丫头,怎么能这样呢?你真的一点儿也不了解邹宁,你只被他的俊美的外表和冷冷的气质所蒙蔽,就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你知道吗?能做一个出色的脑外医生的人,都必须具备超强的心理素质,他们都有着过人的冷静。这辈子你都不要指望他们有头脑发热的时候。邹宁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认定的事情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并且,他是一个天生的事业狂,他的人生目标就是成为一名出色的脑外科医生。他对工作的热情远远大于家庭和女人。嫁给他,基本就预示着嫁给孤独。我不是危言耸听,所以一梅,别这样折磨自己,真的不值得。为一个根本不了解也根本不爱你的男人如此付出和牺牲,根本不值得。”
“我不管,我认为值得,我不在乎为他的付出和牺牲,我心甘情愿。”冯一梅倔强地说。
“可是,如果是因为你这份爱,让他觉得不幸福,不快乐,不自由呢?让你爱的人痛苦万分,你觉得你对他的是还爱吗?”
冯一梅突然抬头,冷冷地看着柯小艾,“是邹宁托你来当说客的?”
柯小艾摇摇头,“不是,只是他跟我讲了他的痛苦和无奈,是我自己决定要来的。我以为,我可以帮你们沟通一下,彼此不要那么痛苦,不要强求……”
“别说了,没用的。”冯一梅打断了她的话,“小艾姐,我谢谢你的好心,可是我不会领你的情的。看在从前你对我的帮助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某种意义上,你就是我的情敌,没有你的存在,也许邹宁会很容易地接受我。我该恨你才对,我一直在尽量说服自己,说你跟我们之间的事没关系,我没理由恨你;可是如果你非要来搅这滩浑水,一定要假惺惺地当什么说客,可别怪我冯一梅翻脸不认人了。”
柯小艾的脸上也有了不好看,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委婉地说,“一梅,别这样,我真的是怀着一颗真心来找你谈话的。我不希望邹宁痛苦,我希望他幸福。这是真心话,我也认可你,我也试图劝他接受你。但是我也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没有机会的,邹宁绝无可能接受你,这是事实,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所以我劝你,你有着大好的前途和傲人的条件,你没必要在邹宁这棵树上吊死,贻误自己的终生。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希望你能接受,好好想想,不要再执迷不悟,人生到处都是风景,又何必留连这一处?”
冯一梅一下子站起来,冷冷地说,“对不起,我的感情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小艾姐,我们之间再无干系,如果说还可能有瓜葛,那我也只能把你看成我的情敌来存在。没有你,邹宁绝不对会我如此无情,将来,我若真的得不到她,我也会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另外,欠你的钱,我会很快还清,我不会欠你一分的。”
冯一梅说完,起身便走,“我会买单,我不想吃你请的饭,再见。”
门咣当一声开了又关上,把柯小艾一个人傻傻地扔在那里。
柯小艾傻坐了一会儿,苦笑着起身出门。自己这叫自不量力还是自讨苦吃?她实没想到冯一梅竟会如此不听相劝,如此固执己见。她不由得心疼起邹宁来,可怜的邹宁啊,怎么就招上了她呢?
抬头看看,见天色还早,就拔了邹宁的电话,苦笑着告诉他自己出师未捷。
“恐怕我帮不到你了,邹宁,”柯小艾大致讲了事情的经过,笑道,“那丫头还说要是到底得不到你,就把账算我头上呢。要我看你干脆娶了她算了,上哪找这么执着爱你的人去?”
“她要把账算到你头上?”邹宁有些急了,声音也提高了几度,“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跟你算账?世界上还有如此不讲理的人吗?我还偏不信这个邪。”
柯小艾连忙安抚,“得了得了,邹宁,你别急。她能怎么算?不过是说个气话罢了,我根本没放在心上的。我倒是担心你,怎么过这一关,恐怕想要轻易摆脱掉她还真是不容易。”
邹宁叹了口气,“让你费心了,小艾。我会想办法的,不会再继续这样拖下去了。”
柯小艾挂了电话,心里很是不舒服。邹宁从来都是一个淡定的人,喜欢一切顺其自然,从不强求。可是偏偏招上了和他性格大相径庭,完全相反的冯一梅,真够他喝一壶的。这可怎么办?本想约他一起喝杯茶,聊聊心情,安慰安慰他,但见邹宁毫无兴趣和心情,也就作罢,连安慰都不知该如何安慰,真是让人烦恼。也没了心情做别的,转身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