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已经对我的搞怪有了免疫,我可怜巴巴地和他告别,他也只是挥挥手笑嘻嘻的,他肯定是以为我又在卖乖,催我快回去,别耽误了上课。
可我浮夸的演技下的确付诸了不舍。转身离开,笑脸落下了帷幕,路过服装店的穿衣镜,看见他偶尔的回头,穿过人群,他踮起脚,视线寻找我已去的身影。我可不能去响应他的惦念,回头,眼泪会掉。急匆匆出了大厦的门,外面的冷风夹着明媚的阳光,顶了我一个满怀,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裹了裹大衣,还是得走的。
沾母亲庞大家族的光,我有五个表哥,总共表兄妹七个,我是最小的妹妹,他是最小的哥哥,他比姐姐大一岁,自幼都是他和姐姐玩的最好,我总是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们上窜下跳,大孩子总是嫌弃小孩子的拖累,小孩子却乐在其中全无知觉,慢慢长大,小孩子也长大了,所以都成了应付生活的同盟军,关系越来越好,距离却越来越远。
他是哥哥们里面最亲的,也是最特殊的。记忆里,三舅舅总是带他出远门看病,不辞辛劳,到处寻医问药好多年,为的就是能让他再长高点,确实,他的身高矮了些,一直停留在十一二岁。吃一些莫名其妙的药,穿什么增高鞋,折腾了好些年,个子没怎么长,倒是胖了不少,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
母亲最疼这个侄子,说他是这些孩子里面最懂事最有心的,或许母亲是怜爱他的缺陷,但他的确是很正直很善心的。不用想,这一路走来,他显而易见的缺陷肯定会招来很多另类怪异的眼神,他的路远比我们常人要难得多,然而很庆幸,他一路荆棘却也一路踏歌。他和常人一样去上学去工作,有侧目,可他视而不见;有非议,他却装聋作哑;有侮辱,他依旧阳光明媚,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他的缺陷,影响了大哥的婚姻,人家怕有家族遗传,大哥结婚的时候,他只能看家陪着我这个小不点,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他的婚姻家里是不敢抱很大希望的,当听到他说有了女朋友,作为姑姑,母亲哭了,苦命的孩子总算有了自己的家。我悄悄去见过这位嫂子,和哥哥的情况差不多,应该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吧,娃娃脸上的大眼睛很漂亮很安静,很勤劳,很踏实。悄悄离开,悄悄送上祝福,只是希望从此以后,他们从此不相离,白首不相弃。
他这次千里迢迢而来便是为了和女友约会,怕我说他偏心,就主动给我请我吃饭,上次我们俩这么好好地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他依旧调侃我胖,我会打趣他的弱智,嘻嘻哈哈地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没有隔阂,肆无忌惮地玩闹。可我明明看到了,我们走过的人群里有小声的议论,旁边的餐桌上有人好奇地打量着,我也看到,他用余光试探周围,面无表情地迎面走来,坐下,又是一张灿烂的笑脸,该说笑说笑,该吃饭吃饭,对外界的一切,与其说是他习以为常的无视,还不如说是有爱之人的坚强。
最喜欢冬天的太阳,晴朗温和,如果没有风的冷,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