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桃林中,花开似海。
陈星运剑如风,追风剑式展开,一剑快过一剑,九九八十一剑使尽,数剑合一如星光飘落,轻轻落在杨雁秋咽喉处。
一代大侠终南三杰之一的杨雁秋就这样殒于一处无名的桃林之中。
陈星随手把剑插在地上,看也没看倒下的死者,尽管这是价值万两白银的生意。他从腰间取出酒囊,轻轻地接了几片空中飘荡的花瓣,含在嘴里,又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将花瓣咽下去。
看着天空中随风飞舞的桃花,陈星又想起初见桃花时。那年陈星十二岁,桃花十三岁。
陈星幼时家境尚好,可怜八岁那年父亲运货时遇到山贼丢了性命,母亲带着陈星苦熬了三年,因病而逝。家产被无耻的亲戚夺走,小小年纪被迫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因为年纪少经常受一些大一点的孩子欺负,在又一次受欺负时,遇到了桃花。
桃花姓李名清儿,是镇上唯一一家武馆馆主李南风的掌上明珠。因喜爱桃花,故在后院里种满了桃树,人们称之为桃花小姐。
李清儿虽生得娇美无比,却是男儿性格,爱舞枪弄棒,老盼望着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直至一日遇到小陈星受人欺负,正义感立即上涌,带着几个师兄弟拳打脚踢将欺负陈星的小混混打跑。听说陈星悲惨的身世后,少女心又开始泛滥了。将身上所有的铜钱和碎银都塞给了陈星,陈星只觉得这世上除了父母以外桃花就是他最亲的人。
自那以后,陈星每日就在桃花家武馆旁乞讨,只为时不时能见桃花一面。而桃花若是见了陈星也会笑着与他打招呼,常常会给他带一些吃的。
又到一年武馆收徒日,陈星也鼓起勇气去了。所谓“穷学文、富学武”,武馆收徒不只看资质,更注重资产,没有厚厚的拜师礼,怎能收入门下。不出意外的陈星被拒之门外。即使他在武馆大门外跪了一天一夜,也没打动李馆主的心。最后还是桃花出面求父亲网开一面,才勉强同意陈星入门当个小杂役,平时干活,馆主有时间和心情的时候会指点一下功夫。
陈星高兴极了,学不学功夫无所谓,只要常常见到桃花就心满意足了。就这样陈星开始了他的杂役生涯。别人在那里练功,陈星不停的干活,时间一长,陈星觉得那些人真笨,他边打扫边干活时路过听了听就明白的东西,那些人练了好多天都没学会。但他也不会去说,因为桃花隔段时间会偷偷地教他。这是陈星最高兴的时候,即使会了也要装不会,总要教上三五遍才学会。就这样桃花也会高兴的拍着陈星的头,夸他悟性真好,比馆里所有人都强。这个时候陈星觉得曰子过的很幸福。
幸福的日子都是短暂的,桃花十五岁时,李南风托了以前师傅的关系将桃花送入了名门正派中的名剑山庄去学艺。看着桃花雀跃不已的样子,陈星很是沮丧。虽然一年能回来一次,但陈星心里仍伤感极了。
送走桃花的日子里,陈星度日如年。每天数着日子过活。
一年后,桃花回来了,陈星也活了过来。整日跟在桃花身后问东问西,桃花也不停地给他讲着山庄的见闻。讲山庄里趣事,师兄师姐们的生活,还有少庄主白云峰武功多么高强,人是多么帅气。看着桃花仰慕的神色,陈星却高兴不起来了。
没住几日,桃花便返回名剑山庄了。陈星的日子又过的死水微澜。转眼间又一年过去了,这一年桃花没有回来,只捎来口信与一众同门行走江湖。陈星失望不已。
第三年,桃花回来了,不只一个人,还有一群同门和门中长老。他来是向桃花的父亲提亲的,为他们的少庄主白云峰。李南风能攀上名剑山庄这样的庞然大物自然是欣喜若狂,张罗着好好庆祝了一番。整个武馆喜气洋洋,唯有陈星一人伤心。看着桃花一脸娇羞幸福的样子,陈星怎么也无法说出祝福的话。
名剑山庄的人走了之后的第二天,陈星留书一封,不辞而别。他走了也没引起什么动静,本来也没几个人注意他,只是他走的那天,陈星家的老宅走水了,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三年过去了,桃花已成为白夫人了,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白云峰也在年轻一辈中声名雀起,被评为“三英四秀”之一。这时,江湖中又出现一位杀手,一年间连做十几起轰动武林的事情。从绿林大盗到魔门长老再到正道高手,一年间纷纷遇刺,令江湖中人侧目。这名出自两大杀手组织之一的烟雨楼的杀手身份神秘,只知他按惯例以雨为名,组织中皆称之为飘零公子。
转眼间又是三年过去了,亡于雨飘零剑下名单上又添了王屋派掌门、黑风寨寨主、合欢宗的大长老等宗师级的高手。他也晋升为烟雨楼天字号杀手,排名第三,创下用时最短晋升天字号的纪录。
收到楼中密信的陈星极为不爽的下了怜香阁头牌玉落姑娘的床,又喝了一壸“香雪涧”后,才慢悠悠的返回烟雨楼。这三年来,陈星都是这样过的,杀名单上的人,喝最好的酒,上最贵的女人。
回到楼里,见到发消息的老头,也是救过陈星一命并把他带进这一行的人,烟雨楼三位创始人之一、柳青衣。
“何事之急?”
“大生意。”
“多少?”
“十万两,杀一人。”
“不少,杀何人?”
“名剑山庄白云峰。”
沉吟良久。“谁要杀他?”
“行规忘了,别问买家,三英四秀这几年锋芒太盛,招惹的人太多了,不过这么大手笔可不是小门小户出得起的。”
“五十万两,告诉他我接了,放出话,谁敢接就是跟我过𣎴去。”
老头看了半天陈星:“你认真的?”
“对,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反正按行规我若死了,钱不用退,生意而已,也不用替我报仇。我若失手却未死,楼里还要继续派人完成,还不如这样总能让楼里挣了这笔钱。
“好,三日内等消息。”
三曰后传来消息,按天字号杀手的规矩五十万两白银已付,要求一个月内取白云峰性命。
三天后,陈星穿着一身破旧衣裳来到名剑山庄,自称少庄主夫人的弟弟,要见桃花。看门的家丁虽然不大相信但还是进去通报了。
很快桃花出来了,仔细打量了半天终认出陈星,十分欣喜,又要拍他的头,不过现在只能拍到他的肩膀了。
桃花把他带进山庄,庄里如同原来的武馆一样栽种了许多桃树。进入大厅终于见到了白云峰。果如江湖传言淳淳君子,温凉如玉,如春风般的笑容使人舒服不已。对陈星很热情,安排下人服侍陈星洗漱更衣,为他安排酒席,酒桌上也不问他的近况,只告诉他把这里当家里好好的休息。
陈星也真把这当家里了,每日好吃好喝,游手好闲,闲时就与桃花和她的孩子小铃一起玩。陈星特别喜欢小铃,可能是与桃花长的特别像的缘故。刚四岁的小铃也爱和这个叫小星舅舅的人一起玩。就这样陈星很舒服很安逸的住了半个多月,一天跟桃花说要带着小玲去山庄外的都城玩,小玲早就要去了。桃花不放心,又派了山庄弟子和两个家丁驾车带他们出去,临走时偷偷塞了十两银子给陈星,陈星高兴地装起出庄去了。
令桃花震惊的是他们回来时不是一辆车,而是一个车队,小玲拿着一堆新奇的小玩艺兴奋的喊着妈妈。闻讯赶来的白云峰和山庄的一干人都很震惊,“七巧阁”的小孩玩具装了一车,“霓裳轩”的布料丝绸拉了两车,“玉和春”的酒装了两车,“八仙斋”的吃食装了两车,还有各种日常用具装了两车。
桃花拉过陈星问怎么回事,陈星说买给桃花姐姐的,感谢她那些年对他的照顾,知道你想问钱的事情,这真是我用这双手亲手挣来的。又从怀中取出一个袋子说还有一些首饰是留给小铃儿的,塞进桃花手中,说自己累了径自走回自己屋子。
桃花不知该说什么,和丈夫相对而看,都疑惑不已。从这天开始,山庄的人看陈星都有些不同,唯小铃依旧爱与小星舅舅玩耍。
桃花夫妇二人想与陈星交谈又不知该如何去说,派人打探也没有消息,直到有一天,小铃儿“无意”中从小星舅舅那里拿来一块牌子,正面写着烟雨,背面写着天、三、两个字让桃花看见了。桃花大惊失色,连忙找来白云峰,二人确定陈星就是烟雨楼的天字号杀手雨飘零。
整个山庄都行动起来了,数个七星剑阵布好围在陈星住房周围,下人们都已离去,桃花使劲抱住小铃儿不让她去找小星舅舅。
只有陈星悠闲的梳洗完,喝了一壶酒后走了出来。望着桃树下的白云峰说道:“早想领教三英四秀之首的流仙剑了,不知能否得偿所愿?”
“如君所愿,请。”白云峰长剑出鞘,胸前一横。
陈星轻轻跃起两指夹断一支桃枝,身体在空中盘旋,越转越高,到力尽时忽的下坠,如流星一般刺向白云峰。
白云峰脸色一凝,须弥剑式展开,剑上如负千斤重物,缓缓舞动。
一快一慢相撞,刹那间陈星刺出七七四十九剑,皆被白云峰挡下。“好”,陈星借反弹之势飞上树梢,内力从脚下涌出,震飞了无数桃花飘向白云峰,手中柳枝幻动,藏到花瓣间,如花蕊般伸缩不定。白云峰则由慢到快,剑光划弧,一个个小圈套成一个大圈如黑洞般将所有花瓣吸入,剑与柳枝再度相交,两人各退丈余。看似平分秋色,但白云峰心里明白他已处于下风,陈星用得是柳枝,而且枝上的花还没掉落。
陈星突然动了起来,如突破了空间限制,一闪而至,柳枝已刺到眼前。白云峰只来得及宝剑一翻挡了下来。陈星内力一吐,枝上的花瓣飞向白云峰,柔软的花瓣如精钢做成,打在白云峰手臂上,划出几道深深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一旁观战桃花大惊,提剑感来。
这边白云峰手上一松,剑被陈星一绞而飞,陈星柳枝顺势刺向白云峰的心口。
“不要。”赶来的桃花一剑刺向陈星,盼陈星回身招架,可是陈星身形未动,任由宝剑破胸而出,手中的枝条也寸寸震断。身子慢慢倒下,桃花夫妻惊愕的抱在一起,小铃儿哭着叫小星舅舅,陈星看着漫天的桃花笑了,今年的桃花开的依旧很美。
后记:烟雨楼天字杀手雨飘零自恃甚高,一人独闯名剑山庄,欲行凶杀人,后伏于白少庄主夫妇二人剑下,武林中人皆鼓掌欢庆。
摘自《武林同文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