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零的书店要出售了。
尽管夜零非常不舍得,但还是不得不出售了,因为这实在不是一个维持生计的好工具。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巷尽头,只是在夏至日的前后,落日的太阳会准确无误地沿着狭长的巷子照进这家小店,这个时候夜零就会坐在门口,夕阳照在他的脸上,他会翻着一本很无聊地书。
花祀问他,为什么不找一个太阳一直可以照到的店面呢。夜零说,因为可以用一年剩下的时间来想念太阳。
花祀又问他,为什么不找一个朝阳可以找到的店面而是颓废的夕阳呢。夜零说,夕阳提醒着我时间不多了,一年复一年,我的生命在逝去。
现在夜零的书店门口贴着“本店出售”的传单,但是无人问津,平常光顾这家店的,也是些穷酸学生和流浪的诗人。现在尽管没有太阳照进来,夜零还是呆呆地坐在门口,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本旧书,似乎要在书店出售前把这里所有的书都翻阅一遍才肯放手。这些天花祀也常来,陪着夜零,也顺便看看那些奇怪的书,各种各样的语言和文字,各种厚度,各种类型,并且随便摆放,你是不可能带着找到一本书的目的来这里的,尽管你要找一本所有人都没有听过的书,这里会有,但是也没法短时间找到。
夜零说,这里的书都是些失败的书,因为销量非常少,不会有人买的。这些书中有些是世人忽视的好书,而有些确实是彻头彻尾的垃圾,不知道夜零是不是出于某种怜悯之心,竟买下了这么多。
可是现在,夜零也救不了这些失败的书了。因为夜零的书店要出售了。
夜零在门口坐了一天又一天,手边的书换了一本又一本,没有人来打听书店的事,连平日里的顾客也都不来了,终于有一天,夜零说,我要走了。花祀想,可能是夜零把所有的书都翻完了一遍吧,那他算是经历了多少种不同的人生啊。
夜零是说真的,他就这样走了,也不收拾整理什么,也不出售变卖什么,就把门这样敞开着,走了。反正也没人在意这些废纸的。
花祀和夜零走到了巷子里,背靠着背后的墙,冬天的太阳正好拂过了他们头顶,他们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看着这旧书店,没过多久就会布满灰尘吧,也可能被拾荒者扫劫一空。花祀想说些什么,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夜零盯着看了好久之后,低下了头,头发在他脸上形成了墨色的阴影,花祀没有识别出他的表情,然后他转身离开了。
花祀依旧靠在斑驳的旧墙上,她侧过头看着夜零的背影和拉长的倒影,这样的夜零看起来多么脆弱啊。然后花祀小跑着终于追上夜零和他并肩而行。夜零轻轻地说,就像永别了一位多年的老友,他还等着你归来,但是你知道再也不会相见了。
如果是这种离别,也许就不要告别吧,带着与他的回忆,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