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刹那间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
有一天,小和尚问老和尚:师父,什么是爱情?
老和尚说:爱情这东西嘛,是大多数人所必须渡的一个劫,只有经历过了才能懂。且听为师给你讲个年轻时候的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年轻的和尚。年轻和尚日日诵经念佛,侍奉佛祖。一日,庙里来了一个年轻的姑娘,跪在佛前许愿。和尚闲着无聊向姑娘看了过去,恰巧姑娘也抬头看了过来,当目光交汇的刹那间,犹如惊鸿一瞥,和尚便不再是和尚了。年轻和尚曾在佛经野史中读过爱情,本以为爱情就是“安得世间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的两难抉择,谁知看到了那姑娘的眼眸后,他脑子里想的竟是 “余生若能与卿度,阿弥陀佛去他的”。
那一刹那,年轻和尚竟生出了许多妄念:想和姑娘大口吃肉,想把姑娘的心偷走,想和姑娘做爱做的事,想和姑娘说爱她到永远,想为姑娘大醉一场。而佛家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却早已抛之脑后。他模糊的看到自己的头发在疯长,然后两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执彼之手,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柴米油盐,满地鸡毛,到耄耋之年,你陪着我,我伴着你,与彼偕老,寿终正寝,此生圆满,亦欢喜得很。
一刹那后,姑娘脸带娇羞,有些生气的瞪着和尚说:“臭和尚,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呀!”说完便转身离去。
年轻和尚作为俗人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往后余生,他知道他会在佛前多次回顾他坠入红尘的那一刹那,那种求而无果,无缘无份的遗憾,将伴随他很久很久,直到他忘记那双氤氲的眼眸,直到他勘破放下,方得自在。
老和尚对小和尚说:这刹那间大概就是爱情吧!
小和尚:什么时候才能遇到那个让我抛弃佛祖的人呢。
二 将军令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
有一天,小和尚问:师父,为何山下的人喜欢打仗?
老和尚:为师给你讲一个关于将军的故事吧。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一日,寺庙里来了个将军。这将军虽是虎背熊腰,却面容憔悴,了无生气。
老和尚:请问施主何事登寒寺?
将军问到:老秃驴,我是一个将军,杀人无数,如今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迟否?
老和尚:那就得看施主是为何而放下屠刀的。请说出你的故事。
将军:我本是农夫的儿子,和我青梅竹马的玩伴,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农村,锄禾日当午。谁知战乱忽起,我被迫从军,远离我热爱的大地和她,四海征战。从一个小兵,杀第一个人起,我知道我的罪孽就算跳进黄河也洗刷不掉了。当杀了十个人,我成了一等兵,杀了一百个人,我成了上等兵。那时的我,以为自己是全村的希望,只知道一直杀杀杀,杀红了眼,像个恶魔。当我杀了一万个人的时候,我成了将军,成了英雄。我本以为我会一直这样杀下去,直到被杀死的那一天。
那一日,战火蔓延到了我曾经生活过的村子,当我大军赶过去的时候,那里的战争已经结束,只留下横尸遍野。当然,我曾经不舍的她也死在了屠刀下,还有她怀里的孩子。我以为我早已麻木不仁的心,在那时却像被一根针扎了一下,隐隐的痛了起来。我竟有些迷茫,不知自己到底所做何为。回顾这些年我走过的路,杀过的人,到底有何意义?当我思考这些的时候,我发现我再也做不了将军了。我只想寻找一个答案。
我翻遍了史书,发现了当文明间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时,唯有战争,方可调解。曾经,恶魔般的想法在我心中扎根,希望天下大乱,战士才有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机会,尽管很可能会成为炮灰。直到后来失去了她我才潘然醒悟,什么丰功伟绩什么盖世英雄都是虚的,我只愿意为我所爱之人创一个太平盛世。若能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然后和她在一起,那该多好,可惜没有如果。
老和尚:施主,请回吧,你还有些俗事未了。
将军下山了,带着他的军队,历经百战,终于结束了战乱,天下回归太平。
将军有令:普天之下,禁止战争,挑起战争者,杀无赦!
小和尚:乱世之中,连盖世英雄也保护不了他的姑娘。
三 盗墓者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
一天,小和尚问老和尚:师父,永远有多远?
老和尚:很远很远,远到你无法想象。今天我给你讲一个关于盗墓者的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一日,庙里来了个怪人,浑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颇为恐怖。
老和尚问:施主,请问为何而来?
盗墓者:老和尚,我想放下个执念。
老和尚:施主,请说说你为何执念。
盗墓者:我出生于盗墓世家,我是一个世人所说的盗墓贼,但我此生未曾把一件墓品从墓里取出来。打小,我便不喜欢我那些去盗墓的长辈,从死人那里拿东西,算什么能耐。我只想像普通人一样,与所爱之人,一起算柴米油盐,一起吃人间烟火,过上那种每天回家老婆孩子热坑头的生活,平凡的度过这一生,也就无憾了。盗墓什么的,每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不小心就挂了,真是太危险了不适合我。
一开始,一切都如我所期待的那样,我遇到了一个姑娘,一个令我心动的姑娘,一个愿意和我平凡的度过这一生的姑娘。很快,我们坠入爱河,然后埋葬我们的爱情踏入婚姻的殿堂,接着有了我们爱情的结晶。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就像做梦一样。
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阳光之后便是暴风雨。是的,生孩子这个鬼门关她没能挺过来。当时我那个痛啊,那个恨啊,你懂吗老和尚。造物主给了人创造幸福的能力,却又要人承受如此大的风险,造物者这不是在闹着玩呢。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十年过去了,那无处安放的痛,依旧折磨着我,这个坎我此生注定无法跨过去了。可怕的是,在恍惚中,她的脸庞在我记忆中竟慢慢模糊了起来,还有她的名字我也陌生了起来。时间真是恐怖的东西,竟想让我把她给忘了,可能吗?绝不可能。我要把她铭记,永远的铭记下来。
一开始,我想把她铭记在心上,才发现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忽然而已。我想把她写在纸上,但我问过我的长辈,他们发现过的最古老的纸才一千多年。刻在竹简上,发现保存得最远的竹简也不过两千多年。我问他们发现过的最古老的文物是什么,有人曾发现过六千多年前的青铜器,但也远远不够。我说我要寻找永远,他们说我疯了。
既然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那我只能自个去寻了。从此以后,世上便多了一个寻找永远的疯子。我知道,往后余生,我只能一直去寻找永远铭记她的方法,我别无选择,因为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曾经厌恶下墓的我,后半生却只能靠墓而活。这些年,我到过七星鲁王宫,西沙海底墓,秦岭神树,云顶天宫,西王母宫,张家古楼……在途中,我背叛过人,也被人背叛过,为了活下来,我曾做过野兽,也做过魔鬼。但我依然找不到我想要的永远。
最后,或许是上天怜悯我吧,有考古学家挖掘到了几块先人的头盖骨化石,据测算有几百万年的历史了。哈哈,原来人类目前所能保存信息最久的方法,就是把自己变成化石。
“亲爱的,我要为你变成化石。”我在心中默默念到。我要在我的骨头上刻上她的名字,然后埋在黄沙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骨头一层层的被覆盖,被掩埋得越来越深,直到骨头周围的沙子也变成了致密的岩石。在那无边的黑暗中,骨架也渐渐被分解,但带着矿物质的水会渗进来,矿物质会填充进空隙中,形成更致密的石头,最后形成化石。这样我就能铭记她几百万年了。但跟永远比起来,还差得太远。“对不起,亲爱的,我最多只能爱你几百万年。”
人生多么可悲,在时间面前,我连铭记她的能力都没有。我所追寻的永远,永远也找不到了,我的人生便失去了意义。
老和尚:施主,不管你能不能放下,时间不会在乎你的负隅顽抗,它终会把一切碾为尘土。永远太遥远,铭不铭记又有什么关系呢,爱过就好。
小和尚:不要轻易说永远,这样的承诺永远也无法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