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时节的杭州,空气中透着点夏日未散尽的燥热。
我似乎是从一个很长的梦中醒来,头有点晕,带着初醒的迷茫,但没有宿醉的疼。
窗外隐隐有着小贩的叫卖声,熟悉的香气直钻入我的鼻孔,我拉开窗帘,看着闲散的行人,与平静无波的西湖。
是太久没有过上清静日子,以致于已经不适应了吗?我皱了皱眉,总觉得从起床到现在,似乎有很多东西变得不太对。
一个念头惊雷般的掠过我的脑中,我禁不住想要大叫一声,迅速地推开窗,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晨间泥土味的空气。那清香的气息带着一丝记忆中的甘甜,却又无比的真实鲜嫩。
我撩开左边袖子,看了看光滑如镜的手臂,还来不及掏出手机确定一下我的猜测,一阵焦急的敲门声便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开了门,门外是一脸纠结与挣扎的王盟。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他已经算是个沉得住气的孩子,但我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惊讶、疑惑、恐惧等种种复杂情绪。
见我开了门,王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侧过了身。我顺着这个空隙望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黑色卫衣,巨大的登山包,淡漠的眼神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
他正缩在铺子的角落里,随意翻看着一些店里滞销的拓本,阳光投射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无端给他添了几分温度。
一瞬间,我竟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些什么。是好久不见?或者再也不见? 要么干脆什么也别说,先一个大白狗腿把人拍晕再说?
事和情绪积得太多,反而有些无从说起。最终我什么也没有说,径直走下楼,立在他面前。
他终于抬起头,平静地看了我一眼,黝黑的瞳孔,晃着的仍是我读不懂的心思。十年了,我解了汪家的局,破了九门的宿命,看清了自己的轨迹,唯独这个人,像一根可有可无的线,不知他的行动思考都是出于什么立场,但他又确确实实把这零散的一切牢牢拴在了一起。
我还未想好应该如何开口,没想到他先轻叹一口气,语气淡然地道:“我的事情,都完成了。”
这好像不是你闷油瓶的风格吧?我内心惊悚地想着,但面上仍是这十年练就的一丝不苟的神情:“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找个地方定居吗?”
他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地道:“我要去长白山。”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常年阴冷,也没什么吃喝玩乐的消遣去处。”我发现我内心竟然已经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顺着他的话接到,“不如留在杭州吧,我这房子虽然不大,但多装你一个人也没什么问题。”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依稀是我熟悉的“你不懂”的情绪:“我只能去那里。”
气氛越来越沉默,我微眯着眼,打量着这个仍旧面无表情的人:“你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他仍旧没有什么反应,安静了一会才道:“我与这个世界的联系,现在只有你了。”
“那你现在告诉我,是希望我怎么做呢?”我忽然有些想笑,“是希望我拦住你?或者,希望我别来妨碍你?”
沉默的时间更长了。许久,他才缓缓道:“我要去做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你不需要陪我这么远。”
“如果我执意要拦住你,你会现在就打晕我吗?”我脸上依然挂着笑,语调微微上扬。
他看了我一眼,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我也不拦你了,我可不想脖子再遭殃一次。”我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后颈,心里却感到几分莫名的轻松,“不过小哥你既然专程来向我道别,那也不用急着走,我虽然没能力陪你走到最后,但送你一程的资格,我总是有的吧。”
“你变了。”这一次沉默意外的没有持续太久,他语气仍是淡淡的,好像说的只是今天的天气。
“是啊,我变了。”我打趣一般地道,“如果我说我来自十年之后,你是不是也不会奇怪。”
他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但我硬生生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惊讶。当下也没什么兴趣继续这个话题,我接着道:“小哥你也算远道而来,不如我们先去吃个饭,讨论一下这几日的行程?”
他点点头,也不再多说,自觉地拖着包往里屋走去。
而我看了看门外暖黄的天色,掏出手机,小心地按亮。
2005年8月14日,9时35分。
他的故事就此终结,而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原著:《盗墓笔记》南派三叔
简宝玉写作群日更打卡第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