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兽

也许你会认识她。

图片发自简书App


小玉的灵兽是一只通身雪白的大狗狗,身上的毛发又长又蓬松,一对翅膀藏在其中,不易发觉。

和它相遇的那年,小玉八岁,还是个整日里只爱穿运动服的小姑娘,和父母一起挤在一间十平米的小屋里,但即使是这样,生活也并没有很糟糕,夏天有冰糕,冬天有棉被,有的时候还能用攒下来的钱去买好多块泡泡糖。

灵兽朝她飞来的那天,小玉正因为起晚了而飞奔在通往学校的小路上, 它扑棱着巨大的翅膀横停在小玉面前,看看小玉,又扭头看看自己的背,眼神里满是诚恳。

小玉瞪大了眼睛和它对视,良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放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想要揉揉它蓬松的毛发,却因为胆怯而僵硬地停在它的头顶上,“你是,想让我坐上去吗?」”

灵兽不说话,点了点头。

那种飞翔在空中的感觉——瞬间的失重把小玉吓得把头深深埋进灵兽的背里,接着灵兽坚实宽厚的后背将失重感驱散,小玉渐渐睁开眼,整个附在灵兽背上的身体渐趋直立,她看见不远处她的小屋门口妈妈正在洗漱,隔壁的刘爷爷家已经开始摆摊忙碌了,曲折的巷子里,她隔壁班的同学也正因为迟到而奋力奔跑着,再远一些的地方,学校门口的早餐摊上稀稀落落穿着校服的学生,骑着自行车送孩子上学的家长。逆风呼啸在耳畔,犹如恶作剧般扯起小玉的头发,小玉张大嘴巴咯咯地笑着,突然想起奶奶说过,风灌进肚子会肚子痛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这么开心,大概会把肚子的痛给抵消掉吧。

从此以后,灵兽便成了小玉最忠实的伙伴。

上学的时候,灵兽展开翅膀藏匿在云层里,小玉读着课文,撇眼偷偷朝窗外看——灵兽远远地望着她,嘴角上翘着。

放学的时候,小玉总是拖拖拉拉地最后一个走出来,灵兽也不着急,站在校门口的电线杆上静静地等着她。

有一段日子,小玉因为看了武侠片所以动起学习轻功的念头。北方的民居,大门总是修筑得特别高,几乎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有一个水泥砌起来的小斜坡,阒无一人的小路上,小玉倾斜着身子风一样跑过一个接一个的斜坡。

“哈哈,再过不久我的轻功就要练成了。”

小玉将头抬得高高的,得意地向灵兽炫耀,灵兽安静地站在小玉身侧,侧头在小玉的脸上来回蹭,搔得小玉咯咯笑。

更多的时候,小玉骑在灵兽的身上穿梭在狭窄的水泥巷子里,今天她是一个骁勇善战的英雄,明天又变成了一个神秘莫测的江湖剑客,不变的是,走兽一直陪伴在她的身侧——那是她的宝贝啊。

小玉六年级了,第一次有了喜欢的男生,却羞羞答答地不知如何开口,心事也开始渐渐堆积了,好多次和灵兽玩着突然变得无精打采,走兽担忧地望着她,她抬起头,将额前的碎刘海抹到脑后,依然是笑得灿烂的模样,“我没有事啊!来,我们继续玩吧!”

小玉和朋友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灵兽飞在天上望着她和其他孩子笑闹的表情,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我的小玉不再需要我了。

我的小玉,不再需要我了。

一眨眼,小玉上初中了,搬了新家,房间变得好大,还买了新的自行车,到了新的学校,但心事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多了,她和班上的同学们相处得并不好,整日里忙着患得患失惴惴不安着,把灵兽搁置在一旁没有时间理睬,偶尔她骑着自行车夜行在回家路上的时候,会把灵兽叫出来聊聊天。

“今天学的地理好难啊。”

“明天又要考试了。”

“今天又被老师罚写了。”

“……”

左右都是些生活琐事,灵兽却都听得很认真。

灵兽很怀念它驮着小玉翱翔在云层中的日子,一天,趁着小玉说话的间隙,灵兽飞到小玉面前,看看小玉,又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背。

小玉瞬间领会了灵兽的意思,但却摇摇头,拒绝了。

“不行啊,我变胖了。”

到了拱桥上坡的地方,小玉左右歪悠着身子用劲向上蹬着自行车,像是开玩笑一样将这件事情一带而过。

灵兽听出了小玉话语里的敏感自卑,站定在小玉身后望着她的背影,有些难过。下一秒,灵兽倏地展开翅膀隐入黑夜里。

城市下雨了。

迫不及待。小玉终于熬到了高中。

每天忙碌的课程和繁重的课业让小玉渐渐忘却了灵兽的存在,早上起晚了就抓起书包,将电动车的速度加到最大飞奔到学校,晚自习放学下雨了就冒雨奔到车区披上雨衣走,再也不会有“等着灵兽来帮助我”这种“愚蠢”的想法了。

每日每日,灵兽依然还是隐匿在云层里看着小玉,等着她呼唤它,等着它被需要着,可小玉却再也没有叫起它。

大学。小玉去了另外一个城市。

时间一天依附在一天身上漫无目的地度过了,并没有什么特别难过的事情,但也并没有很快乐,虽然人际关系单一无趣,但处理起来还是麻烦得要死。

小玉再也不是小玉了。

“小玉,你喜欢做什么?”

小玉摇摇头。

“小玉,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小玉一脸迷茫。

“小玉,跟我说说你的梦想吧。”

小玉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你怎么能这样呢?坐井观天,固步自封,没有追求,啧啧啧。”

小玉捏了捏被冷风吹得没有知觉的鼻子,将手揣进袄兜里,转身走了。

夜里,舍友们的呼吸声融在一片漆黑里,小玉辗转反侧,失眠了。

阳台上响起「笃笃笃」的敲打声,小玉顺声看过去,毛茸茸的灵兽头抵在窗户

上静悄悄地看着她。

小玉突然嚎啕大哭,惊醒了正在熟睡的舍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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