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对门（四）
文 李伯强
“爸，这次理综题做得不好”，小然从校园走出来，低着头站在我跟前忧郁地说。
“计算题刚想起来怎样做，就到交卷时间，没写上，总是做题慢。”小然唉声叹气，神情有些沮丧，还有点不甘心。
“没事，一次考得好坏，代表不了什么。以后提高做题速度，字写快点不就解决了，这不是事。”我拍拍儿子的肩膀，轻松地安慰他，看看他身上原来挺合身的衣服竟显大了，他的身体又消瘦些，显得更苗条了。
“我们绕湖转转，再回家吧”，我想让他放松一下，毕竟心情有点低落。
湖水在柔风中起微澜，似层层鱼鳞，泛起道道夕阳的余晖。围岸垂柳随风轻舞，近观群枝婀娜多姿，远望朦朦胧胧如烟似雾，顿时让人心旷神怡。
“爸，你看是柳枝动还是风动呢？”儿子痴痴看着舞动柳枝问我。
“柳枝动啊！风动看不到。”我不假思索得回应。
“没风，柳枝还动吗？”
“没风它们怎么会动，怎么想这此呢？小然”我不解地问。
“我感觉知识如风，手似柳枝”，儿子望着风中垂柳若有所思地说。
“哦！知识是风，掌握的知识越多，风就越大；知识运用得越熟练，手写得就越快了。哇！”，我激动地抓住儿子的手高高举起，湖边钓鱼的人怒喊：“神经病”。
成绩很快出来了，小然的总分664分，校名第5名，学校最高分67丨分。我和妻子默默地看着手机屏上的数字，相对无言。这次联考很重要，它决定高三期是否在小班学习和获得北大增强计划名额。（学校重点班，全校前30名，北大增强计划名额就二个。）这个成绩很难获得名额，对志在未名湖的儿子来说，又是一次不小得打击，怎么劝解使其释怀？真令人头痛。
“我们去一趟学校吧，看看孩子的情况，比在家瞎想强。”妻子坚决地说。
“行”，我们到校门口已上午11点多了，离学校放学还有半个小时，我用手机跟小然的班主任联系。
“李小然家长，放学后我通知他到校门找你们，成绩公布后，小然情绪不太好。希望你们多沟通，多交流，改善一下孩子的情绪。”听到老师的话，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老师说啥？”妻关切地询问。
“没啥，叫我们在门口等就行了。”我淡定地说。
“叮叮当当”放学铃响了，学校顿时热闹起来，广播开始播放着熟悉的校园歌曲，学生们都匆匆得来来往往。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奔跑过来。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小然边喊着边把手里纸条交给门卫，急匆匆从校门口跑到我们跟前。
“你又瘦了，儿子，吃饭时，多买些可口地吃。”妻子拉住儿子不停得上瞅瞅下看看，心痛地唠叨。
“我们办事路过这里，想看看你”，我看看孩子越来越清秀的脸，“要注意休息啊，劳逸结合。”
妻子把带来的饭盒打开，递儿子手里，“吃，吃完再去上课”。
“爸妈，我可能上不了北大了，这次考砸了。北大增强计划名额只有两个，我没获得令你们失望了。”儿子说着吃着停了，眼睛望向远方，声音中充满了失落感。
“没事，上其它名校同样能优秀，然然”妻子轻松地说道，“孩子，不要老盯着北大，咱上清华、交大……”我悄悄地捏了一下妻子，她的话猛得打住。
“我的梦，我的梦想。”小然哽咽了。
“每个学生都有梦想的，孩子。”我拍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追逐梦想的人都可敬，古有夸父，今有咱河南娃。结果可能很残酷，但我们努力过，这比什么都重要。孩子，父母为你骄傲的”。
我默默地看着阳光下轻泣的少年，心里痛痛的，眼眸里有些潮湿。不论顺逆，不计得失，仍扬鞭策马前行得洒脱，大人都很难做到，面对人生风雨，稚嫩的肩膀能挺过去吗？
“然，不用那么辛苦，不用那么辛苦，孩子”，妻子搂着小然哭了。
“没事的，爸妈。不用担心我，我要凭分数考，看能否上北大。”孩子神情坚毅地说，并握紧我俩的手，三双手，一颗心。
梦，我们都做着，随着时间得流淌，有的梦缓缓消失了，有的梦慢慢就清晰了。
我们送走了儿子，心也沉甸甸的，苍白的语言已无法抚平孩子碎梦得心伤。
6月7号，高考开始了。出门时，妻子反复看看考试用具是否带齐，然后盯着我们欲言又止，站在门口一直看着我们开车离去，一路上小然静静地坐着，我也不敢说什么。很快到考场门口，交警忙着疏散来往的车辆，志愿者的摊位上站满了人，大家互相讨论着。我把准考证等交到孩子手里，拍拍他的肩膀，轻轻地说：“跟平常考试一样，去吧”。
“回去吧，爸”，小然转身走了。
“放松”，我还是忍不住对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他顿时停止前行，但没转身，朝背后的我挥了挥手，然后融入考生群中。我默默地站着、站着……
“叔叔，别老在阳光下站了，天太热了。”一个志愿者提醒我。
“哦，谢谢！”我回过神，但心仍紧张。“叮当”手机响了，我看是妻子的号码。
“进考场吗？状态好吗？带水吗？水不能多喝，你知道吗？”妻子连声问。
“一切都好，你做好饭就行了”，我安慰她。
“你再去超市买然然爱吃的……”妻子列出一堆菜名，我记不住了。
饭菜做好，我看考试时间快结束了，便开车到考场地，路两边站满接考生的家人。“请监考老师开始收卷，请监考老师开始收卷”广播不停地播放着，分散四周的家长开始涌向校门口，人头晃动，阳光灿烂。
“收卷完毕，请门卫开门放行”，校门内已站满的学生开始向外蜂涌而出，家长们都不停望着涌出的考生。
“爸爸”，站凳子上的我还朝校门口望，满脸汗水的孩子已站在眼前没发现，真是灯下黑。
“走，回家喽”，我拉着他的手坐入车内驰向家里。
家的门开着，妻子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候着，见小然下车便迎上来。
“上楼，屋内开着空调，先休息一会儿”，她兴高彩烈地拉着儿子进房内。
儿子进入屋后直扑电脑前，快速打开，并输入什么，过一会儿，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嘴里嘀咕着什么，然后关闭电脑往床上一躺，一动也不动。
我想叫他起来吃饭，妻子轻声对我说：“让他休息一会儿”。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仍没动静，我忍不住隔着门叫：“起来吧，小然，吃饭了”。
“我的运气真那么背吗？作文可能写跑题了”，小然没动筷，我和妻子惊呆了，腿直抖，下午还考数学，怎么办？
“问一下他的老师，”妻子建议。
“把手机给李小然。”老师说道，我赶紧把手机递给儿子。
我和妻子紧盯着儿子和手机，心里七上八下。
儿子向老师叙述着什么，最后他放下手机。“老师说什么？”我俩异口同声问。
“老师说没跑题，叫我下面几门学科考完后，打死也不准对答案了。”儿子脸色缓过来了。
“对，对，听老师的，听老师的。”妻子反复说，“吃饭，吃饭啦，尝尝老妈的新手艺”。
8号下午，在心惊肉跳中我终于完成陪考，高考真是度日如年啊！当天晚上，校长突然通知我去学校领小然的思源计划准考证。
習日早上，我和小然乘车奔赴淄博市参加十一号的上海交大的思源考试。
“爸，分数若不到北大线，我想复读一年”，小然坚定地说。
“复读生压力太大了”，我忧患地说。
“用一年的苦换掉一辈子得不甘心，我愿意复读。”
“若思源计划通过，上上海交大行吗？”我说。
“高校自主招生通过率太低了”，小然担心地说，“希望能过吧”。
梦在希望中产生，在失望中坚持着。
十一号上午，我再次把孩子送入考场，竟在考场外合掌心里默默地祈祷，我完全理解了每年高考前，那么多家长烧香拜佛的行为，感同身受。冥冥的未知，让人无奈。考试期间，不停有考生垂头丧气得出来，大家慌忙围上，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是，一脸悲伤；不是，虚惊一场。我的心在一惊一乍中跳动……
三个小时终于过去了，没出来，又过了半个钟头，小然终于从里面走出来，似热锅之蚁的我奔跑过去，拉住儿子的手说：“怎么才出来？”
“数理化英四科一张卷子，全是选择题，中途不叫考生离场，每题2分，做对得2分，做错要扣掉2分。我太累了，太累了。”小然缓缓地解释，我发现儿子脸色非常疲倦，精神有些恍惚。
“回家，我们回家”。
25号，让人魂牵梦绕的高考成绩终于公布了，小然高考成绩：668分，思源计划成绩：204分（满分300分），河南省思源计划分数排（共通过4个）第二名。北大梦碎了，交大梦圆了。时间已过去很久，可我的脑海里不时闪出一幅画面：
一个倔强的少年看着分数单，嘴里不停说：“北大我的梦，北大我的梦”。泪珠从他清秀的脸颊滑下，“我不能放弃，我要凭分考上北大”……
“叔，这一段怎么不见你接送学生啦？”楼梯口，我又碰到这个时尚又有趣的姑娘。晚上称我为哥，白天叫我成叔，让我有穿越时空之感。
“学生考上学了，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你叫我小凤就行了，叔。”今天，小姑娘挺精神的。
“小凤，现在还上学吗？”
小姑娘脸色微变，但很快笑嘻嘻地说：“上着呢，再见，叔。”
凤挥了挥手，蹦蹦跳跳得上楼了。年轻真好。
（第4集完）
2018 01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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