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R的恋爱,算是我的初恋吧!
在此之前,高中暗恋过一个男孩,那暗恋刻骨铭心,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自卑自怜中,连与对方讲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也与初中一男同学通过两年纯洁的信,眼看最后就要进入某种暧昧状态时,以对方“背叛”有了女朋友为屈辱结局。之后便是大一的一段无疾而终的“单相思”——似乎每一段,都是我在那里用力,等待,期盼,结局都是不为人知的落寞,孤寂。
R也应该感觉到我的这种用力了吧!无论是从一开始的倾诉,请他看电影,送他书,还是暑假里给他发信息,去车站接他……这些讯号足够明显吧!更何况细腻如他。所幸R的内心温暖,又或许他不懂得怎么拒绝,但我也感觉得到,他是有些喜欢我的,他待我温柔体贴。
离开学还有几天,我们几乎每天都见面。他住在北校区,走过去有些路,学生们都骑着车,我不好意思让他载我,但他执意,看着他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我过意不去。我参观了他的宿舍。印象深刻的,他的桌子上摆了好多瓶维生素之类的——这么年轻,就吃起保健品来了?那时我想着。
其他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在本部校园逛着,有时一块儿吃饭。有一天晚饭后,我们坐在草坪上,九月初的校园凉爽清净,学生们陆续回来了,但人还不多。R说有话对我说,我猜是某些重要的话,但故作矜持着。他问我是否愿意做他的女朋友,他说这天求问过上帝,他拿了一串钥匙,其中几个钥匙长相同的模样,他要打开一扇柜子的门,就对上帝说:如果你让我一次就找对了钥匙开门,那我就去向J表白吧!如果找不对,我就不去说了。
我不知说什么的好。我心里自然乐意,虽然我心里并没有生发出那种从前暗恋别人的情愫,但眼下这个男孩并不讨人厌,他清秀温和,让人觉得舒服。我期盼走进一段关系,走进一个人,我渴望被人爱,被人疼惜。我想和他试试看——不仅仅是试试看,是认真地谈场恋爱。
我们的关系便这样定下来了。没多久,就陆续有人知道了。宿舍的人自是不用说,进入大二,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人忙着读书,有人忙着谈恋爱,有人忙着混社团,平日里大家都成了点头之交。但她们还是看出了我的变化。R经常在宿舍楼下等我,又时不时地给我买些吃的,小礼物之类的。女孩子们露出一副羡慕的样子。
团契负责人A弟兄看到我和R牵着手走路时,一脸的惊讶——该来的总要来,即使再尴尬,也需去面对。但如何面对呢?除了有人找R聊过一次,聊的大意是阻拦,是质疑:你确定要和J在一起吗?对于这一群基督徒来说,要处理这样的事,真是为难。首先,谈恋爱不是一件好事,它多少包含许多情欲中的引诱;其次,当然要讲究门当户对,此门当户对,是灵性上的考察,教会里多的是出身好,表现敬虔的女孩子,而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R竟然会如此糊涂!
之于我,从此,在这个群体中,再也找不到起初那种被接纳的感觉了。大家讪讪地和我打招呼,有的本就不熟悉的,干脆有些“避而不见”了。我也认定自己,我不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纯洁的女孩。自始至终,我都期盼着有人来爱我,我对爱情的渴望,是夹杂着许多羞耻感与罪恶感的。所以,在他们当中,我更加低了头做人。——这之后,几乎是整个大学,我都被这种罪恶与羞耻感裹挟着。
没有人来引导你走出人生的许多重重雾霭。对爱情的渴望,深深的罪疚感,像两股强大但又彼此相冲突的力量,在我心里横冲直撞着。与R的恋爱,有甜蜜的时刻,但更多的,是那些有恐惧、害怕、羞愧、渴望混杂着的不安全感。
我的信仰,从一开始,便有些“先天不足”。那时,团契里的教导集中于上帝的审判,耶稣基督的受苦,人的罪,悔改,努力……所有信息集中在一块,都告诉我:上帝是一位可怕的,不可接近的一位上帝,除非我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但即使是这样,我也永远取悦不了这位上帝。信仰是受苦的,是要努力节制的,是悲情的——
我不能把形成这种认识的缘由完全归给当时的团契。事实上,从我出生以来的成长环境,便为我塑造了这样一位“上帝”,没有人觉得你值得爱,没有人知道你的渴望,并且肯定你的渴望。后来虽到了基督徒团契,但从中所投射出来的上帝,只加重了人内心的恐惧感。这当然和他们所信仰的教义有关,也和他们成长的环境有关。
我不知道那时R是怎么想的。我们很少交流这些感受。只像两个孩子一般,学着别人谈恋爱。内容无非是一起吃饭,一起上自习,谈些日常琐事。不久以后的一个晚上,我们接吻了,也许是好奇,也许是为了接吻而接吻,总之,感觉一点也不好。
但有了这第一步,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我们时常接吻,拥抱,在夜晚的校园,在那些树影下,角落里,带着一种害羞,一种犯罪的快乐,一种恐惧,像许许多多校园情侣一样。
在这之前,R无意中告诉我,他有乙肝,我并未多想,觉得这也算不了什么。
我像被吸进了一个漩涡。明明内心并不享受这一切身体的接触,但无力抽身,也并不知真正的恋爱是什么样子,只觉得这样做可以抓住点什么。
十月国庆长假,我说我想去看海。R便陪我去了不远的海岛。天气阴沉,海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样子,一派浑黄,苍凉。R问我要不要开两间房,我说一间就够了。
我们在身体的探索上越走越远。但始终没有越过那条线,这也许是R作为基督徒的最后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