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酱想要给学生——黑猫芝士讲唐诗,就让芝士帮她选,本来顺风顺水的,可是某天,芝士在大街上拉了一个小男孩过来,脏兮兮的,头上湿漉漉的,芝士说:“主人,这是个孤儿,没有人认领。”
花生酱很奇怪,见这个孤儿眉清目秀的,眉眼间有一点悲戚的神色。就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孤儿怯生生地说:“我叫《清明》,就是和那个节气一样的名字。因为我出生于清明节。”
花生酱把他的身份证取出来,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四行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是个有点忧郁的男孩子啊。
花生酱很迷糊:“他老爹不是大诗人杜牧吗?那么大名鼎鼎的人物,怎么会把孩子给弄丢了?”花生酱刚刚看过《唐诗鉴赏辞典》,对周汝昌大大的说法深信不疑。
芝士说:“我在外面闲逛,就发现他六神无主地在马路上,问他家在哪里,他又说不清,只好把他带过来了。”
花生酱试探地问《清明》,无奈《清明》年纪太小了,对他的父亲根本就说不清楚。
花生酱没有办法,只好对芝士说:“这样吧,你去把杜牧大大请过来,让他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哪有生了孩子又不要的道理?”
芝士说:“可是杜牧大大行踪不定,他会在哪里呢?”
“多半在扬州那个烟花柳巷之地吧,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花生酱一脸不屑。
芝士只好往扬州跑。好在上海离扬州很近,芝士没过多久就到了。杜牧大大果然在扬州的酒楼里花天酒地的,喝得酩酊大醉。芝士虽然是只见多识广的黑猫,但是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它跑过去的时候,杜牧早已不省人事了。他满嘴里只顾说着胡话,什么“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什么“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啦,芝士费了好大劲儿,跟喝醉了的杜牧大大说了半天,也没有从他嘴里套出关于《清明》的半点消息。
没有办法,要不就去找杜牧大大的外甥吧。他们家那摊子破事儿,外甥总还是有可能知道的吧。于是它就到了杜牧的外甥裴延翰家。他正在窗边认真地搞创作呢,而且正在编辑舅舅的《樊川文集》。芝士想:“舅舅在那里风流快活,外甥在这里搜肠刮肚地给他编作品集。这家人可真神奇。”于是就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裴延翰见到芝士,就放下他的毛笔,礼貌地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芝士见到读书人,态度都很礼貌的,就问道:“先生您知不知道您的舅舅杜牧大大家有个叫《清明》的孩子?”
裴延翰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花板,就这样呆呆地过了一分钟,然后用充满遗憾的语气说道:“不好意思,我没听说过这么个孩子,不过我家舅舅总有点秘密,做外甥的也不可能完全知道,况且也没有外甥乱八卦舅舅的道理。”
芝士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得到,于是很失落地回到花生酱的小房间。
芝士一进门就抱怨道:“主人老师,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能拉来杜牧大大,他外甥也说不知道有《清明》这个孩子。可真是头疼啊。”
花生酱翻了翻书,发现最早收留了《清明》而且说他是杜牧大大的孩子的,是《千家诗》这本书,关于《千家诗》,大家都说是南宋诗人刘克庄大大写的。于是花生酱和芝士决定去拜访刘克庄大大。据可靠消息,刘克庄大大应该在莆田,莆田离上海也不算远,花生酱就决定带着芝士一起去。
谁知道还在路上,他们就见到了刘克庄大大。花生酱跟刘大大说了自己的麻烦事,刘大大感同身受,很生气地说:“说起这个事情,我就来气,《千家诗》不是我的孩子,我没有写这本书,但是他们非要说是我写的。我已经查到这书是有个书商盗用我的名字写出来的,正准备和他去理论理论呢。”说完又急匆匆地出发了。
于是,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清明》是杜牧大大的孩子,确实也挺可疑的,你看这本《全唐诗》就没有把他的抚养权划给杜牧大大啊。”黑猫芝士翻着厚厚的《全唐诗》中的一本说道。
“可不是呢,不止编全唐诗的曹寅、彭定求等几位大大,宋代的洪迈大大编《万首唐人绝句》的时候也没有收留《清明》,这就很奇怪了,洪迈大大可是地毯式地搜索了,照理孤儿都不会漏掉的啊,为什么没有收留《清明》呢?宋代人编的《锦绣万花谷》倒是收留了《清明》,可是却没有明说他的父亲到底是谁。这么说的话,《清明》的出生时间可能也不一定准确了吧。“花生酱沉思地说道。可是《清明》自己仍然说不清楚,不过这也难怪,不是爸爸妈妈说的话,谁记得自己出生在哪一天啊。
芝士补充道:“杜牧大大的孩子基本上都有个特点,也就是有人总结的“豪而艳,宕而丽”,《清明》这孩子好像不是很像。”
“就是说啊。看来杜牧大大应该不是《清明》的父亲,那么《清明》的父亲到底是谁呢?”花生酱翻着厚厚的书本,皱起了眉头。
她翻了好多人的证言,最后锁定了另外一个嫌疑人,就是杜牧同期的许浑大大,许浑大大和杜牧大大还是关系很铁的好朋友呢。这位大大平时写诗不少,人称“许浑千首湿”,和“诗圣”杜甫大大的“杜甫一生愁”在江湖上都很响亮。《清明》那一头的水说不定就是这位大大的杰作。花生酱还在许浑大大的诗集里发现了一首非常相似的《下第归蒲城墅居》:
“失意归三径,伤春别九门。
薄烟杨柳路,微雨杏花村。
牧竖还呼犊,邻翁亦抱孙。
不知余正苦,迎马问寒温。”
又是“失意”又是”杏花村“,又是“微雨”还有“牧竖”,和《清明》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说他没有嫌疑,还真是老天都不信了。而且许浑大大和杜牧大大的诗总混在一起,之前见的刘克庄大大写过一本《后村诗话》,就吐槽说杜牧大大的续集里面十之八九都是许浑大大的诗,《清明》是不是那个时候被混到杜牧大大的诗集里了呢?
“许浑大大在哪里呢?”芝士很着急地问。
花生酱说:“他家住在江苏镇江的丁卯涧,我们去碰碰运气吧。”
好在那里也不远。可是到了许浑大大的家,只有一个丫头出来接待他们。“我们家许浑大大吗?他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没有交代,我们也没敢问。”
花生酱和芝士又撞了个空。“这些人可真是的,一点都不顾及《清明》那孩子的感受。”花生酱抱怨道。
“既然嫌疑人都不来对质,那要不去杏花村看看吧。”芝士提议道。
可是杏花村在哪里呢?全国各地有好多个杏花村,人气和呼声最高的就有安徽池州、山西汾阳等好几个地方,相差都那么远,到底哪一个才是《清明》的家乡呢?
花生酱问《清明》家乡是否有什么特征,可是《清明》还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标志性的景点或者建筑。
“这可真是个头疼的问题啊,唐宋诸位大大的诗词里说到的‘杏花村’‘杏村’貌似都不是实际的地点,只有方回大大说过安徽歙县有个叫‘杏村’的地方,貌似也不是《清明》出生的‘杏花村’,这可怎么办啊。”花生酱都准备收拾收拾打算去杏花村办事兼旅个游的了,这下又只好把行李放下来,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毕竟全国有杏花的村子那么多,他们怎么知道到底是哪个村子呢。
芝士说:“现代的缪钺大大对诗词的造诣那么高,又是叶嘉莹先生的老师,我们去问问他是怎么说的吧?”
花生酱觉得或许可以一试,于是就和芝士一起去拜访了缪钺大大,缪钺大大听他们的来意,也很犯难地说:“《清明》这孩子真是挺命苦的,我既没法告诉你们他父亲是谁,也没法告诉你们他的家乡杏花村在哪里,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花生酱听了这话,心里顿时感到十分得绝望,连缪钺大大都这么说,自己怎么可能能找到《清明》的父亲呢?
花生酱和芝士一起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不禁掩卷长叹,大吼一声:“哎,我不过就是帮人家小孩找父亲,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各位读者大大,你们觉得《清明》是谁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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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纪永贵《重审杜牧<清明>诗案》
施爱东《<清明>诗作及其背后的故事》
朱易安《〈清明〉诗是杜牧作的吗》
缪钺《关于杜牧<清明>诗的两个问题》
薛正昌《〈清明〉诗与“杏花 村”辨》
文伯伦《<清明>诗非杜牧所作略说》
别问我为什么写个小说还有参考文献,因为花生酱是个比较严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