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濠谋反,王守仁平叛。
宁王朱宸濠是正德帝朱厚照的叔叔,朱宸濠爷爷的爷爷是朱权,朱权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十七子(被封到大宁,人称宁王,朱权也是第一代宁王),后来朱权协助明成祖朱棣造反夺得他们侄子建文帝的江山,夺得天下后朱棣食言,没能兑现当初对朱权许下的承诺,故意把朱权封到南昌做宁王,朱权虽心有不满但朱棣已贵为天子,此后这种不满在朱权的后代里一代代传承下来,以至于被称为“宁藩世蓄异志”,就像斯大林当年说的历史不会审判胜利者那样,宁王一族的黑白都将被朱棣的后代书写,还好,历史会留下些许痕迹,我们可以追源溯流,说说历史时事的是非曲直。
朱宸濠是朱权的玄孙,父亲是宁康王朱觐钧,朱觐钧算是老年得子才有了朱宸濠。据说朱宸濠的出生很诡异,他出生时父亲朱觐钧梦见一条大蛇进了家,见人就吞,朱觐钧梦醒后认为这个儿子不祥,就想扔了,家人哪能愿意,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就把孩子藏到一个优人家里扶养,后来长大也不受父亲待见,以至于在朱觐钧临死时都不愿见朱宸濠。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朱宸濠渐晓人事后了解到世代所受的委屈不免愤从心来:一起打下的江山凭什么只准你们坐?还说话像放屁一样,我要替我爷爷的爷爷争争这口气。
说干就干,朱宸濠开始了各项准备。
正德初,朱宸濠就开始结交刘瑾。
安成举人刘养正文章写的不错,也聘请过来以笼士子之心。已经退休的侍郎李士实也被请了过来,以备有事时咨询一二。
对当地的富商大户相当不客气,动不动就搞株连,主要是为了没收财产作为创业基金,同时纵大贼闵念四,凌十一等四出劫掠,聚财以待后用。
朝内大臣像陆完等也和朱宸濠相倾附,陆完先是担任江西按察使,后任兵部尚书,接着又是吏部尚书。在陆完担任兵部尚书时朱宸濠首复护卫。陆完,有才智,急功名,善结交权势。正德初年,出任江西按察使。宁王朱宸濠雅重之,经常召预曲宴,以金罍为赠。
由于朱厚照没有儿子,朱宸濠还想让自己的第二子暗地里入宫作为朱厚照的继承人,当然朱厚照对这事不太高兴。
在陆完改任吏部后,王琼担任兵部尚书,通过各种信息的综合,他得出个结论是朱宸濠必反,于是他开始整肃军纪,修戈理矛,以待不测,当然他最重要的一招棋是让王守仁在南赣坐镇,以至于王守仁隔三差五的要退休回家,他就是不准,后来证明王琼的坚持是正确的。此外王琼还让南赣戒严,捕盗,大盗凌十一被捕后越狱,王琼亲自下令“责期必获”,这下朱宸濠有点慌了,赶紧又让诸生颂己贤孝,上奏朝廷,朱厚照看了奏折很纳闷:“保官好升,保宁王贤孝,欲何为耶?”当时江彬正是朱厚照的红人,太监张忠想趁机巴结江彬,听到正德帝这么说就赶紧说道:“钱宁,藏贤交通宁王,其意未可测也。”
就在这时,试御史萧淮上疏:
“近奉敕旨,王人无事不得延留京师,臣有以仰窥陛下微意矣。臣不忍隐默,窃见宁王不遵祖训,包藏祸心,多杀无辜,横夺民产,虐害忠良,招纳亡命,私造兵器,潜谋不轨。交通官校有年,如致仕侍郎李仕实,前镇守太监毕真,及诸前后附势者,皆今日乱臣贼子,关系宗社安危,非细故也。或逮系至京,或坐名罢削。布政使郑岳、副使胡世宁,皆守正蒙害,宜亟起用,庶几人知顺逆,祸变可弥矣。”
疏入,忠、彬等赞之。朱厚照就下令:
“萧淮所言,关系宗社大计,朕念亲亲,不忍加兵,特遣太监赖义、驸马都尉崔元、都御史颜颐寿往谕,革其护卫。”
在这之前,朱宸濠听说朱厚照宠幸伶官臧贤,就派了一个叫秦荣的人去藏贤那儿学音乐,学费是“万金及金丝宝壶”。不巧,一天朱厚照来臧贤家玩耍,贤以壶注酒,朱厚照看到后说,你这小壶这么精美,哪来的?藏贤吐实。朱厚照自言自语道:“宁叔何不献我?”等回宫后,朱厚照旁边的一个小太监笑着说:“爷爷尚思宁王物,宁王不思爷爷物足矣!不记荐疏乎?”朱厚照不由得起了疑心,联系到萧淮的上疏,于是决定审问逮捕藏贤。朱宸濠遣林华留贤家,多复壁,外钥木橱,开则长巷,后通屋,甚隐,人无觉者。有旨大索贤家,林华遽走会同馆,得马,故速归。
林华昼夜兼程赶回南昌,将皇上派人搜查藏贤和让驸马都尉崔元等人来革其护卫的事一说,此时朱宸濠正在开生日会,闻言大惊,以为诏使此来必凶多吉少,遂决定起兵造反。
“宴罢,密召士实、刘吉等谋之。养正曰:“事急矣,明旦诸司入谢,即可行事。”是夜集兵以俟。比旦,诸司入谢,濠出立露台,宣言于众曰:“汝等知大义否?”都御史孙燧对曰:“不知。”濠曰:“太后有密旨,令我起兵监国,汝保驾否?”燧曰:“天无二日,民无二王,此是大义,不知其他。”濠怒令缚之。按察司副使许逵从下大呼曰:“朝廷所遣大臣,反贼敢擅杀耶!”骂不绝口。校尉火信曳出惠民门外,同遇害。是时日午,天忽阴曀,遂劫镇巡诸司下狱,夺其印。于是太监王宏、御史王金、公差主事马思聪、金山布政使胡濂、参政陈杲、刘斐、参议许效廉、黄宏、佥事顾凤、都指挥许清、白昂,皆在系。思聪、宏不食死。濠乃伪置官属,以吉暨余钦、万锐等为太监,迎士实为太师,先期迎养正南浦驿为国师,闵念四等各为都指挥,参政王伦为兵部尚书,季斅暨佥事潘鹏、师夔辈俱听役。胁布政使梁宸、按察使杨璋、副使唐锦、都指挥马骥,移咨府部,传檄远近,革年号,斥乘舆。分遣所亲娄伯、王春等四出收兵。”
朱宸濠造反的消息传到王守仁这时是正德十四年六月十五日。此时王守仁正奉命由赣州去往福建平叛(福建三卫以进宝为首因军饷问题闹的个小乱子),船正好走到江西丰城县黄土脑这个地方,丰城县知县顾佖禀称:“六月十四日宁府称乱,将孙都御史、许副使并都司等官杀死;巡按及三司、府、县大小官员不从者俱被执缚,不知存亡;各衙门印信尽数收去,库藏搬抢一空;见监重囚俱行释放;舟楫蔽江而下,声言直取南京,一面分兵北上。”
一会其他官员也赶来了,都劝王守仁不宜轻进。当时王守仁有点将信将疑,然而很快就得到验证,从南昌而来的难民汹汹而来,一看情势不好,王守仁便打算先退回到吉安再说,然而当他要回船南退时,此时却南风正劲,船不得行,王守仁乃焚香拜泣告天曰:“天若哀悯生灵,许我匡扶社稷,愿即反风,若无意斯民,守仁无生望矣。”须臾,南风渐止,北风大作,遂发舟。眼看天要黑了,王守仁便换乘渔船,将官服脱了换上平民服装,官服给下面的一个士兵穿上坐于船内,不一会宁府的人追了上来,一看不是王守仁,遂舍船而去。当夜,王守仁等到了临江,临江知府戴德孺很高兴,想请王守仁入城调度,王守仁说:临江居大江之滨,与省城相近,且当道路之冲,莫若吉安为宜。接着又分析道:濠若出上策,直趋京师,出其不意,则宗社危矣。若出中策,则趋南都,大江南北,亦被其害。若出下策,但据江西省城,则勤王之事尚易为也。
在赶往吉安的路上,王守仁又使了些神计策,他先是伪造密旨,说皇上先知道宁王将反,事先给两广、湖襄都御史杨旦,秦金及两京兵部各命将出师,暗伏要害地方,以待宁府兵到了突然袭击。然后又找来几个唱戏的优人,每人给了他们数百金安顿其家,将伪造的公文缝到他们夹衣絮中,让他们到伏兵处报告行动时间。将要把这些间谍派出去时又捉了朱宸濠的伪太师李士实的家属放到船尾,故意让宁府人看到,王守仁假装生气,将李士实的家属押到岸上处斩,然后故意放走他们,让他们去找李士实。宁府的人果然捕获了些优人,果然发现他们衣服中暗藏的公文,朱宸濠果然生疑,没有发兵。
当时随行的弟子龙光和王守仁有段对话是这样的:
龙光:先生,您这样设疑兵派间谍,事能成吗?
王守仁:先别管成不成,你就说他们怀疑不怀疑?
龙光:免不了起点疑心。
王守仁:只要他们有点疑虑,那就大功告成了。
十八日,到了吉安,知府伍文定甚喜,军民夹道欢迎,因为南赣剿匪一役令王守仁这三个字在当地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久宁王朱宸濠造反的奏疏就到了朝廷,众人人心惶惶,唯独王琼当着众人的面说:王伯安在南昌上游,必能擒贼。
这次王守仁指挥作战过程他在《擒获宸濠捷音疏》里是这么记载的:
照得先因宁王图危宗社,兴兵作乱,已经具奏请兵征剿外。随看得宁王虐焰张炽,臣以百数疲弱之卒,未敢轻举骤进,乃退保吉安,姑为牵制之图。时远近军民劫于宁王之积威,道路以目,莫敢出声。臣一面督率吉安府知府伍文定等调集军民兵快,召募四方报效义勇之士,奏留监察御史谢源、伍希儒分职任事,一面约会该府乡官都御史王懋中,编修邹守益,郎中曾直,评事罗侨,监察御史张鳌山,佥事刘蓝,进士郭持平,参谋驿丞王思、李中,按察使刘逊,参政黄绣,知府刘昭等,相与激发忠义,移檄远近,布朝廷之深仁,暴宁王之罪恶。于是豪杰响应,人始思奋。时宁王声言先取南京。臣虑南京尚未有备,恐为所袭,乃先张疑兵于丰城,示以欲攻之势。故宁王先遣兵出攻南康、九江,而自留居省城以御臣。至七月初二日,探知臣等兵尚未集,乃留兵万余,使守江西省城,而自引兵向阙。臣昼夜促兵,期以本月十五日会临江之樟树;而身督知府伍文定等兵径下。于是知府戴德孺、徐琏、邢珣,通判胡尧元、童琦、谈储,推官王暐、徐文英,知县李美、李楫、王天与、王冕各以其兵来赴。十八日遂至丰城,分哨道:使知府伍文定等进攻广润等七门。是日得谍报,宁王伏兵千余于新旧坟厂,以援省城。臣乃遣奉新知县刘守绪等从间道夜袭破之,以摇城中。十九日,发市汊。大誓各军,申布朝廷之威,再暴宁王之恶,莫不切齿痛心,踊跃激愤;薄暮出发。二十日黎明,各至信地。先是城中为备甚严,滚木、灰瓶、火炮、机械无不毕具。臣所遣兵已破新旧坟厂,败溃之卒皆奔告城中,城中皆已惊惧。至是复闻我师四面骤集,益震骇夺气。我师乘其动摇,呼噪并进,梯絙而登。城中之兵皆倒戈退奔,城遂破;擒其居首宜春王拱樤及伪太监万锐等千有余人。宁王宫中眷属闻变,纵火自焚,延及居民房屋。臣当令各官分道救火,散释胁从,封府库,谨关防,以抚军民。除将擒斩功次发御史谢源、伍希儒权令审验纪录,及一面分兵四路追蹑宁王向往,相机擒剿,于本月二十二日已经具题外。当于本日据谍报及据安庆逃回被虏船户十余人报称,宁王于十六日攻围安庆未下,自督兵夫运士填堑,期在必克。是日有守城军门官差人来报,赣州王都堂已引兵至丰城,城中军民震骇,乞作急分兵归援。宁王闻之大恐,即欲回舟。因太师李士实等阻劝,以为必须径往南京,既登大宝,则江西自服。宁王不应。次日,遂解安庆之围。移兵泊阮子江,会议先遣兵二万归援江西,宁王亦自后督兵随来等因。
先是臣等驻兵丰城,众议安庆被围,宜引兵直趋安庆。臣以九江、南康皆已为贼所据,而南昌城中数万之众,精悍亦且万余,食货充积,我兵若抵安庆,贼必回军死斗,安庆之兵仅仅自守,必不能援我于湖中,南昌之兵绝我粮道,而九江、南康之贼合势挠蹑,四方之援又不可望,事难图矣。今我师骤集,先声所加,城中必已震慑;因而并力急攻,其势必下。已破南昌,贼先破胆夺气,失其根本,势必归救。如此则安庆之围自解,而宁王亦可以坐擒矣。至是得报,果如臣等所料。
当臣督同领兵知府会集监军及倡义各乡官等官议所以御之之 策,众多以宁王兵势众盛,气焰所及有如燎毛。今四方之援尚未有一人至者,彼凭其愤怒,悉众并力而萃于我,势必不支。且宜敛兵入城,坚壁自守,以待四邻之援,然后徐图进止。臣以宁王兵力虽强,军锋虽锐,然其所过,徒恃焚掠屠戮之惨,以威劫远近,未尝逢大敌,与之奇正相角,所以鼓动扇惑其下者,全以进取封爵之利为说。今出未旬月,而辄退归,士心既已携沮,我若先出锐卒,乘其惰归,要迎掩击,一挫其锋,众将不战自溃,所谓“先人有夺人之气,攻瑕则坚者瑕”也。是日抚州府知府陈槐兵亦至。
于是遣知府伍文定、邢珣、徐琏、戴德孺合领精兵伍百,分道并进,击其不意。又遣都指挥余恩以兵四百往来湖上,以诱致贼兵。知府陈槐,通判胡尧元、童琦、谈储,推官王暐、徐文英,知县李美、李楫、王冕、王轼、刘守绪、刘源清等,使各领兵百余,四面张疑设伏,候伍文定等兵交,然后四起合击。分布既定,臣乃大赈城中军民。虑宗室郡王将军或为内应生变,亲慰谕之,以安其心。又出给告示,凡胁从皆不问,虽尝受贼官爵,能逃归者,皆免死。斩贼徒归降者给赏。使内外居民及乡道人等四路传播,以解散其党。
二十三日,复得谍报,宁王先 锋已至樵舍,风帆蔽江,前后数十里,不能计其数。臣乃分督各兵乘夜趋进,使伍文定以正兵当其前,余恩继其后,邢珣引兵绕出贼背,徐琏、戴德孺张两翼以分其势。二十四日早,贼兵鼓噪乘风而前,逼黄家渡,其气骄甚。伍文定、余恩之兵佯北以致之。贼争进趋利,前后不相及。邢珣之兵前后横击,直贯其中,贼败走。文定、恩督兵乘之,琏、德孺合势夹攻,四面伏兵亦呼噪并起,贼不知所为,遂大溃。追奔十余里,擒斩二千余级,落水死者以万数。贼气大沮,引兵退保八字脑,贼众稍稍遁散。宁王震惧,乃身自激励将士,赏其当先者以千金,被伤者人百两。使人尽发九江、南康守城之兵以益师。
是日建昌府知府曾玙引兵亦至。臣以九江不破则湖兵终不敢越九江以援我,南康不复则我兵亦不能逾南康以蹑贼。乃遣知府陈槐领兵四百,令饶州知府林珹之兵乘间以攻九江,知府曾玙领兵四百,合广信知府周朝佐之兵乘间以取南康。
二十五日,贼复并力盛气挑战。时风势不便,我兵少却,死者数十人。臣急令人斩取先却者头。知府伍文定等立于铳炮之间,火燎其须,不敢退,奋督各兵,殊死并进。炮及宁王舟。宁王退走,遂大败。擒斩二千余级,溺水死者不计其数。贼复退保樵舍,连舟为方阵,尽出其金银以赏士。臣乃夜督伍文定等为火攻之具,邢珣击其左,徐琏、戴德孺出其右,余恩等各官分兵四伏,期火发而合。
二十六日,宁王方朝群臣,拘集所执三司各官,责其间以不致死力,坐观成败者,将引出斩之;争论未决,而我兵已奋击,四面而集,火及宁王副舟,众遂奔散。宁王与妃嫔泣别。妃嫔宫人皆赴水死。我兵遂执宁王,并其世子、郡王、将军、仪宾及伪太师、国师、元帅、参赞、尚书、都督、都指挥、千百户等官李士实、刘养正、刘吉、屠钦、王纶、熊琼、卢珩、罗璜、丁馈、王春、吴十三、凌十一、秦荣、葛江、刘勋、何镗、王信、吴国七、火信等数百余人。被执胁从宫太监王宏,御史王金,主事金山,按察使杨璋,佥事王畴、潘鹏,参政程果,布政梁辰,都指挥郏文、马骥、白昂等。擒斩贼党三千余级,落水死者约三万余。弃其衣甲器仗财物,与浮尸积聚,横亘若洲焉。于是余贼数百艘四散逃溃,臣复遣各官分路追剿,毋令逸入他境为患。二十七日,及之于樵舍,大破之。又破之于吴城,擒斩复千余级,落水死者殆尽。二十八日,得知府陈槐等报,亦各与贼战于沿湖诸处,擒斩各千余级。
臣等既擒宁王而入,阖城内外军民聚观者以数万,欢呼之声震动天地,莫不举首加额,真若解倒悬之苦而出于水火之中也。除将宁王并其世子、郡王、将军、仪宾、伪授太师、国师、元帅、都督、都指挥等官各另监羁候解,被执胁从等官并各宗室别行议奏,及将擒斩俘获功次一万一千有奇,发御史谢源、伍希儒暂令审验纪录,另行造册缴报外。
前前后后35天,朱宸濠就这样被收拾了,你说朱宸濠一无所能吧,肯定不是,要不然他也做不了那么多前期工作,你说他英才天纵吧,也不是,关键时候没有决断力,以致丧失时机。朱宸濠想做朱棣第二,可他的实力确实有些单薄,而且他找的共事之人也非人中龙凤,终究他没能找到他的姚广孝,而很多时候超级牛人是能刷新历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