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白花(2)

1936年的阴历六月十四,大别山下有座古城霍山,四面群山中的狭长地带是个远近闻名的大镇——广安镇。镇最西头死了一个中年农民,名叫汪良财,时年36岁,留下30岁的怀有身孕的妻子和一双儿女。

兵荒马乱的年头,死一个人实在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但对于张桂香而言,却是天塌下来一般。长子秀迅11岁,女儿秀珍8岁。正是要吃不能做的年纪。张桂香怀孕两个月,反应很重,不能吃,人都瘦脱了相。屋漏偏逢连夜雨,丈夫突然病故,张桂香遭此打击,病倒在了床上。

望着一双懂事的儿女端茶递水,张桂香禁不住泪水涟涟。她真想一死了之。可是一双儿女怎么办?他们都还没成人啊。若是送到别人家,不是亲生的父母哪能对孩子好呢?秀迅脾气拗,免不了多挨打,秀珍才8岁,送给别人做童养媳的话,那苦可不是8岁的孩子受得了的。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凭什么不让他来到这个世上?他也是一条命啊。张桂香左思右想,横下一条心,就这样过吧!实在活不了了,再去死,我也对得起汪家的祖宗了。

坚强的张桂香开始了勉强进食,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她教孩子们做各种家务活,烧饭,洗衣服,熬猪食,等等。白天,她有时在地里忙活,有时上山打猪草,秀迅秀珍在家做家务。晚上,她帮镇上的大户人家做鞋、做衣服,换几个零用钱。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桂香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她常常感到非常累。但她一想到这个家,就咬牙坚持着。累了就歇一会,然后接着干活。邻居们常叹她命苦,时不时地抽空帮衬她。

隔壁的胡大妈有空就来和张桂香说说话儿,劝她招个人进门。胡大妈说,张丫头啊,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太难了!再往后再添个奶孩子,干活又不麻溜了。两个大的又这么大了,正是要吃的年纪啊。还是招个人进屋吧!这家里家外的活,你一个人干不了啊!

提的次数多了,张桂香心里也开始活动了。家里的冬柴还没砍,而自己正月里就要生了,这么重的身子可怎么砍柴啊?转念又想到,这样的家谁还愿意来啊。

可是就有人上门了,正是胡大妈介绍的。他来的日子正是汪良财满“七七”以后的第二天。

他叫童老三,比张桂香小六岁,也是这广安镇上的人。广安镇很大,四面是山,镇东头到最西头有十多里路,两边住户、商店几乎是一家连着一家。因此他们虽住一个镇上,也多有不认识的人。童老三的故事张桂香倒是听说过。民国23年2月,中央陆军第六十五师进入皖西,师长是刘茂恩,下辖的一九三旅就驻扎在这个大镇上。这里有个姓金的少校参谋引诱了童老三的漂亮妻子何小枝。在大军撤走时一同带走了何小枝,不知所踪。但张桂香先前并不知道那个被弃的男人叫什么名字,更不认识他。

张桂香并不太关心这件事,她在意的是童老三是否愿意,反正她是很愿意的。

这是一个贫穷却很有魅力的男人。张桂香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他有一副浓浓的眉毛,有一个宽宽的额。他的唇紧闭着,整天都不爱说话。可张桂香觉得那长睫毛下的眼波全是温暖的火,暖得让人的心痒丝丝的。她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嗅着他身上的汗味儿,内心一阵阵激动。她觉得老天爷还是厚待她的。

孩子们也喜欢他。他的到来解除了孩子们繁重的劳动。他挑回来一担担红薯藤,剁得碎碎的,存在大蔑筐里,留到冬天喂猪;又用大板锄挖出一个个红薯,张桂香就带着孩子们剔去红薯上的泥巴,装进稻箩里,再由童老三挑回去;屋外朝阳的那面墙,码放了满满一墙的柴,全是他一捆捆砍回来又劈细了的。童老三才来一个多月,却把张桂香一个冬天要干的活差不多都干完了。

张桂香有些心疼他,这个家多重的担子啊!他才来,就这么下死力干活,张桂香心里过意不去。自己本想让他在这个家适应一下,万一过不惯呢,也好给他留条后路。所以本来要请族中人吃饭,让他们的结合过个明路的,怕他过不惯,张桂香就一直拖着未办。可是他这么卖力干活,是不是准备干完活走人啊?张桂香的心又悬了起来,虽说他可以来去自由,可她怎么舍得他走啊?更多精彩请关注公众号:生活不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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