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小铃:
小铃,梅子快熟了吧?要记得摘呀。洗干净了,给邻里送些去。记得酿梅子酒。我若有空便回去帮你。
这样说来,我们已经很久不见了。我走时说:日本很小,列车很快,相见很容易。如今看来不是这般如此。
东京的日光是橙红色的。我每个早晨都在橙红色的朝阳里煎两个鸡蛋,一个是丈夫的一个是我的。我已是这般年纪,即使被炽烈的橙红色所催促,也不卑不亢,每天周而复始,悠悠地过日子。我想我离开镰仓的这些年,唯一改变的只有我想守护那老房子的执念。人呀,不能总守着回忆过日子。这道理佳乃和千佳比我懂得明白,想必她们现在也比我活得自在。所以我谢谢你这些年留在镰仓,没让那梅子树枯死。这份感谢我不知如何说起,愿你能理解。
镰仓的日光是柠檬色的,过去如此,现在应该也是如此。不知你有没有在柠檬色的晨光里向早起的路人问好,不知你有没有和风太在透过新叶缝隙的灿烂下挥手。我怕我的好奇会惊动你,但请让我知道,你的每天都很新鲜,你的每一个早晨都如同柠檬色的日光般饱满而温暖。因为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你若在大学毕业后选择离开那里,我只有祝福和力所能及的帮助,绝没有抱怨和对那房子的怀念。
若说抱怨和怀念,我最爱抱怨的便是父母留下的悲伤故事,我最爱怀念的便是我们四个人共处一室的时光。
我常想,我们在一起的这么多年,虽是经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不幸与悲伤,却过得平静而美好,正是因为我们是姐妹,而不是父母子女,不是恋人闺蜜,不是其他的任何关系。
有人说我像妈妈一样照顾你们三个妹妹,若我真是母亲,便不会只给晚归的佳乃留一盏灯就去睡觉,佳乃也不会在我们都睡下后还喝着啤酒大吼大叫。所谓“母爱”的这份亲情,拥有的话,固然很好,但对于年轻独立的女孩子们来说,有时候是出门玩耍的负担。
若我和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是恋人,那我一定不会在我们私密的浴衣烟花晚会上平静的注视着你们,我会亲吻你们浴衣下温热的胴体,让你们手中未完结的烟火散落一地。恋人的相爱,经得住热烈却耐不住平和,可平和才是生活。
若我们是闺蜜,我会对你们身边的男孩子指手画脚。千佳是不是对滨田有好感,佳乃和藤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这些八卦我一定弄的水落石出。闺蜜间的这点儿友情,说深,便是相互扶持,说浅,便是拿彼此的故事逗彼此一笑罢了。
所以,我庆幸我们是姐妹,不是其他的任何关系。只有这样,我们血脉相连却不会因爱的沉重而成为负担,不会因为爱的热烈而无法习惯平和,不会因为爱的简单而轻言放弃。所以我们的日子,竟然意外的美好。所以我对于父母留下的悲伤,只停留在抱怨,而不是痛恨。
希望小铃也是如此。希望你读完这封信,能怀着爱与感谢留住回忆继续向前奔跑。(浴室里有蟑螂的话,拍死就好了,别怕。)
祝暖,祝岁安。
来自姐姐:香田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