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之于不同的旅者,抑或说旅者踏入的不同的旅途,大抵都有一些截然不同的意义。
十七岁那年国考过后,阿宾背上背包,独身一人去往大千世界。少年的旅途总是漫无目的,或许只是目光偶尔瞟到了地图上的一隅,便决定了去意。
杭城古都,熙湖万里,映天的荷花开的灿烂无比,野鸭排成整齐的一列在荷叶中逡行,荡漾出圈圈点点的水纹。近处的断桥,远山的佛塔,在晚霞的映衬下渗透出丝丝古意,阿宾只觉得惬意无比,便骑着租来的车子,绕着偌大的湖畔兜了好几个圈子。
太山巍峨,道阻且长,阿宾步履蹒跚地拾级而上,惊叹着傲立两旁的千年古松,到达山顶,已然是黑夜。山夜清冷,寒风吹过,阿宾瑟瑟发抖地裹紧身上的毯子,看着天色从漆黑一片,慢慢地生出点点白光来。日出的时候,群星退去,山月消融,天空和大地彻底亮堂了起来,云层被初生的旭日染的火红无比,在天上肆意地飘散抖擞,山林中的鸟兽也苏醒了,和着奔腾的溪涧,一起唱着欢悦的晨歌。阿宾只觉得身上的疲冷一扫而空,扔掉毯子,一路小跑到山崖边,去拥抱这美妙的大自然。
阿宾也曾坐着旅游大巴一路颠簸到水乡粥庄,想要一睹喜欢的小说中男女主人公初遇的地方。时值天青烟雨,阿宾撑着油纸伞漫步在铺着石板路的小巷子里,看着乌墙碧瓦,芭蕉铜绿,幻想着能偶遇一位Susan般的姑娘。然而转角处却是一排林立的店铺,招牌都是仿古的字体,走进一看,都是一些易屋小商品城批发来的杂货玩意,却大言凿凿地自称“粥庄旅游纪念,仅此一家”,还有的商铺大声叫卖着轰炸鱿鱼、常沙臭豆腐、苔北奶茶之类的吃食,小小的水乡街肆,竟然容纳了天下各地的美味。阿宾只觉索然无味,转身离开了这嘈杂之所,寻得一处小桥,撑伞立在桥中央,看细雨蒙蒙,风拂杨柳,身着蓑衣的船夫摇着乌篷船,缓缓地向远处驶去,不快的心绪,已然消散无踪。
一个多月的旅途,阿宾看了许多如画的山水,被瑰林的野虫咬伤过腿脚,在海城林立的摩天楼群中迷失过,也在冬挽的小宾馆里看着手里的小卡片辗转反侧,却只敢撸一发泄泄火气。最终在火车站帮助了一位没钱回家的老奶奶后,阿宾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只剩下回程的车票钱,旅途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阿宾也不是不想找个人结伴而行,只是他暗恋的姑娘拒绝了他,阿宾郁郁了几日,大醉一场,才决定独自出游。
那是国考后的不久,阿宾和损友阿谷到姑娘居住的小城里,请姑娘当导游,去参观当地的禅寺。当时是盛夏,阳光火辣,阿宾在一旁给姑娘撑着伞,听姑娘娓娓道来关于禅寺的种种,而阿谷则跟在后面,假装漫不经心地四处乱看,实际上却不停地按着手中相机的快门,定格下前面两人的剪影。
禅寺初建不久,但也颇具规模,道路漫长,越走到后面,阿宾的心跳的越是厉害,阿谷也一直暗示阿宾不要怂就是干千秋大业在此一搏。快到出口,阿宾终于鼓足了勇气,扭过姑娘的肩膀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喜欢你,姑娘愣了一下,挣脱了阿宾的手委婉地说我现在还小不懂得什么是恋爱,希望我们以后还能维持朋友的身份不谈这些。阿宾剧烈跳动的心停了下来,灿灿地说那我们能在这拍张照片留个纪念吗。姑娘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好意思我没有拍照的习惯,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快回去休息吧,打着伞转身就离去。阿宾呆呆地说了句再见,一把抢过阿谷手里的相机,对着姑娘的背影就是一阵猛拍。
那天晚上阿宾拉着阿谷喝的酩酊大醉,随便找了一个宾馆草草住下。一到房间阿宾就拿出相机翻看阿谷偷拍的照片,翻来覆去了几遍,破口大骂说阿谷CNM为什么你拍的都是背影啊说好的正脸呢,阿谷却只是淡淡地抽了一口烟,说你TM不也只敢拍人家姑娘的背影么?平时在班里对着姑娘背景发呆的时候怎么不敢说喂你转一下身我想好好看看你的脸好么?听你谷哥一句话,你们啊,还是一块经历的事儿太少。
那天晚上,从不抽烟的阿宾把阿谷的那包兰州抽的一根不剩。最后一根烟只剩烟屁股的时候,阿宾把它扔在地上一脚踩灭,嘴里喃喃地说,还是一块经历的事儿太少啊。
旅途归来后,阿宾又去了那个小城,那座禅寺,只是这次是一个人。酷暑已经褪去了大半,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大殿里的住持敲着木鱼念诵着佛经,佛像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古朴森严。阿宾在蒲团上扣了首,点燃一束香,在心中默默请了一个愿,然后又扣了扣首,双手合十,虔诚地离去。
一阵风吹来,青烟袅袅,飘散在空中。
愿一同经历,不忘初心。
完
by 易知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