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里的晨曦远比山外面明媚些，初阳透过交叠错落的树叶缝隙形成一束束光打到各处，斑驳影绰。

顾芷水还在睡梦中，因为山上各种不知名动物的嘶嘶声和呱呱叫，让她一夜无法入睡，直到天光蒙亮，她才好不容易入睡。

“芷水，起来了，开会了。”顾芷水隐隐感觉到梦中有人在呼唤她，她很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可是眼皮就是脱了缰的马，始终不愿意听从她的使唤，她的脑袋像是要炸裂一般，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夜里的各种叽叽喳喳的声音。

“小顾，起床了，开早会呢，别睡了。”是谁在叫我，不对，我这会应该是在山上护林站，我考上事业编了，这会几点了，是不是要开早会了。终于，她的每条神经，每个细胞都在传递着这些信号，她眯着眼，想要很努力的睁眼看看是谁在呼唤自己。

夏宁和何洁。

坐在食堂二楼的一个不大不小的会议室里开着早会，顾芷水完全没有在意周围的环境，也顾不得在意周围都做着什么人，她还是睡意满满，她只闻到空气中充斥着杂草树枝腐烂的味道。她用手拉扯着眼皮，有气无力的看了看周遭，会议室很陈旧，除了椅子和桌子比较新一些，其他地方都有些破损，地板上有些凹凸不平，四周的墙壁上贴着几块长满青苔的白色的乳胶白漆。

第一次开早会，顾芷水一点也不激动和兴奋，就连侧方突然冒出了一个小脑袋，眨巴着眼睛盯看她许久了，她都没有注意。

“早啊。”小脑袋的主人摇摇手说，顾芷水脸上满是疲惫，眼睛黯淡无光的看着对方，哦，原来是章子见。

尽管很疲惫，很想睡觉，不想说话，但是为了显示她的礼貌和热情，她主动向他打招呼，“早啊！”

她扭头看了一眼他，低声问坐在后座的他，“我好像一来只见到刘老，怎么没见站长呢，每个护林站不都有一个站长的么？”

章子见凑近她耳边低声说：“老留就是站长啊，”他神秘兮兮的接着说：“怎么，他还没自我介绍呢！”他眼睛大睁着，一脸的困惑，“你居然不知道他是站长？”

她有些不敢置信，但细细想，昨天的那场景也可以猜出七八分了，只是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昨天的他和前几天的他完全是换样的，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是站长，她已经没有睡意了，瞌睡虫完全被“留青山是站长”这个事实给吞没了。

她不敢相信，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最前面的主席台，上面坐着留青山和那个大爷，也就是刘子勋。主席台上的他，表情正经不失严肃，这么观瞧，顾芷水才觉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留青山抬头看了四周，然后一本正经的说着：”大家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就散会吧。”他准备起身，大家看见他和刘子勋都起身准备离开，也陆续跟着起身。留青山突兀的站着，像是在思考什么，大家见状也跟着放缓了脚步，深怕错过些什么重要的信息。

“忘记介绍了，我们站里来了一位新同事，叫顾芷水，下面让顾芷水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留青山凝视顾芷水所在的方向说。

顾芷水听到留青山叫了自己，于是暗自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希望保持头脑清醒，她清了一下嗓子，然后说：“大家好，我叫顾芷水，来自重庆，今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谢谢。”话音未落，周围响起了阵阵掌声。

早会真的结束之后，顾芷水小声嘀咕着说：“啊，终于结束了，”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想睡觉啊！”她起身准备要走，旁边的何洁就拉住她的胳膊，歪着脑袋凑了过来，低声说：“真好啊，我们队又多了一个女的了，咱们今后就是队友了，你以后要是有啥需要帮助的跟我说，不要客气。”

良久，后面的章子窜出来插了一句，“可惜了，这老留也是的，这次好不容易你来了，还把你分给他自己那一队，也不分给我们二队……”

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顾芷水是一头雾水，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安排到什么位置，什么一队什么二队，她不知道，也不知道这消息从何而来。可是他们都知道，站里也没有告诉她？

看到大家都陆续走开了，她偷偷瞄了留青山一眼，想问问他什么话，可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在这站里，她和其他人说话都挺轻松的，唯独和这个男人说话。

“你先把报道材料给宁姐，然后加站里的群和队里的，还有村委会里的群。”留青山起身凝望着一脸疑惑欲言又止的顾芷水，绷着下巴说。

她很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说：“好的，”她抬眼注视着他，接着说：“谢谢站长。”

留青山抬脚的朝着门口走去，她也顾自低着头跟着他的步子走，留青山到了门边又回头，可是顾芷水只顾着叽里咕噜的念叨着，她的目光已经注意到他已经停下了脚步，目光在她身上停着，她意识到自己应该停下脚步，可是反射弧太长，她已经撞上去了。

“哎哟。”顾芷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出一阵呻吟，她抬起头，望着他，脸上满是尴尬。

没有比这更尴尬的。

他的上腹跟石头一样很硬，撞得她额头一阵疼。

“抱歉，抱歉。”她退了几步，眼睛看着地面，又抬头和青山对视了一下，微微屈身着说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的眼神像是连上了一根线一样，总会对上。“没撞到哪里？”他探过身，准备抬起手查看她的伤势，可是手刚抬到半空又放下了。

“没事，没事。”她把正摸着额头的手放下来，证明自己的确没事。

他点点头转身准备出去，这次他不再转身停下脚步，而是一边走一边朝身后说：“我把你分到一队，想着你是女生，和何洁她们也有些照应。”

“好的，我都听从站里的安排。”她点头说。

“行，”他抿着嘴，绷着下巴说，“从明早开始，你就正常排班，下个星期开始，是我们一队上山。”

“好的。”

留青山那高大的身影渐渐走开，她才敢下楼向宿舍走去，楼梯间里又回荡起一阵声音，“对了，你最后去找宁姐要一些药膏去涂抹一下，你才来，这边是山上，环境比较潮湿，容易滋生各种霉菌，身上容易瘙痒。”他走在楼梯口又补充了一句，顾芷水长长吁了一口气，小声嘀咕着：“怎么不一口气说完，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让我一阵心惊肉跳的。”她顿了顿，笑着说：“好的，站长。”

看着杳无人影的回廊，她干笑了一下。

她回到宿舍，把夏宁拉到一旁，神秘兮兮的问：“宁姐，站长家就在这么？这附近都是少数民族？”

何洁一听她问起留青山，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她们身后，“你在说青山啊，”何洁抚摸着夏宁的后背，眯着眼睛说，“我来说，青山就是本地人，还是下面那个村唯一一个大学生……”

顾芷水和夏宁扭头看了看何洁，脸上满是狐疑，为何何洁对青山如此敏感，也那么有兴趣。

因为何洁的种种表现，让顾芷水不得不在心里各种脑补着，她的脑海里出现各种影视剧桥段，她不经为自己今后护林生活感到好奇。

“有问题啊，小洁，你喜欢青山吧，不然怎么会对青山那么熟悉，什么都知道，我们一说青山，你就溜来了。”夏宁似笑非笑的目视着何洁说。

夏宁这么一说，完全勾起了顾芷水心里的好奇心。果然，事实就被印证了，何洁的脸一时变得红润起来，她的眼珠子在顾芷水和夏宁之间不停打转，她们知道下一秒，何洁绝对会矢口否认，因为男女互相暗恋彼此之后，被人戳穿都是这表情。

不知不觉地，顾芷水忽然心里想起郝建南，他的面孔刚在她心里回旋着，手机震动了起来，她才回过神。她拿起手机一看，咕哝着“：说曹操曹操到。”

她拿着手机出去，留下她们二人在屋里互相讨论着。

“宝贝，想我没？”刚接通电话，郝建南就来了这么一句，他的声音里透露出满是想念。

“想有何用，不还是看不见活人。”她抱怨道。

“那我明天来找你？”郝建南打趣道。

“不用了，怎么来的那天不打电话，今倒是打了？”她质问道，表情有些恍惚。

“不是，前几天都太忙了，今天不知道为何，好像很想你，不自主想的那种。”

听到郝建南这么说，她也有同感，也不知道为何，知道何洁和青山的事，她想起了这个远处的男朋友来。

和郝建南刚说道他什么时候来，她就隐约感觉到身后有人，转身一看，何洁和夏宁直勾勾的看着她，把她吓了一跳，手一紧，不小心就按下了屏幕上的挂机键。

估计下一次通话的时候，她又得被郝建南数落一通。

“原来小顾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啊？”夏宁抛了一个犀利的眼色说着。

何洁挽起顾芷水的胳膊，也打趣说道：“你男朋友长啥样啊，给我们看看嘛！”

顾芷水绷着嘴，摇摇头，把手机藏在身后，深怕她们看到什么信息。

顾芷水躺在床上，嗅着一股股霉味，六神无主地望着天花板。又是不眠的一夜，身上痒心里乱，楼上还叮呤哐啷响时断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