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出生在湖南凤凰县,原名沈岳焕,字崇文,崇是崇敬的崇。他家一共兄妹九个,他排行第四,在男孩子中排行第二,所以弟弟妹妹们都叫他“二哥”。沈家在当地算是小康之家。他的父亲沈宗嗣有一半苗族血统,母亲黄素英原本是土家族,但是沈从文一直以为母亲是苗族,所以他认为自己是苗族,从小到大一直很欣赏苗族文化中那种崇尚武力、好勇斗狠的行事风格。
沈从文生性爱好自由,喜欢大自然。他对学校里的课程完全没兴趣,所以经常逃学,整天跟一帮野孩子疯玩,爬树、下河、打架斗殴、偷果子、捉螃蟹……花样数不胜数,是个十足的顽童。他的好奇心也特别强,喜欢观察大千世界的风物百态。他会细心观察上学路过的整条街上的各种店铺,甚至还跟着店铺老板去学各种手艺。采访的时候,沈从文还跟作者说过,他织簟子可能比写字还在行。后来,革命的浪潮席卷到了湖南,他的家乡也慢慢开始接受军事革新,于是,很多年轻人都顺应潮流加入了军队。沈从文受到环境影响,也想参军,所以,他就进入军官学校训练了几个月,1917年去辰州当了补充兵。
沈从文在辰州跟着张学济的部队,后来转到了怀化镇,做了上士文书,主要管写字填表的工作。在怀化镇,沈从文遇到了一个喜欢穿青缎马褂的旧时代知识分子文秘书。可以说文秘书是引导沈从文走上文学道路的启蒙老师。他教沈从文看报纸、看辞书,教他书法,还一直规劝沈从文要好好读书识字。在文秘书的带动下,沈从文开始花大量时间读古书、学历史。他不仅跟着文秘书吸收了旧中国文化的知识,学会刻印章、写旧体诗,还从一些富于维新精神的亲戚们身上吸收了开明、革新的新时代精神。就这样,弃武从文的想法在沈从文的心里渐渐萌芽了。后来他给自己改了名,把崇文中崇敬的崇字,改为服从的从。从这次改名也能看出来,他弃武从文的愿望已经很坚定了。
张学济的部队败了以后,沈从文脱离了军队。经过一段漂泊不定的生活后,他再次入伍,在“湘西王”陈渠珍的部队做些文职工作,后来又凭着一手好字,当上了陈渠珍的秘书,主要负责给陈渠珍的藏书古董分门别类、编制目录,或者摘抄文章中的好句子。为了给陈渠珍的演讲稿登报,沈从文还认识了年轻的印刷工头赵龟武。赵龟武给沈从文介绍了白话文,还引导他阅读传播革命思想的新刊物,让他接受了新思想的熏陶。
在军队里,沈从文的想法慢慢地发生着改变。最后,一次意外生病让他行动起来了。那一次,沈从文得了一场很严重的伤寒,持续了40天,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病愈后,沈从文开悟了。他就想啊,不管好坏,人终有一天会死去,那不如多去见见新天地。所以,他决心到北京读书,要成为新知识分子。他对反对他上学的亲戚说,“我想读点书,读好书救救国家。”于是亲戚支持了他的决定,他的上司陈渠珍也同意资助他去北京上学。
1922年夏天,沈从文到了北京。最开始,他的求学之路很不顺利。他既没钱,也没上过新式学校,所以考不进大学,多次落榜。他给当时还不认识的郁达夫写信,倾诉自己的苦闷。没想到,郁达夫在跟他见面聊过之后,竟然在报纸上登了一封公开信嘲讽他。当然也有不少人帮助过他。戏剧作家丁西林和教英文的陈源教授都教过他英语,可惜他没考上剑桥大学。后来他考上了中法大学,却因为交不起学费放弃了机会。接着,顾颉刚和刘廷劳两位教授想让他去燕京大学教书,他觉得自己的高小文凭很丢面子,就没去成。
那段时间,沈从文四处碰壁,生活困窘,特别苦闷。他求学失败,求职也不顺利,最后不得不寄希望于靠写作维持生计。他先后写了很多作品,给各种报刊投稿。开始他的稿子多数都被拒绝了,后来《晨报副刊》开始刊登他的作品,他的作品也逐渐得到了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林宰平的关注。林教授把沈从文的难处转告了梁启超,梁启超就把沈从文引荐给熊希龄,最后,熊希龄安排沈从文到香山慈幼院当图书馆员。于是,1925年7月,沈从文来到了香山。熊希龄原本就是沈从文的亲戚,对他很照顾,经常考问他各种知识,还送他去北京大学图书馆跟袁同礼教授学编目文献学。沈从文对熊希龄所做的一切从心底感激。但是,他始终觉得衣着寒酸的自己跟熊府的绅士气派格格不入。1926年,他终于在《现代评论》社找到一个录事的职位,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香山。
在香山的时候,沈从文常常跟当时正在度蜜月的胡也频和丁玲一起赏景聊天。三个人后来关系很密切。胡也频是《京报》副刊的编辑,因为审稿结缘认识了沈从文。他们三个年轻人意气相投,经常租住在相同的公寓,搭伙一起过日子,买书、花钱都不分彼此。1928年,为了躲避军阀的搜查和审问,沈从文匆匆从北京跑去上海。他们三人还在上海一起筹办了《红黑》和《人间》杂志。
这几年,沈从文一直坚持写作,他的作品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认可。1929年,胡适在上海附近的吴淞中国公学当校长。他不拘泥于教授必须有大学文凭的规矩,破例邀请沈从文去教文学和写作。这是沈从文在文学事业上的重要转折点。当上教授后,沈从文不仅解决了生活上的问题,提高了社会地位,还遇到了女学生张兆和。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熟悉了,苦追了张兆和几年之后,沈从文这个乡下人终于喝上了一杯甜酒,在1933年抱得女神归。
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是沈从文在文学事业的高峰期。他在不同大学教课,在报刊杂志当编辑,还创作了很多出色的文学作品,是一位高产的作家。
可惜的是,1948年起,他在文艺界受到越来越多的批判,就决定不再搞文学,转向艺术研究了。1949年春天,沈从文甚至绝望到喝煤油、割手腕自杀,后来被及时抢救回来。之后,他就离开大学不再教课了。1950年,沈从文被调到了中国历史博物馆,在故宫午门前的一间小办公室工作,主要给博物馆的陈列品贴标签、或者给前来参观的公众当解说员。在博物馆,沈从文接触到了大量珍贵的文物,就开始潜心研究文物,最后在文物和古代服饰方面也有所成。
沈从文弃武从文的成长经历,在他的思想上留下很深的烙印,这种烙印同样反映在他的文学作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