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初被我睡的炕
躺在它身上真的不想起来,哪个姿势都是暖和与舒服,趴着胸部被身体压着舒服,侧着整个手臂与腿的外侧与它暖暖的肌肤相亲,仰着背部肩胛骨是暖暖的,嗯!这就是火炕。东北人赖以生存的火炕。
特别是在这个寒冬腊月里,外面的风是按天刮的,整天整天的刮,一刮就是三天三夜,风里混着雪,一起蹂躏着然后落到地上,一个个小雪丘在地上,与大雪堆连接在一起覆盖着整个村庄,夜晚,躺在炕上向窗外望去,天不是那么黑,被外面的雪映着白蒙蒙的。
这样的景色不是偶然的,在这个离镇上步行8公里的小村庄,冬天基本都是这样的景色,小村子叫正太村(在黑龙江的北部,离漠河不远)每年的十一后开始下雪,一直到来年的五一。下雪后基本就是雪连着风,风带着雪的日子。冬天大家都待在家里,待在炕上。外面实在太冷,在室外尿尿后,尿就结冰了,冬天正常就零下20多度。
火炕是整个冬天,村里人最喜欢的地,没有之一。白天待在炕上妇女们唠嗑,嗑瓜子,男人们打牌,麻将。夜晚一家人都在一个炕上睡觉,并不挤,每人一个被筒子,炕占据着整个房间的一半。进入村里的房子,先看到的是厨房,厨房的锅是炕的火源,做饭生的火,正好穿过火炕,循环后从烟囱出去。当时我有7.8岁的样子,一直觉得炕就是巨大的砖头,直到多年后我才知道它是砖垒砌一块循环的立方体,上面盖了水泥而已。
炕上还有个让你恨得牙痒痒的爬行生物——虱子,黑不溜秋,肚子通常吃的团滚滚。依附在贴身秋衣秋裤上,大的小的,一排排的挤在衣缝里,发现时,恨不得一下全部掐死她们。虱子还算能接受,基本发现能全部掐死,掐的大拇指指甲盖血迹斑斓。可恨的是,它的子子孙孙几子(jizi)一串串白色的卵子,这东西在我跟妹妹的头发上,经常就是呆很久,要用药水去毒死它,还一次毒不死,要毒多次,它们几本伴随真个冬天。夏天勤洗澡时,它们都不知哪里去了。
冬天太冷,我们是不洗澡的,只是偶尔洗头,因为不洗澡,身上虱子是冬季的宠物。不只是我们姐妹有,村子里的女孩都有,那时感觉是正常事情。
到10岁后我搬家后到山东才知道,原来冬天是可以洗澡,之前一直认为,冬天是不能洗澡的。因为那个村庄的人都不洗澡。冬天我们只,吃饭,看电视,大人打牌,嗑瓜子,睡觉。小孩子外加一项在室内玩沙包,玩游戏。
10岁前在村庄上,我太多事情都不知道,比如夏天会感冒。没吃过地瓜,花生,没吃过水果,只记得10岁前我只吃过一次桃子,还是有点烂的桃子,妈妈去镇上,发了狠心买了几个回家给孩子尝尝鲜。我只去过一次镇里,在没下大雪的冬日里,穿过路边的雪沟地,跟着小伙伴,走了不知道多久,去了一次镇上老师的家里。
哇~~这一次!是那10年我收获最大的一天,第一次坐了沙发,软软的坐在上面,靠在后背上,有点不知所措,当时都不敢使劲坐下去,怕把海绵坐塌陷了。第一次见了书上说的鱼缸,缸里还吐着气泡,多年后才知道那是氧气棒,给鱼提供空气的东西。
10岁前基本都是炕陪伴着我,因为无处可去。偏僻,寂静的村庄,没见过汽车,摩托车我只依稀记得见过2-3次,但是我做过好多次牛车,坐在牛车上,看着牛屁股拉出热腾腾的牛粪,并不觉得臭。夏日当放鹅的鹅童,把小鸭小鹅赶到水沟边让它们吃草,我就看看蜻蜓,或者看看小蝌蚪,跟青蛙瞪瞪眼睛,喝点井边的井水。
1993年,爸爸来了次山东,回家告诉妈妈我们要搬家,说哪里发展好,不然孩子以后就完蛋了。我还不太懂搬家的意思,也不太懂完蛋了。就离开那个小村庄了,现在每次舅妈从东北来山东,我都要问问那个村庄的故事,问问哪里我还依稀记得的小伙伴,那虽然贫瘠,却记载着仅有的童年
2 砖头腿的床
我们真的要搬家了,爸爸说我最近可以不用去学校了,东北当时是六年制小学,山东是五年制小学,我回山东要留级,索性最后一周都没去上学,快搬家了!妈妈给我买了生平第一双皮鞋,搬家前我没舍得穿,擦的干干静静放在床头,搬家那天才第一次穿,买了第一条脚踩裤,回山东穿,很时髦的。以至于穿了没几天摔倒破了一点,疼的我哭了半天。
一家五口人,坐着舅舅赶得牛车,看着村庄渐渐消失在我们身后,妈妈在抹泪,我只是看着妈妈,不知道她哭啥。当全家都上了火车,舅舅也哭了,妈妈也哭。
火车,我可坐上火车了,咔嚓,咔嚓~~~,看着窗外后退的树林,发呆的看着。我们坐了2天火车,弟弟妹妹没有车票,妹妹3岁妈妈抱着,我要把座位留给弟弟,爸爸把报纸铺在车座位的下面地上,我睡在地上的报纸上。
爸爸说,身高正好,睡吧!眼睛看着火车座位,却能睡的呼呼,真的是累了。
路上,爸爸指着一条黄泥汤子的河,说是黄河,叫我看!没兴趣,继续倒头睡觉,那时对我来说的重要的是睡觉,而不是啥美景!印象最深的德州扒鸡,德州扒鸡火车上的叫卖,看了卖烧鸡的好几眼!爸爸最终,也没舍得买。2天的火车,半天的汽车,一家5口,外加舅舅家的表哥,带着8个包裹。到山东了!爸爸一直没敢睡觉,怕孩子丢了,还怕包裹丢了。
到新家了!
新家~~~看了后我吃惊,家徒四壁,啥都没有(我们是坐火车回山东,但是东北家的部分东西是通过集装箱到山东的,人到了,东西没到)
第一晚,我们全家睡在地上,凉席还是亲戚送的(还好是初夏)
爸爸说怎么办!咱家没床!先做床,搬砖头,找木板!就这样,我的新床诞生了——旧红砖垒起了的四条腿,上面搭载着木头板,铺着草苫子(山东农村都在用麦秸编织的垫子,与我们现在睡得席梦思床垫同功能,柔软,取暖适合睡觉)铺着凉席。
我表哥是客人,成年人,个子高,他睡的床是姑姑送的台球案子改的床。比我的好,他的至少豪华。妈妈说不能抢,表格离开东北的家人,跟了我们,要照顾他,嗯嗯~~~照顾表哥,至少我是跟父母一起!
砖头腿的床,被我睡了好几年,陪我度过整个小学时光,我还在砖头上,画过很多东西,爱心,小鸟,记载着我的很多心情。它还很结实。在父母吵架的日子里,我听了烦躁,睡不着时。在它身上怎么翻滚,它都完好无损的。
搬家后的贫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很自卑,五年级,我还穿过带补丁的裤子,在教室里黑板上做题,边做题,边想,同学会不会注意我屁股上的补丁,同学会不会笑话我。
不愿意让同学到我家玩,家里没有家具。只有一张四条砖头搭建的桌子,2块砖头搭建的长凳,床。家用电器只有电灯,电风扇还是很久后还是亲戚送的。这就是我的家。还好家里有温暖(搬家刚到山东,弟弟手臂被撞碎了,本来买家里东西用的钱,都给弟弟看病了)
就是这时,学会了做饭,妈妈上夜班,我早上5点起来做饭,还要照顾妹妹,下午放学回家做好饭,在去写作业,四年级就会做饭,炒菜(她们要把妹妹送人,因为没人看,我实在不舍得,就多照顾妹妹)周末了,父母就把我们兄妹三人锁在家里,我照顾他们,在家给全家人洗衣服,小时我的外号叫,莉莉牌洗衣机,因为全家衣服都是我手洗的。
姑姑邻居家的男孩,在我大学毕业去我家提亲,我死活都不同意。因为他小时去我家玩,看见我睡过砖头床,看到那个一无所有的家,看到我曾经的日子,我不想自己那段心酸,苦的过去被别人知道,所以都不答应见面。有些事经历过自己知道就可以。
今晚就到这里
明天继续更文
3 湿漉漉的床
4 搬过六次家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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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1 看了《风雨哈佛路》特别想写点东西,看了莉丝的故事……会发现我们那点生活故事不叫痛
2 写到砖头床那段我落泪了,东北搬家到山东时,真的是穷,转学到当地的学费,都是妈妈问邻居借的。一直不愿意跟任何人提起这段往事,也许只有在简书上,对着陌生人,才会去写。
每个人都不愿意让别人看见曾经满目疮痍的自己……
那就努力把今天过的更好些。
现在想想小时的经历也是笔财富,不然怎么会知道我要一直努力,去改变自己的生活
告诫自己: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你需要的是继续努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