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春节,兰艳萍回家过年,就在兰艳萍到家的第二天,兰艳萍正在跟妈妈在厨房过油。中原地区的农村,快到过年的时候,总会买肉杀鸡,把这些东西分成若干份,剁馅子的剁馅子,弄钟馍面子的弄钟馍面子,剁成核桃大小的小块的剁成小块,把买了的肉、鸡等分门别类的弄成各种各样过年的食品。而过年的食品中,很多都需要用油炸的,特别是小块的肉,不论猪肉还是鸡肉,都要用面粉、鸡蛋、水拌匀称了,在热油锅里一块一块地丢下去,炸好放着,等客人来了,用容器装了,放上各种调料、浇上肉汤,用大锅一蒸,就上桌了。那个钟馍面子(是谐音,具体是那几个字,弄不明白),就是带皮的方块肉,类似南方的东坡肉,跟东坡肉的不同是大大的一块,从肉面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用肉皮连在一起,放在一个器具里,正好摆满;这种肉是先煮熟,然后放油锅里冒一下,再用深红色的酱把肉片涂抹一遍,再把整块的肉,肉皮朝下,分小块切开,当然,为了一个钟馍面子的完整统一,不能切破肉皮的。切好把这个钟馍面子放置在一个容器中,加各种料和肉汤,客人来了放过里一蒸就可以上桌了。同样的,如果有鸡鸭鱼,只要是过年的荤菜,在北方的农村,都是要过油的。
兰艳萍出门打工了三四年,第一次春节回家过年,加上她现在成了某个星级饭店的大堂经理,收入丰厚,家里日渐过的红火起来,小到电扇、电视,大到农用三轮,一般农家该有的,兰艳萍都通过自己的辛苦劳动所得,一样一样的给父母买回了家。望眼欲穿的兰妈妈在得知兰艳萍回来过年的消息后,东会买鸡西会买鱼,这个年,她操办的十分开心起劲。所以,兰艳萍一到家,兰妈妈就忙碌着把准备好的过年食材做起来,艳萍回来了,他们家也就开始过年了。母女俩在厨房忙了一上午,就在她们娘俩忙的差不多可以歇歇的时候,兰新海来了。兰妈妈一看是兰新海,就知道是说亲的事;前两个春节艳萍没回来,新海的那个近村的朋友,艳萍的同学,每年都托人来提亲。没想到这人还这么用心地打听,艳萍才回来第二天,媒人就踏入家门了。兰妈妈见到兰艳萍有说不完的话,加上忙这些过年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告诉艳萍这码子事呢。俗话说:“正常夏天勤下雨,天下爹娘都疼儿。”从兰妈妈知道了这件事,就用心地打听这个马明启和他家里的情况,兰妈妈的打听到的是:马明启长相不错,个头很高,大眼睛,在外边打工,听说是一个很能干的孩子。就是家里兄弟五六个,穷的很,结婚成家,几乎都是自己挣钱自己来。相比来说,这个马明启的条件,远不如艳萍姨妈说的那个,男孩子接了爸爸的班,是个商品粮,而且兄弟两个,哥哥还是一个国家干部,已经结婚了。而且这个男孩子长相好,岁数也相当,仅仅比兰艳萍大一岁。兰妈妈私下想回绝马明启的婚事,又怕不妥;这毕竟是艳萍一辈子的大事,他们曾经同学,还是让孩子自己做主吧。不过私心里还是偏向自己妹妹说的那个男孩子。兰妈妈一愣神的功夫,兰艳萍已经迎了出去。一边走一边笑着说:
“新海叔来了,哈哈,屋里坐;刚刚炸好过年的东西,喜欢吃什么,来尝尝。”说着回身进来,用吃饭的瓷碗盛了一碗丸子和黄面肉,端了到堂屋里给兰新海吃。丸子和黄面肉是中原地区农村过年常备的,特别是丸子,有各式各样的,比如:白菜帮子剁碎了掺杂面,红萝卜剁碎了掺绿豆面,白萝卜剁碎了掺好面;各家看食材做东西,不一而足;还有全肉的丸子,也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一种。黄面肉就是瘦肉条,面粉,鸡蛋加水过油的东西。
进到堂屋,兰艳萍脱掉罩衣,兰新海上下打量着,满脸带笑的说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几年不见,艳萍越来越漂亮了。”只见艳萍化着淡妆,眉目清秀,也许是刚刚在厨房里忙活的原因,她的脸上红扑扑的,非常的艳丽可人;上身穿一件鹅黄色的羽绒服,下身穿着当年十分流行的脚踩裤,脚上穿一双妈妈做的新棉鞋。
兰艳萍听新海如此说,用开玩笑的口吻笑着回答到:“看看新海叔,还是这么油嘴滑舌的,竟然不分长幼,开起侄女的玩笑了。”现在的兰艳萍可不像几年前,那个扭扭捏捏、胆小怕事的兰艳萍早已成为了历史。她先在旅社打工,然后帮老板娘看一个小店,小店主要经营烟酒零食和代买飞机票,一天中碰到的人和事,估计比一个学生一年碰到的都多。小卖部干了一年多,一个常去买飞机票的客人看她长相秀美,谈吐温柔,忠厚老实,勤劳肯干;就多次找她谈话,把她挖到了自己开的星级酒店,一开始从大堂服务员做起,一年多的辛苦努力,现在已经是食品部大堂经理了。
兰妈妈提壶给兰新海倒了一杯水说:“新海兄弟,今天亲自来,不让我婶子帮忙了?呵呵,你这么想吃你侄女的大鱼呀?(在中原地区,说成一桩婚事,南方要请宴请媒人,第一道大菜就是上一条鱼。故,有此说。)”
兰新海听了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搓着手,笑着说道:“我这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嘿嘿。”
兰艳萍一听,心中豁然开朗,心想:“这几年在外辛苦打工,从来没有功夫论及婚嫁,虽然翁丽欣,郝玉宁给她的来信中,先后提过马明启的事,一是自己忙,没有时间回来;二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到那么好的工作,不舍的轻易不干。而家里的风俗,一旦订婚,像她这个年纪,估计就不能打工了,所以,也一口回绝了。从那以后就没有了马明启的消息,自己有时候想起来,还曾后悔自己的主次不分,轻易的拒绝掉了一门不错的亲事。今天新海叔来,如果是做媒,那么还会是那个人吗?”想到这里,兰艳萍就对她妈妈说:“妈,您去忙吧,我来听听新海叔打算给我介绍什么好对象,正好我打工也打够了,这次回家,能顺利定亲、嫁人也是好事一桩,哈哈……”
兰妈妈虽然有自己的小九九,但还没有跟女儿商量,再说这是女儿一辈子的大事,她也不好太武断做出什么决定来,于是就听兰艳萍的话,躲到厨房去了。兰艳萍和兰新海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都不想先说话,彼此都有心事。兰艳萍这里疑问是不是马明启,如果是他,还真是一个情种。从第一次让馍到现在,六七年了吧,如果是他,那就毫不犹豫地去见见谈谈;女人一辈子,能有一个深爱自己的人做伴侣,真是一种不错的人生。打工几年,虽然碰到了很多人,第一,因为自己一心挣钱,心无旁骛;第二,从内心讲,还真渴望找一个故乡人;彼此言通语顺,生活习惯也相差不多,结婚后就容易获得感觉一致的幸福。兰新海这里在想,几年前那个丑小鸭式的兰艳萍,还看不上能说会唱的马明启,现在丑小鸭转身变成了白天鹅,而马明启打工归来,锐气尽失,一脸的沧桑悲壮,虽然谈吐还行;相对眼前的艳萍,穿着打扮就太一般了。两相对比,兰新海觉得更没有戏,要不要提呢,他自己也矛盾着,不提吧,来的目的是什么,再说嫂子也打开窗户说亮话了;提吧,越看越悬,会不会自找难堪?
兰新海双手捧着兰妈妈倒的开水,慢慢地吹着;兰艳萍吃了两个小丸子,见兰新海还不出声,就戏言道:“看来是张生没有给红娘好处,所以红娘姐闹情绪闷头喝水不说话了?”兰新海闻言,不好意思地的笑了笑,说道:“打工妹子的嘴,真是越来越市侩了;我跟马明启什么交情,跑这点腿,还要好处?就算要,我看也该找崔莺莺要,张生哪有崔莺莺富有。”兰艳萍一听真的是马明启,马上脸红心跳起来,言语也没有这么锋利了,心中如装了两头小鹿,扑腾地十分厉害;嘴巴也有点不听使唤,轻柔地,结结巴巴地问:“真……真的……是、是他?他还等着?”
兰新海一听,哈哈,咋的,一听马明启,仙女马上变村妇了?一张利嘴咋就结巴成这了。到底是啥意思?是感激的,还是生气了?不容多考虑,兰新海说:“不是他,还有谁,你以为我闲的没事,就专管你的婚事了,一个张生不够,还弄两个三个来让你挑选?”
“新海叔,说正经的。”兰艳萍听了兰新海的调侃,不但没有生气,还马上用恳求的语气问到:“他是怎么说的?他现在那里?他打算什么时候见我?”
兰新海这一下才算明白了,看样子痴情还真能感天动地啊,兰艳萍现在不是小姑娘了,刚才完全是激动的,感动地结巴了,哈哈。看样子都是自己多虑了,兰新海一看有戏,得意的回答到:“他说明天有空,今天我是来找你先商量商量的”。兰艳萍听了,问:“那你今天有事吗?”
“没事。”
“我也没事,这次我在家里的时间有限,一天是一天,每天我都有安排,既然他有这个意思,你、我又都没事,我们不妨就去一趟,找他去,如何?”
兰新海本来也没啥事,听兰艳萍如此说,就点头答应了,兰艳萍去了里间,换了一件大衣,葱绿色的,蓝狐毛领,换了一双高跟鞋,嘴上抹了唇膏,头发披散下来,厚厚的,如黑色的瀑布一般,系了一条淡淡的粉红色围巾,更加的美艳动人。
兰艳萍跟兰妈妈说了一声,就跟兰新海来到了五六里以外的,马明启所在的村庄。兰新海先去找马明启,兰艳萍在他们村口的路边慢慢的走着,等着。兰新海见到马明启的时候,马明启刚刚干完活,一身的泥土,还没有来得及收拾一下,一说兰艳萍来了,在村口路边,马明启把衣服一套,骑起自行车就走
。
远远的,两个男人骑车过来,兰艳萍仔细的看着,走在前面的的,就是那个人,哈哈,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还是那一件绿色的军用大衣,裤子上还有明显的灰土,近了,越来越近了。也许是“近乡情更怯”吧,马明启骑的越来越慢,他也用心的打量着兰艳萍,这个女子,这个远远看去,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是自己心心念念,朝思暮想几年的人吗?那一头飘扬的长发,配上那一袭长长的呢绒大衣,也只有她的身材能穿出这种震慑人心的美来。看到这些,马明启也自惭形愧了,早知如此,自己也该拾掇拾掇再来,该死的兰新海也不提醒一下,想到这里,回头瞪了兰新海一下;心下一犹豫,行动就明显慢了。兰新海走过马明启身边的时候,说:“伙计,咋了,怂了,不敢走了?”
兰艳萍看着缓慢而行的马明启,哈哈地笑了,一边笑一边说:“怎么,不愿意见面呀,后悔自己的叶公好龙了?”
马明启抬头看看天,猛骑一把,停住车,接口道:“龙,我到是想看看,路上站着这么一只美丽的凤凰,是不是真能招来有灵性的神龙。”马明启说完,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马明启说这里太冷了,回家去吧;兰艳萍觉得第一次见面,自己什么都没带,大过年的空手去家里不像话,就求救似的看着兰新海,想让兰新海想个理由;谁知兰新海看到兰艳萍看他,两手一摊,说:“随便你们,反正我是脚底抹油——溜了。”说吧,不容商量,骑车走了。
兰艳萍和马明启看着兰新海渐行渐远,相对一笑,兰艳萍笑着说道:“按理说呢,是该去家里坐坐,可是,大过年的空手去不好;我看今天我就不去了,就在这路上溜达溜达,说说我们该说的话吧?”
马明启听兰艳萍如此说,心下高兴,脸上堆满了欢欣,高兴的说:“那好,一切行动听指挥,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站着怪冷的,我们边走边聊吧。”
两个人把自行车放好,围绕没人的乡间小路,来回的转圈。这一次兰艳萍和马明启谈的很彻底,从感情谈到工作,从工作回到生活,然后有一起遥望未来;两个人目标一致,再打几年工,给家里挣够了钱,回来结婚。从下午一两点,一直聊到天色傍晚,马明启才恋恋不舍的和兰艳萍分手,两个人约定,明天让兰新海妈妈正式提亲,大年二十六见面,交见面礼;二十九过大礼,婚事就算订了。年后仍各奔东西,兰艳萍说三五年后再结婚,自己今年十八周岁,三五年正好是结婚的最佳年龄。马明启一听吓了一跳,他比兰艳萍大五岁,现在就二十三了,再过三五年,妈妈呀,还要当几年老处男呀。这是心里话,第一次这么开心地聊天,什么都顺着她;能订了婚,哪一年结婚慢慢的商量嘛,这个,不能操之过急。再说,自己还没有结婚的房子呢,你看这一身的泥土,都是刚刚给哥哥弄新房沾上的。自己家几个兄弟互相帮助,一两年的打工,也仅仅能盖起一座房子;下一所房子,就是自己的,等房子盖好了,再提娶媳妇的事情不迟。而兰艳萍这里,说的是真心话,而且是经过精打细算的,她是家里的长女,她家里的房子早该拆了重盖了,这两年来爸爸妈妈都在说这件事,但不论怎么说,没有兰艳萍挣来的钱,那都是空谈。兰艳萍想再打五年工,先把主房拆了盖好,再盖几间东屋,以后弟弟结婚,爸爸妈妈也有住的地方;那么自己出嫁了,就全心全意地过自己的,娘家的事,能不管就不管了。哈哈,这就叫女生外向吧,婚姻事八字还刚有半撇,就想跳出娘家不管了。
兰艳萍回到家里,跟妈妈说了今天见马明启并把婚事定下来了的事,兰妈妈吃了一惊,感觉兰艳萍太草率了,婚姻大事,怎能不跟父母商量,就自己订了?然后兰妈妈又给艳萍说了她姨给说的那门亲事,都还没有相看,着什么急呀。兰艳萍抱着妈妈,亲了一下妈妈的脸,问道:“那您说,你是想让女儿找一个疼自己的,把自己当一个宝的人过一辈子;还是找一个什么都不知底,除了他有钱以外,一无所知的人过一辈子?”
兰爸爸一旁听了,说道:“萍儿说的对,这个事就她自己做主吧,现在都兴打工,只要孩子们好,勤劳能干,什么家业挣不来呀。很多表面上的东西,那都是不可靠的,关键就是这个孩子对咱萍儿的感情。”
兰艳萍的婚事,就被兰爸爸这么一句话做了主,按兰艳萍和马明启的约定,一切顺顺利利的进行着;那是1996年的春节,一个祥和、愉快、幸福、团圆的春节。那么,这么幸福的日子是否能长远的继续呢?求学的是否都能事事如愿?打工的是否能顺利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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